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欺負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寧詩婧招招手，示意瑞珠將自己帶來的東西端了過來。
她自從有了這個打算，就特意畫了圖紙，讓造物局做一些適合小皇帝這個年紀的益智玩具出來。
因為造物局的拖延，今日方才送過來的幾樣，都是非常簡單的。
比如簡化的拼圖板、七巧板、樂高積木和百十來根細細打磨得不會扎手的小木棍之類的。
小皇帝看到這些眼睛幾乎忙不過來，十分期待的仰頭問道：「母后，這些都是送給皇兒的嗎？」
「自然。」寧詩婧摸了摸他的發頂，笑道：「以後陛下跟著我讀書，學會了母后就陪著陛下一同玩遊戲。好不好？」
小皇帝自然無有不應，拚命點頭。
寧詩婧含了笑，又命宮女將她帶過來的書拿來，開始為小皇帝開蒙。
而他們這邊的動靜，不過片刻，就很快有小太監悄無聲息地退出去，小聲在鍾玉珩耳邊一一稟告。
鍾玉珩玩味地挑挑唇，聽到她說是開蒙，卻帶了許多小玩物過來，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這哪裡算得上是開蒙，怕是小太后也童心未泯，想與這小皇帝一起玩耍罷了。
他自然也不懼這小皇帝真的學會什麼，況且小皇帝年紀還小，要長到懂得爭權奪利，還需要許多的時日。
他並不擔心，提起筆卻又覺得摺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格外的無趣，耳邊隱隱聽到內間的嬉笑聲，越發讓他無心公事。
略頓了頓，他索性擱下筆，悄無聲息地靠在門邊看過去。
寧詩婧正認真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滿臉純稚的小皇帝，柔聲道：「陛下知道，為什麼天子被稱為九五至尊嗎？」
小皇帝搖搖頭。
她溫柔一笑，娓娓道來：「九五，在《周易》中，被作為乾卦之主，乾之德就在九五上。《周易》也曾經有言『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和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
小皇帝的眼底流露出純然的疑惑，歪歪頭問道：「母后，兒臣聽不懂。」
「別著急。」寧詩婧笑著點點他的鼻尖，輕聲道：「這段話是說啊，九五至尊，是有君德又有君位的聖人，應當做到其德行與天地一樣，動則健行，恩澤廣布；靜則擔當，化育萬物。光與熱一同給予，應時序，順吉凶。」
「這樣呀，順從神創萬物時創造的規則，上合天意下順民心，才能夠諸事順利。」
「陛下現在聽不懂沒有關係。」她的眼底里湧現出有些複雜的情緒，輕柔地道：「陛下念書，就是為了慢慢懂得這些。現在陛下只要知道，你是大安朝的九五至尊，就該愛民如子，擔負起國家重任，學會做一個合格的君主。」
「陛下告訴母后，你願意去學習嗎？」
小皇帝仍舊似懂非懂，卻又懵懵懂懂地點點頭，認真地道：「母后說過的，如果朕不好好做皇帝，百姓們就會過得很苦。朕會努力，讓百姓們都過上好日子的。」
「陛下真是個好皇帝。」寧詩婧忍不住欣慰的一笑。
這個時代的百姓們，過的格外的苦。君主賢明與否，直接決定了他們的生活。
小皇帝現在還是個懵懂稚童，寧詩婧卻希望，他將來長大之後，能成為一個有擔當又負責任的明君，還百姓一個該有的太平盛世。
被誇獎了，小皇帝有點害羞的笑了起來，又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道：「母后……可是，九五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朕……」
他有點低落的垂下頭，不確定的問：「朕聽人說過，朕是皇帝，是因為鍾大人讓朕當皇帝……那，那朕也是有君德又有君位的聖人嗎？」
「陛下自然是呀！」寧詩婧毫不猶豫地頷首，肯定道：「陛下如今是天子，自然已經有了君位。而君德……陛下難道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嗎？你會因為小鄭子被懲罰而愧疚，也會為了天下萬民而努力……」
「在母后的心裡，陛下就是一個有君德、對百姓好的好皇帝。」
小皇帝十分高興的握緊了小拳頭，用力地點點頭：「朕以後，會一直對百姓們好的。」
母子兩相視而笑，氣氛十分融洽，相處的格外和諧。
偏偏這一幕，看到有些人的眼裡莫名有幾分不舒坦，鍾玉珩忽而開口道：「臣倒是不這麼覺得。」
寧詩婧與小皇帝同時一頓，抬頭去看他。
偷聽了不知道多久的鐘大人施施然邁步而入，紅袍伴隨著他的步子微微揚起，越發襯得他面冠如玉。
他臉上帶著點似笑非笑，袖手笑道：「臣以為，陛下有沒有君德，這會兒說未免有些為時尚早。」
「陛下因為小鄭子被罰而愧疚，可是小鄭子之所以受罰，不正是因為陛下貪玩耽誤了正事嗎？倘若陛下肯老老實實聽話，做一個合格的好皇帝的話，伺候的人根本不會受這無妄之災。」
他偏頭，黑黝黝的瞳孔直視著小皇帝，又道：「陛下如今坐在皇位上，享受百官和臣民們的跪拜和仰慕，本就該為百姓們做事……偏偏陛下貪玩，政務皆由臣代理。陛下倒還覺得上早朝、參與朝會過於無聊了些……」
「這，也算得上是有君德嗎？臣倒是以為，人生來就是有惰性且自私的，是懷著惡意來到這世上，然後在成長中漸漸修正成為一個合適的人。不是嗎？」
小皇帝被他說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他雖然聽不懂其中的許多話，卻明白鍾大人這是在說他不好，一顆小心臟十分受傷，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撲進了寧詩婧的懷裡，帶著哭腔喊了一聲：「母后……」
越想越覺得委屈，小腦袋埋在她的膝蓋上，眼淚無聲的掉了出來。
察覺到膝頭的潮濕，寧詩婧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忍不住杏眼一瞪，怒道：「鍾大人！慎言！陛下不過是個孩子，犯錯也是情有可原。鍾大人不覺得，自己對陛下太過苛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