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苦心

  聽到這話,同樣臉頰鼓出一塊的陳敏禎眼裡帶著期待看過來,小聲問道:「七皇弟說,母后這裡有跟圍棋不一樣的棋,很好玩……」


  是說飛行棋?還是大富翁?

  寧詩婧也沒細問,含笑讓瑞珠帶兩個孩子去隔壁放玩具的地方玩。


  瑞珠領命,帶著兩個小糰子剛走到殿門口,突然臉色大變,蹲身行禮抬高聲音道:「見過寧大人!」


  等了好幾天的寧清河,終於到了。


  寧清河板著臉,進門時候尚且還能維持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威嚴的目光掃過兩個小蘿蔔頭擠擠挨挨靠在一起的身影的時候,眉頭驟然皺了起來。


  他垂下眼瞼,還是規規矩矩地拱手行禮:「老臣參見陛下,參見六皇子。」


  小皇帝好歹也在皇位上好幾個月了,多少還是有模有樣,見了來人挺直了胸膛,道:「寧愛卿免禮。」


  被柳笙笙養在身邊生性怯懦的陳敏禎卻嚇得臉都白了。


  他本就怕生,寧清河又自帶嚴厲教導主任一般的光環,陳敏禎抖了抖才結結巴巴地道:「寧,寧大人……」


  寧清河直起腰,捋了捋那一把美髯,問道:「陛下跟六皇子這是要去哪兒?」


  「朕帶六皇兄去下棋。」提到玩,小皇帝的眼睛亮了起來,拉住六皇子的手沖著瑞珠道:「瑞珠姑姑,你快一點!一會兒六皇兄還要回碧柳宮呢!」


  瑞珠心中擔憂卻也沒辦法,只能又行了禮,乖乖帶著兩位小主子去了隔壁。


  寧詩婧這才笑著起身,道:「父親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給娘娘請安。」


  單獨對著她的時候,寧清河沒有繼續偽裝,毫不顧忌地露出滿臉的怒氣,諷刺道:「娘娘如今身居高位,果真心胸寬廣,寧府這小小的螻蟻生死,和老臣這張老臉,怕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寧詩婧一頓,道:「父親這是哪裡的話,許久不見來看女兒,一見就這樣冤枉哀家。」


  「老臣哪敢冤枉娘娘。」寧清河像是氣狠了,甩袖道:「只怕娘娘位高權重,眼裡早就已經沒有了老臣。」


  這老狐狸,發火都是半真半假。


  寧詩婧心裡瞧瞧翻了個白眼,坐下淡聲道:「父親這樣編排哀家,哀家真是沒處說理去了。哀家如今這位置說著好聽,到底權重不重,父親是真的不知曉嗎?」


  「娘娘玲瓏心思好謀划,今日不重明日自然也重。」寧清河冷笑一聲:「娘娘寧願相信不曾見過的師兄,也不願意相信娘家,才真是讓老臣這個做父親的心寒。」


  果真,是為了她與程旬策劃的事情興師問罪來了。


  要說她跟鍾玉珩的謀划,自然是找寧清河這樣威望極重的清要之臣來做最好。


  只是她不知道,等到拿到虎符,鍾玉珩預備要怎麼處理那些在場的人……想要兵不血刃,可能性卻是極低的。


  她如今還有利用價值,才能與鍾玉珩保持和諧相處的表象。


  一旦他拿了虎符,朝堂上又失去了寧清河這樣的重臣掣肘,他徹底沒了束縛……


  寧詩婧垂下眸子。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只能依仗別人信守承諾而活著。


  寧清河不知道其中關竅,見她將青雲之路送到別人手上,動怒也是應當,寧詩婧的態度很平靜,只低聲道:「父親心中,女兒就是這樣的人嗎?」


  寧清河冷哼一聲:「娘娘如今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老臣不敢揣測。」


  寧詩婧低低的嘆息一聲,搖頭道:「哀家一直以為,父親最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的人,如今怎麼竟然也這樣的……計較一時的得失?」


  「娘娘得了訊息,難道不知道如今朝堂上的險峻形勢?」寧清河道:「當真是出了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父親。」寧詩婧露出有些受傷的神色,略帶難過地看著他:「詩婧是寧家的女兒,難不成陛下掌政,哀家坐穩了太后之位,還能虧待寧家嗎?」


  寧清河嗤笑一聲:「娘娘尚未大權在握,已然忘記寧府的存在。改日榮華富貴、執掌天下,還能記得寧家的付出?」


  「女兒是父親教出來的,怎麼可能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寧詩婧咬唇道:「哀家的苦心,父親是真的看不懂,還是不願意看懂?」


  「請娘娘賜教。」寧清河拱手,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那鍾玉珩心狠手辣又暴戾兇狠,這會兒他雖然因傷失了對宮中和朝堂的掌控力,卻依然是個危險人物。」


  寧詩婧娓娓道來,從容道:「這事情成了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是以父親的老謀深算,難道真的沒想到如果事情失敗,會怎麼樣?」


  「為這天下百姓,為了陳氏的江山,哀家一條命死不足惜,難道父親真的要冒這個險,將整個寧家都賭上嗎?父親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激進冒險的人,竟然連一條退路都不給寧家?」


  「程侍郎本就是父親的門生,就算這件事情成了,他居首功,父親作為程侍郎的恩師,又是哀家的父親,難不成還會被他壓一頭?」


  深吸一口氣,寧詩婧露出隱忍的神情,低聲道:「成功了,父親自然更進一步。若是失敗了,寧家也要能保全自身。哀家一片苦心俱都是為了寧家考慮,父親真的不能體諒嗎?」


  說到最後,她的臉上帶了幾分委屈,一雙杏核眼裡隱隱帶上了淚光,說不出的堅毅和悲壯。


  寧清河捻著鬍鬚看著她,像是在打量她這話的真假。


  沒有絲毫退卻,寧詩婧直視回去,如同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


  「娘娘當真是好口才。」寧清河突然滿臉嘲諷的鼓掌,譏嘲道:「若是老臣再早兩日前來,只怕就要被娘娘說服了。」


  「父親還是不信我?」寧詩婧臉上露出痛苦失望,心中卻驀得提了起來,湧上不好的預感。


  「娘娘想讓老臣相信娘娘,倒是把尾巴掃的乾淨些。」寧清河輕蔑地瞧著她:「前腳給柳承恩那老匹夫的二女兒新婚賜下厚賞添妝,做臉面,連鸞鳳金簪都給了出去,後腳口口聲聲說為了寧家,娘娘是打量老臣歲數大了,老糊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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