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分桃
這種話,換成任何一個人來講,都更像是情濃之時的甜言蜜語,其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也只有當事人更清楚。
但他收斂了平日總是帶著幾分不經意的笑容,深沉的眼底全都是真摯,叫寧詩婧情不自禁要將自己溺斃在他帶著冷意的溫柔里。
她的臉頰暈染上了淺紅,看著他的雙眸漾著羞澀的水光,微微一笑道:「既然鍾大人相信哀家,以後要接人進宮裡,不如都跟哀家打個招呼?」
這是在說清夢姑娘的事情。
她雖然相信他,這樣的事情被蒙在鼓裡心中依然有幾分介懷。
聽到這話,鍾玉珩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尖道:「是,臣都聽娘娘的吩咐。」
「答應這麼痛快,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寧詩婧抬了抬下巴,故意傲嬌地露出懷疑的眼神。
鍾玉珩嘴角的笑意更甚,覺得她像是個警惕而柔軟的小奶貓,叫他忍不住想要想要揉一揉、逗一逗她。
他牽著她柔弱無骨的手,帶著她往桌案後面走過去,嗓音低柔道:「娘娘跟我來。」
即使已經看了這麼久,寧詩婧還是忍不住感慨他長得實在是太好,這溫柔一笑的模樣簡直剎那間春色滿園般的動人。
她的心跳加快了幾分,像是喝了上好的梨白,整個人都醉在他的笑容里,暈陶陶地跟他走過去。
等到反應過來,手中就被塞了一個沁著微涼的堅硬物體。
她垂眼掃了一眼,只見鍾玉珩那雙修長玉白的手正握著玉璽的另一側,另外一隻手則捏著她的手,跟她一同將玉璽握住頂端拿了起來。
她驚詫不已,愣愣的扭頭看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璽,是這個時代權力的最高象徵,是帝王身份的象徵。
每一份聖旨,只有蓋上玉璽才能夠將真正的生效,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和權力的頂端代表。
鍾玉珩握緊她的手,不讓她抽手離開,跟她一起握著玉璽,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娘娘,臣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坐到這個位置上,掌管著一個國家的興衰榮辱。」
「這個世上很多東西都能學習,可以從失敗之中汲取經驗,但是國家大事卻不能。臣平日里沒有可以商議信任的人,自己又是個普通的凡人,總會犯錯,總會做不該做的事情。」
「臣不懼怕犯錯,說句冷血的話,臣也沒有那麼關心臣的錯誤會毀掉多少人的生活。」他長長的烏黑鴉羽般的睫毛垂下來,遮住眼中的冷光,自嘲的笑了笑道:「不怕娘娘知道,臣往常雖然也兢兢業業處理朝政,更多的不過是想借著忙碌打發時間。」
「在跟娘娘相知之前,臣的人生一片荒蕪,索性做點事情來叫自己不至於太過無聊。」
「你不要胡說。」寧詩婧忍不住怒擰眉,抬眼認真的看著他:「鍾玉珩,心軟和善良不丟人,你不需要這樣抹黑看低自己。」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他不需要樁樁件件都選擇對百姓更為有利的方向,更不需要在她提出嫁接的法子之後跟朝臣作對,不懼怕失敗后的損失。
如果他真的那麼功利冷血,現在的天下不會是這樣平靜的模樣,他完全可以黨同伐異,將整個大安變成他的大安。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即使虎符到手,也依舊束手束腳,時常要面對朝中大臣的刁難和忤逆。
鍾玉珩溫柔地看她一眼,沒有反駁。
他親了親她的額角,繼續說道:「娘娘,你可能不知道,有了你,臣才想叫這盛世長長久久,願意叫這天下這人間更好一些。」
「對於臣來說,這人世間很苦,唯有娘娘是這苦澀中的一抹甘甜。假如擁有娘娘這一點甜的話,人生再苦一點,也沒有關係。」
「娘娘心善,看不得百姓受苦,臣就叫百姓生活更好一些。娘娘想叫大安江山永固,臣就鞠躬盡瘁。」他溫柔的笑了起來,道:「臣也許沒那麼厲害,但是臣的娘娘很厲害。以後這玉璽,這江山,這權力都分娘娘一半,娘娘與臣攜手並肩,好不好?」
「從今以後,這玉璽有娘娘一份,娘娘想做什麼儘管去做,臣有做錯的地方娘娘儘管來說。臣將永遠敬愛娘娘,尊重娘娘的意見,將娘娘捧在掌心裡細心呵護。娘娘願意嗎?」
寧詩婧的心臟快速跳動了起來。
她說不清是因為鍾玉珩那一番近乎直白的情話叫她的心裡發軟,還是因為他拱手奉上的信任和深沉的愛意叫她承擔不住。
這不是第一次他跟她說這樣的話,當初她的心裡想著小皇帝才是大安的皇帝,這一刻也不曾改變。
但是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大安朝的皇帝是小皇帝,但是真正的掌權人,是他。
她以為他不知道,卻發現他其實早就發現了她內心的戒備和如履薄冰。
因為手中籌碼的不對等,因為身份的差距,就算她選擇跟他在一起,在心中依然留有一份理智,想要保證起碼在他厭了之後,她能體面的抽身而去。
在這一刻,她既慶幸於自己的理智,又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這樣好,這樣強大俊美,只對她留有這樣真摯的溫柔。
除卻太監的身份,他足以叫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動心。
可是就算在她心臟「砰砰」亂跳的時候,她還依然清醒地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她相信,鍾玉珩這一刻說這些話,絕對是真心實意、發自本心的,他愛著她,恨不能將整個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在她的面前。
可是這不意味著,她真的能接過這個玉璽隨意動用。
彌子瑕當初受到衛靈公寵愛的時候,咬了一口的桃子分給衛靈公吃,衛靈公非常感動,覺得彌子瑕對自己很好,把甜的桃子給自己吃。
但是等到他年老不受寵的時候,衛靈公想起這件事兒,卻要滿臉厭惡地想,這個人真是沒有規矩,竟然敢把他吃過的沾著口水的桃子給自己吃,進而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