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商議
可是多日的春雨，卻導致京郊附近的運河水位上漲，夜裡竟然衝垮了堤壩，淹沒了四周的農田和屋舍，將百姓們種下的種子都泡的壞死了。
到如今田裡還有積水，若是不好好處理，今年就要顆粒無收。
這對百姓們無疑是滅頂之災，有些被沖壞了屋舍的百姓被迫成為了流民，無家可歸只能流落在京城外面。
鍾玉珩正是因為大臣們拿不出合適的解決方案而大發雷霆。
聽到這話，寧詩婧的臉色也有些沉重，小太監和小宮女們也都沉了臉色。
小皇帝已經不哭了，乾淨的眼眸好奇地看著她：「母后，百姓們要吃不上飯了嗎？」
「不僅是這樣。」寧詩婧忍不住嘆氣，抬頭看了一眼外面艷陽高照的天氣，凝重道：「流民們已經無家可歸，若是天地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流民會越來越多。」
況且，房屋都被衝垮，那家養的牲畜又怎麼會倖存？淹死泡在水中的牲畜屍體腐爛發臭，繼而引發疫病……這在醫藥落後的古代，無異於要讓百姓們等死。
寧詩婧心下焦急，有心去跟鍾玉珩談談，卻又不好這種時候去打擾。
小皇帝的眼底湧上幾分憐憫，糯糯地道：「百姓們好可憐啊……那，那朕把自己的錢拿出來，給他們買吃的建房子可以嗎？」
寧詩婧抬眼看他，有點驚訝，又有些欣慰。
她驚訝於小皇帝自己明明養尊處優，卻還能為百姓們的生活困苦而擔憂，又欣慰於她這些時日的教導沒有白費，起碼小皇帝沒有說出「何不食肉糜」這種不知天下疾苦的話。
她笑了笑，肯定了小皇帝的話：「陛下真棒。那等會兒，陛下將自己的想法跟鍾大人說一下，可以嗎？」
被誇獎的小皇帝興奮的漲紅了臉頰，聽到要面對可怕的鐘大人猶豫了下，卻還是在寧詩婧鼓勵的眼神下握緊小拳頭點了點頭。
「陛下真厲害。」寧詩婧臉上的笑容擴大，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臉。
於是等到外殿那邊的大臣們散了，寧詩婧就牽著小皇帝走出來，沖鍾玉珩冷淡的道了一聲：「鍾大人。」
他先前摔碎的茶盞已被人清理乾淨，這會兒正坐在案后擰眉想著什麼，聽聞這話抬頭望過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牽著手，都抿著唇一臉嚴肅的樣子，像是有天大的事情。
偏偏一個是個真正的小孩子，一個猶如天真尊貴的貓兒，非但不叫人重視，反而生出幾分好笑來。
饒是他這會兒心事重重，仍舊忍不住好笑，悠閑地往椅子上靠了一下，懶散挑眉道：「娘娘，陛下。」
寧詩婧已經許久不見他這副傲慢又怠慢的樣子，一時見他這樣目中無人，竟有幾分不適。
她知道他大約還記著那天夜裡不歡而散，心中難免多了幾分晦澀。
想到正經事兒，她拋開這些無所謂的思緒，抿唇道：「哀家聽到鍾大人正在為京郊這次水災發愁……陛下聽到之後，有些話想跟鍾大人說。」
鍾玉珩有點意外。
大概小孩子的感覺總之格外敏銳，每日小皇帝見到他總像是老鼠見了貓，今日竟然會主動找他？
他的目光在小皇帝的臉上打了個圈兒，饒有興緻道：「陛下要跟臣說什麼？」
小皇帝被他看得小腿發軟，下意識地顫抖著就要往寧詩婧的身後躲：「母后……」
寧詩婧垂眸溫柔地看著他，手掌卻不容拒絕地抵在他小小的後背上，溫聲道：「陛下還記得在內殿怎麼跟哀家說的嗎？去告訴鍾大人。陛下可以的，對不對？」
小皇帝迎上她充滿鼓勵和信任的眼神，遲疑的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往前走了兩步。
鍾玉珩眼見著他們之間的交流，眼底露出幾分自嘲和冰冷。
瞧瞧，對著小皇帝她有無盡的溫柔和和耐心，獨獨對他卻彷彿生了一副冷心腸。
只是，等到小皇帝將自己的想法說完之後，他的神色收斂起來，反倒露出幾分驚訝，看看寧詩婧，又看看小皇帝，道：「陛下當真這樣想？就算以後陛下的每一餐都要少一半的菜量？」
「朕本就吃不了那麼多……」小皇帝抿抿唇，握緊了小拳頭堅定地點點頭：「朕願意的。」
鍾玉珩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這樣還帶著稚嫩的主意，顯然不是寧詩婧教他說的，而是出自於小皇帝的本義。
坐在高位上的赤子之心，反倒是格外的難得。
他的嗓音也和緩了幾分，第一次正視這個被他隨手推上皇位的孩子，鄭重問道：「那陛下敢不敢在明日早朝上，將自己的想法跟文武百官們講一講？」
寧詩婧微微一怔。
若是小皇帝明天在早朝上說了這話，就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為自己的想法發聲。
別說是好事，就算是荒唐事，只要沒有太大的損害，朝臣們為了皇帝的尊嚴以及向鍾玉珩昭示正統號召力的隱秘心思，也一定會都會同意。
不但會同意，還會鼎力支持。這件事兒辦好，小皇帝在民間的聲望必然要上一個台階。
他……竟然願意？
小皇帝卻並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只顧著興奮地雙眼晶亮道：「朕敢！」
「很好。」鍾玉珩一笑，道：「那陛下記著，明日早朝時候就跟諸位大人說一下。」
小皇帝有些激動，一種莫名的情緒從他的心底土壤里生根發芽，在鍾玉珩的肯定下招展幾分，等待著來日生長成為參天大樹。
他突然發現，原來鍾大人並不是那麼可怕，原來他也能在鍾大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原來他也能被鍾大人重視和肯定。
他高興的抿住嘴角，緊緊握住寧詩婧的手。
寧詩婧垂下頭摸了摸他的頭頂，輕聲道：「陛下去內殿繼續溫習，母后還有事情要跟鍾大人談，好嗎？」
小皇帝點點頭，乖巧的進去了。
鍾玉珩換了一側靠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不知太後娘娘有什麼要跟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