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所求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沒什麼情緒地緩慢道:「父親,您還不曾知曉吧?前個兒哀家回宮路上恰巧碰到了鍾大人。您送回來的靈位,鍾大人自覺十分有趣,中途要了去。」


  寧清河的臉色陡然一變。


  他原本還有些不以為然,聽到這後半截卻幾欲吐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娘娘這是不管不顧了?」


  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寧夫人若是出了事情,她就性命不要,要讓整個寧府都給寧夫人陪葬?


  這個女兒,真是好毒的心。


  「女兒還是那句話,若是能活,沒人想死。」寧詩婧無聲淺笑,才道:「父親說得對,哀家跟寧府是綁在一塊分不開的。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哀家還沒有享受夠這宮中的榮華富貴,自然也不會自尋死路。總歸,父親也要給哀家一條活路才行。」


  寧清河臉都青了,半餉才冷肅地捏住鬍子,沉聲道:「娘娘如今果真是長進了,倒讓為父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寧詩婧微微一笑,不答話。


  「聽聞這些時日,鍾大人與大臣們在勤政殿議事,娘娘都在側旁聽?」不打算鬧得魚死網破,寧清河轉移了話題。


  瞧瞧,不愧是玩政治的。


  寧詩婧忍不住感慨,前一刻還氣得要死,恨不能打死她這個逆女,轉頭卻又跟沒事兒人一樣,如同嚴父一般跟她閑話。


  她可不認為寧清河會在這裡跟她說廢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是。鍾大人一直讓陛下旁聽議事,這些日子哀家為陛下開蒙,陛下正是粘人的時候,苦惱著不肯哀家離開。」


  她隱去了鍾玉珩的堅持,故意說得輕描淡寫。


  寧清河倒沒多想,聞言別有意味地問道:「大臣們忠於陳氏皇族忠於大安江山。娘娘是陛下的嫡母,也是大安的太后,百官都十分期待能為娘娘驅使。」


  寧詩婧的心裡頓時一冷。


  來了。


  他這是還沒死心,想讓她借著議事的機會聯繫百官、籠絡人心,為他所用呢!


  在鍾玉珩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這是想死還是想死?


  「父親未免也太看得起哀家。」寧詩婧按捺著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白玉鐲子,嗓音冰寒:「哀家好歹也是父親的女兒,父親好歹也心疼一下哀家。」


  寧清河不明意味地笑了:「為父自然是心疼的。只是……」


  他的眸子里彷彿摻雜了什麼別的情緒,等寧詩婧仔細去看,卻又看不清楚,錯覺一般。


  而他轉開眼,意有所指:「萬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娘娘總該盡一份力。」


  寧詩婧的心頭重重一跳,一時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探究他的臉色。


  他到底是看出了什麼,還是她想得太多?

  偏偏寧清河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一如往常地轉開話題道:「娘娘既然想用寧家,就該拿出點誠意來。這般只索取卻不肯付出,老臣是娘娘的父親無話可說。寧家宗族卻絕不會答應。」


  聽這話,寧詩婧微微鬆了口氣。


  原來是在暗指她要來的朝堂情形的情報,卻又不肯出力的事情。


  腦中飛快轉過幾個念頭,寧詩婧面無異常地笑道:「不是女兒不願意,是女兒實在是無能為力。父親至少也要等上一等,讓女兒從長計議才是。」


  她再次選擇了拖延,這次寧清河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提出異議。


  他從容地捋了捋自己的美髯,沉吟著道:「既然娘娘這樣說了,老臣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自然不會再為難娘娘。」


  他沉沉的嘆了口氣,又道:「老臣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與娘娘商量。」


  他終於不再執著於要當帝師,寧詩婧長出了一口氣,聽到這話略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道:「父親請說。」


  「先皇纏綿病榻許久,選秀停了五年。」出乎意料的,寧清河說的竟然是正事,淡然道道:「宮中不少伺候的宮女們歲數都已經大了,也該放出去了。」


  「父親竟也會關係這些小事?」寧詩婧十分意外,忍不住脫口道:「實在是讓哀家刮目相看。」


  「老臣是當朝太師。」寧清河倒也沒生氣,不置可否地道:「況且這裡面許多都是朝廷官員的女兒,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也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


  她就說,這道貌岸然的老狐狸,無利不起早,怎麼可能突然關心宮中的宮女們。


  看來,是想通過她對朝中官員賣好了。


  不過宮中確實有不少宮女都到了年齡,鍾玉珩畢竟是個不能放出去的大太監,對這些大概沒那麼敏感。


  料想他也不會反對,寧詩婧乾脆做了順手人情,痛快的應了。


  目的達到,寧清河也沒有再糾纏,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了。


  瑞珠給寧詩婧捶肩膀,若有所思地道:「娘娘,奴婢怎麼覺得不太對?寧太師今兒未免也太好說話了些。」


  怒氣沖沖的來了,最後卻只是讓放到年紀的宮女出宮,前頭鬧那麼大總覺得有些虎頭蛇尾,讓人心生不安。


  寧詩婧也略皺了皺眉,同樣覺得十分詭異,無聲嘆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些日子我們小心些,別出什麼差錯。」


  因為小皇帝開蒙的問題,寧太師已經動了怒,寧詩婧並不打算再拖延宮女的事情。


  稍作歇息,之後她站起身道:「咱們去勤政殿跟鍾大人商量……」


  話沒說完,她只覺得體內流出一股熱流,頓時面色格外的古怪。


  正跟在她身後為她小心整理后擺的瑞珠一愣,忙問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我……」寧詩婧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道:「我可能是來葵水了。」


  小太后之前纏綿病榻,身子虛的厲害,葵水也變得極其不準時,倒讓她一點準備也沒有。


  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慶幸她這會兒沒在勤政殿免得出醜,還是該感慨這葵水來的不是時候。


  瑞珠也愣了愣,忙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讓御膳房給娘娘熬些紅棗枸杞湯來為娘娘補身子。」


  「不急。」寧詩婧擺擺手:「先傳令讓人將鍾大人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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