第273章 阿好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她擱在心肝上疼的女兒被送進了深宮，先皇又病在塌上，寧夫人只要想起來，就擔憂的夜半垂淚。
偏偏寧清河不肯帶她入宮覲見，原身又在宮中步步驚心，母女兩個算起來已經三年多沒見過了。
寧夫人也不會知道，在她為女兒蓋上蓋頭，哭著送她上花轎的那一天，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女兒。
寧詩婧又一次嘆了口氣，就見瑞珠激動地帶著人進了院子，滿臉興奮地道：「娘娘，奴婢把夫人帶過來了！」
寧夫人是柔弱又病弱的美人兒，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就算到了這個年紀，她依舊是風韻不減當年，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看到寧詩婧，她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淚眼盈盈的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哽咽著喊了一聲：「阿好。」
阿好，是原身的乳名，除了乳娘就只剩下寧夫人會這麼喊。
寧詩婧不知道是不是原身還有殘留的情緒沒有散去，鼻尖驀得一酸，眼中突然就落下淚來，應了一聲：「娘……」
寧夫人的眼淚也跟著掉落下來，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美人垂淚，哭得梨花帶雨：「阿好，娘的阿好……你受苦了……都是娘沒用，娘沒能護住阿好……」
「娘，我沒事兒……我過的挺好的。」
有的時候，人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洩的地方。
兩個人抱頭痛哭了一場，根本說不下去，哭了半天才終於冷靜了下來。
寧夫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著她，眼神裡帶著欣慰、難過和心疼交織的複雜情緒，輕聲道：「阿好長大了，已經徹底是個大姑娘了……」
她的心底里微微一酸。
正常來說，她的阿好本該剛出嫁，如今應該跟和她同齡的出色郎君結秦晉之好，蜜裡調油地琴瑟和鳴。
她的阿好，本來該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如今卻只能孤身一人在深宮中磋磨，連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都無法擁有。
想到這些，寧夫人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哭了一場，大概是情緒宣洩了出去，寧詩婧已經恢復了理智，見到她這樣忙親手為她倒了杯茶，雙手舉到她的面前，道：「娘，這是您最愛喝的六安瓜片，您嘗一嘗。」
頓了片刻，臉上也露出幾分感傷，道：「女兒不孝，不能在娘的身邊伺候，如今……也就只能給娘敬這一杯茶了。」
不知道是受原身的影響，還是因為寧夫人的母愛根本沒有遮掩，她對寧夫人情不自禁的就有幾分親近和濡慕之情。
尤其是，跟她在現代時候那個眼中只剩下利益，就算是在她重病時候眼裡也只剩下冷冰冰的工作的媽媽想必，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慈母心腸，更叫她覺得珍貴而又陌生。
寧夫人明明只看外表就知道是一個軟弱的美人兒，嬌小的身子擁抱著她的時候，卻能叫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踏實感。
原本就打算代替原身盡孝的寧詩婧只覺得心中軟軟的塌陷下去一塊，想要讓寧夫人過上更好的生活的念頭也越發真切和發自本心起來。
「傻阿好……」寧夫人忙接過茶來喝了一口，藉以掩飾自己發紅的眼眶，緊接著牽著她的手，努力笑了笑，道：「只要你過得好，娘就覺得如願以償了。」
過了片刻，她又遲疑著道：「阿好，咱們這樣聊天，你不去見你二伯母和四妹，沒有關係嗎？她們嘴巴最是刻薄不過，你……」
「娘放心。」聽到這話，寧詩婧的眼中閃過几絲凌厲，淡淡的道：「女兒現在是太后，好歹也是個皇家人。就算她們再怎麼混不吝，也不敢把在家裡撒潑那套拿到女兒面前來。」
「而且她們帶娘來見我，只怕也是瞞著寧……瞞著父親的吧？」嗤笑一聲，她忍不住不屑道：「她們也是被養的野了心思，竟然敢打宮中皇子的主意。父親絕對不可能同意這件事兒，她們就算再不滿，回到府中也不敢告狀。」
聽她分析，寧夫人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又怔怔的看著她，半餉不說話。
寧詩婧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是她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叫寧夫人察覺到了什麼嗎？
就在她緊張不已的時候，寧夫人恍惚地笑了笑，摸著她的臉柔聲道：「娘的阿好長大了……」
只是到底是怎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端莊斯文又天真柔弱、任由家族擺布的女孩子，成長到這樣充滿了鋒芒的模樣？
只要想想，寧夫人就心疼的厲害。
寧詩婧有些心虛地垂下眼，指尖捏了捏茶盞，才穩住心神笑道：「女兒長大了，才能保護好娘。」
「娘在府中榮華富貴，有什麼可讓你保護的。」寧夫人挪開眼，道：「阿好，你在宮中不用擔心娘，好好過你的日子就是了……」
她頓了頓，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低聲道：「你不要總是聽你父親的話……你要多為自己考慮，保護好你自己。娘在府中不會有事兒，只要你好好的，娘就心滿意足了。知道嗎？」
寧詩婧一怔。
以她的聰慧，怎麼會猜不到寧夫人話里隱藏著的含義？
原本她以為寧夫人只是柔弱，卻忽略了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擔憂，和作為枕邊人對於寧清河的了解。
她想必是猜到了寧清河想要利用寧詩婧，甚至利用她來威脅利誘，才會說出這番話。
她是想叫寧詩婧不要管她，只要做出對自己有利的抉擇。
她一個深宅中的婦人，哪裡有什麼法子保護自己，不過是寧願自己過得不好，也只想叫自己的女兒能夠安穩的度過一生罷了。
見她不說話，寧夫人忍不住急了，聲音難得帶上了幾分嚴厲，催促道：「娘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嗎？記住娘說的話沒有？」
寧詩婧的心底里酸酸軟軟的，看著她焦急的模樣，認真的點了點頭：「娘放心，女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