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感激

  幾乎在看到清夢裝扮的第一眼,她就察覺到幾分微妙的似曾相識。


  大紅色披風下面,隱隱露出綉著精緻祥雲的明藍色留仙裙。


  那披風飛揚間露出的裙擺,單單隻看下擺,與她落水之前穿的那身分外的相似!


  再配上那飛揚的紅色披風,寧詩婧下意識地想起她被圍困在牆邊時候披著鍾玉珩外衣的模樣,忍不住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他正垂著眼捏著杯子抿了一口酒,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迅速的撩起眼皮看了過來。


  寧詩婧一怔,這種時候若是挪開反倒顯得她過於心虛,因此略遲疑了片刻。


  於是鍾玉珩借著酒杯的遮擋,沖著她牽起嘴角微微一笑,舉杯沖她示意一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洒脫而又優雅。


  寧詩婧的面上莫名一熱,有些狼狽地轉開了眼。


  就看到寧王正若有所思地也盯著那邊裙角,眼眸幽深地攬著身邊的美人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寧詩婧的心微微一提,湧上了幾分複雜。


  她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清夢做了這一身打扮,分明是有鍾玉珩在其中授意,所為的也不過是將寧王的思緒帶偏,免得轉到了她的身上來。


  他是為了她好,她卻生出幾分對清夢的愧疚。


  想這些已經無用,寧詩婧只能垂眸不再去看,耳邊聽著那悠揚動聽的歌聲,捏緊了拳頭。


  一區歌舞的最後,清夢一個回頭,水袖飛揚間扯下面紗,四周頓時傳來一陣抽氣聲。


  她長了一張鵝蛋臉,柳眉大眼,瓊鼻小嘴,眼神中透著幾分勾魂攝魄,臉蛋卻意外的單純,透著股子清純的誘惑,叫人想要細究更多。


  因為跳了舞,她的臉上正微微泛紅,美人回眸垂眼,不知道有多動人。


  樂師們彈奏了最後一聲,起身與舞姬們共同面朝著上首跪地道:「恭賀吾皇誕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看得很高興,一張笑臉漲的微微通紅,努力繃住小臉道:「平身,賞。」


  「謝陛下。」


  樂師和舞姬的臉上紛紛露出欣喜的笑意,唯有清夢依然笑意淺淺的,那雙含著情意的眸子狀似不經意地幾度落在了鍾玉珩的身上。


  鍾玉珩卻彷彿一無所覺,仍自顧自地坐著,沒看任何人。


  寧王瞧著這一幕,眼底露出幾分興味,忽而拊掌笑道:「清夢姑娘果然是名不虛傳,不枉本王進京以來吃了這麼多次的閉門羹。今日聽聞清夢姑娘一曲,本王才懂為何聖人要說,餘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


  「寧王殿下盛讚,清夢愧不敢當。」清夢規矩的行了個禮,唇畔含笑,眉目含情地光明正大的看向鍾玉珩,道:「還要多謝九千歲給清夢這個機會,能夠有這個榮幸讓清夢在陛下面前獻藝。」


  鍾玉珩終於肯看她一眼,即使面對美人兒的主動示好也依然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看著她,不為所動。


  寧詩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一刻的鐘玉珩似乎極其不耐煩,平靜的底下藏著驚人的冷。


  片刻后,他才嗓音疏離地道:「清夢姑娘歌喉甚佳,本官不過是為陛下做事,擇優而選。當不得姑娘這一聲謝。」


  「大人您不肯居功,清夢卻感激在心。」那甜美動人的嗓音甜的粘稠,彷彿快要滴出蜜來,裡面的情意清晰可見:「不管怎樣,日後若是大人需要清夢,清夢定然義不容辭。」


  明明是這樣豪氣的話,她說出來總帶著點兒叫人不知道是多想還是真切的暗示似的,配上她雙眼含著期待、臉頰駝紅的模樣,叫各位意動的大人們忍不住紛紛艷羨的看向鍾玉珩。


  鍾玉珩卻彷彿一塊冷硬的石頭,面對佳人的邀約和情意不見暖化,冷冰冰地道:「不必了。」


  「哎,鍾大人,你怎麼這樣不憐香惜玉?」眼底的暗光一閃,寧王的臉上露出幾分不贊同,搖頭道:「清夢姑娘誠心感激,鍾大人怎麼能這樣冷漠以對?」


  鍾玉珩面色平靜的看著他,道:「不過是無功不受祿罷了。」


  「你瞧瞧。鍾大人覺得無功,清夢姑娘卻心中感激。」寧王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略帶幾分風騷道:「鍾大人執意不肯受這份感激,清夢姑娘只怕心中難安。鍾大人又何必為難美人兒呢?」


  想來是他說的話句句都符合心意,清夢終於正眼瞧了幾眼這位風流王爺,露出一個真誠的笑意,道:「寧王殿下說的是,還請鍾大人不要再推辭。」


  鍾玉珩皺起了眉,眼底有藏得極深的不耐煩。


  「嘖。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寧王見狀卻突然笑了起來,促狹地擠擠眼,道:「鍾大人既然不願意受這份美人恩,本王卻是願意的。不如鍾大人就可憐可憐本王久等清夢姑娘卻不得如願,請清夢姑娘明日夜裡到本王府上與本王用膳如何?」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有些驚訝,武王更是忍不住皺了眉,呵斥了一聲:「五弟!」


  賢王也不贊成地道:「五哥,清夢姑娘畢竟是個女子,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


  沒有人聽不出寧王話里的輕佻。


  一個男人,叫一個女人夜裡去自己府上用膳,裡面的含義幾乎可以說是明明白白。


  更何況,清夢前些日子並沒有見他,今日他竟然也不顧臉面體統的要借著鍾玉珩的人情邀請她過府,幾乎……幾乎叫人覺得荒唐。


  縱然是攬月閣出來的清倌人,本來就沒有什麼清白名聲可言,清夢作為花魁也是一直被這些達官貴人們哄著捧著的,心中不自覺地就自視甚高,普通勛貴都不放在眼裡。


  寧王這幾乎是擺在檯面上的把她當成個玩意兒,沒有絲毫的尊重,叫她近乎恥辱的咬住下唇,只覺得四周的目光都讓她難堪。


  今夜本該是她名聲更進一步,日後如日中天的最得意的時候,此刻卻叫她恨不能沒入過宮。


  可惜,寧王畢竟是皇親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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