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工地慘劇
塔吊通常是與樓梯相銜接,一節鋼管鑄在混凝土裡,從眼前的情形來看,范宇華顯然違規操作了,剛才落下的兩根鋼管並非人為,而是鋼管架上落下來的。
尚佳軒這才清醒過來,看著塔吊歪斜,立即大吼:「上面的人注意安全,用繩子拉住塔吊,先讓塔吊司機下來。」
樓頂上,屈本英探出頭來,大聲喊:「有人受傷……」
起風了,朔銘沒聽清後面說什麼,但知道出事了,快速跑向樓棟。
到了樓頂,塔吊已經用繩子栓柱,三個個人身子后傾使勁拉著,風不小,仍晃動不止。塔吊什麼重量,豈是幾個人能拉的住的,就一根破繩子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開塔吊的小夥子戰戰兢兢的從駕駛樓出來,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而在另一旁,一個工人的大腿被一根螺紋鋼貫穿,看樣子是在做上一層的鋼筋結構,因為塔吊歪斜晃動了的鋼管架失足落下,正巧落在澆築好的豎樑上。豎梁會有至少四根比拇指還粗的鋼筋延伸出來,情況還算沒糟透,只有一根鋼筋穿透大腿。而這個人正被倒掛在豎樑上,並且已經失去了意識。
朔銘心頭火起,這起事故的根源就是范宇華。但此時不是發脾氣的時候,立即指揮工人去找鋼鋸,鋸斷螺紋鋼才好解救人。朔銘上前探探鼻息,還有氣,可心裡仍然極為忐忑。
鋼鋸拿來,朔銘親自擼起胳膊上陣,快速鋸動。看著眼前的工人腿上不停向外冒血,朔銘頭上也起了一層汗珠。
七手八腳的把人抬下來,但卻不敢動那根鋼筋。朔銘讓尚佳軒留在工地,臨陣指揮恢復塔吊,以防倒塌釀成更大的事故。然後對范宇華吼:「你他娘的愣著幹什麼,開車去,直接去市立醫院找賀美琦。」
賀美琦是創傷醫生,第一能盡量保證工人的安全,第二,朔銘也能從賀美琦這得到一手信息,朔銘最擔心的是有什麼後遺症又或者併發症,如果是那樣,就不是賠多少錢能解決的事了,極有可能要多次治療,而且曠日持久。
為了節省開支,朔銘也很少給工人上保險。工地上的工人風險比較高,保險比較貴。想也不用想,范宇華肯定也沒上保險,而且眼前的工人白髮蒼蒼,看樣子已經超過退休年齡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違規是肯定了。
前面范宇華開車疾馳,後面朔銘開車跟著,一路上朔銘心裡就忐忑,連忙給賀美琦打電話,讓他把急救室清理出來,以便於人到了立即接受治療。
路上還算順利,沒遇到堵車的情況。人第一時間送進急救室,賀美琦也穿著白大褂走了進去。
朔銘拉住賀美琦,小聲說:「如果有什麼問題先告訴我。還有,如果有什麼事,報喜不報憂。」
賀美琦看了眼朔銘,停頓幾秒,最終還是點點頭。賀美琦是醫生,如果真有什麼問題隱瞞下來就成了朔銘的幫凶,但此時,賀美琦卻只能站在了朔銘這邊。
心裡忐忑,圍著急救室的門轉了幾圈,看到范宇華沾了一身血坐在那,神情有點獃滯。在不遠處,兩個工人也是一身的血,正小聲說著什麼。朔銘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也不少血跡,氣又上頭,沒好氣的說:「看你乾的好事,這下爽了?」
「我也不想,誰知道能發生這種事。」范宇華狡辯。
「誰想出事。」朔銘怒氣沖沖的走上前:「不想出事你還這麼做?你說說,塔吊怎麼會傾斜?還有,這裡面的人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要負多少責任?」
「鋼管鑄在混凝土裡不就費了? 尋思著能省就省點。」范宇華低著頭:「朔哥,這傷得花多少錢?這要半死不活的怎麼辦?」
說句喪良心的話,工地出事最怕的是什麼,半死不活。要死死不了在床上躺一輩子。這樣還不如死了,一次性的賠多少錢完事,反而花錢少了,責任輕了。雖然這麼說這麼想有點沒人性,但如今的現實就是這麼回事。
朔銘看了眼不遠處的兩個工人,真佩服范宇華,嘴上沒把門的這種話豈能宣之於口。就算心裡這麼想的,也決不能說出來。朔銘不想理他,范宇華才剛自己干,剛接手這塊工程,沒想到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窮瘋了還是想錢入迷了,什麼地方都敢省錢,這與找死無異。
見朔銘沒回答,范宇華嘴裡嘟囔:「省了那麼多,這下可好,全賠這一個人身上了。」
「范宇華,已經出事了,你應該有點良知。」朔銘忍不住要說兩句:「裡面躺的人不是你親人是吧。他沒老婆孩子還是沒有年邁的爹娘?你心裡盼望著少花錢處理事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可你也要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我就想問問你,一根鋼管幾個錢,一米的新管才不到一百塊,而且還是最厚的那種無縫鋼管。十層的樓,就算用二十米,這才一千多塊。你為了省這一千多,讓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躺在急救室里。你想想,如果他是你的親人呢,他是你的兄弟呢,他是你的兒子呢,你他么的怎麼想?」
朔銘說的很對,范宇華漲紅了臉不說話。朔銘也著急,但急是沒用的。朔銘走到一旁,給尚佳軒去了電話,先問尚佳軒被鋼管砸中有沒有事。
尚佳軒心有餘悸說:「只是感覺頭昏沉沉的有點噁心,沒什麼事,我猜有點腦震蕩,幸好你推我一把,不然這條命扔這了。」
朔銘說:「即便你受傷了我也不能放你的假,堅持一下,先把工地穩定好。塔吊穩妥了嗎?」
「放心吧,已經聯繫專業公司在拆了(裝拆塔吊需要專門的資質,也有專做這個的公司),一切弄好再組裝上。」尚佳軒說:「工人那邊什麼情況?」
朔銘沉默:「我現在也不清楚,不過已經在急救室了。」
掛了電話,朔銘這才把兩個工人拉到一旁,先拿出煙給兩人抽,自己也點上一支說:「我沒記錯你們都是屈家莊的吧。」
「我是旁邊村的。」一個工人糾正道。
朔銘點點頭:「那你們知道這兄弟家裡的電話?」
不管怎麼樣,出了事還是要第一時間通知家屬。范宇華年紀輕沒什麼社會經驗,朔銘還是要替他做好。工人沒事還好說,一旦有事怎麼辦,提前通知會給自己帶來小麻煩,但卻能拉近關係避免以後談大麻煩的時候增加難度。
也就是說人沒事什麼都好說,家屬來了挨頓罵多說幾句好話。肯定比不通知一切安定要好一些,畢竟家屬看到的是已經在治療正在恢復的人。此時家屬來見到的卻是渾身是血生命垂危的人,狀態不同也決定了家屬的態度。如果有事,那也儘快辦理,而且還要與家屬儘早的達成賠償協議。事故賠償只能是私人進行,朔銘給錢,家屬簽一份協議表示諒解,這件事也就按照普通意外過了。相關部門也不會介入。如果走正常程序,那就麻煩了。各種手續各種證明,然後是各種取證。這些還好說,最主要的是只要出了人命,先停工整頓,具體整頓什麼天知道,反正是不處理好人命官司是不能開工。就算讓你開工也是停工幾個月之後,如果是那樣,黃花菜都涼了,朔銘的損失也就更大了。
一個工人說:「已經打過電話了,估計兩三個小時就能到。」
朔銘哦了一聲,隨口問:「家裡都有什麼人。」
「嗨。他就是一個光棍,前兩年女人死了,也沒孩子。」另一個工人很唏噓的說:「就有一個老娘跟著,掙點錢也都是孝敬老娘的。」
朔銘略感輕鬆,這樣事好辦很多。一個老年婦女,估計也不會找到相關部門,正常理賠就行了。不過這一次情況還是難說,雖然是在腿上,但那個工人一直昏迷不醒,誰知道落下來的時候是不是傷到其他部位了。單純穿透大腿應該不會昏迷。縱然失血過多也不會立即昏迷。
朔銘拿出幾百塊錢遞給工人:「你們先去附近的商場買身衣服,這樣渾身是血也不像話。」
工人不想要,朔銘堅持給,這才接過錢兩人離開。
朔銘舒了口氣,打發走兩個工人換衣服也是想著不讓親人看到這兩人一身血的樣子,單講朔銘與范宇華身上的血點子還不是很多,至少看起來不讓人害怕。
左等右等,朔銘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趴著門縫也看不到裡面是個什麼情形,而范宇華不耐煩的左轉右轉。
朔銘氣惱范宇華,都是因為他的失當操作才會釀成這次禍事,也幸好朔銘反應快抬頭看了眼,不然尚佳軒的命就丟了,而自己恐怕也難逃厄運。朔銘沒好氣的說:「到一旁坐著。」
「坐不住。這下賠大了。」范宇華還想著錢的事。
朔銘把自己與尚佳軒在樓下遭遇的情況說了,冷聲對范宇華說:「這次你已經夠幸運了,如果我或者尚佳軒出事,你又怎麼辦?有的地方你省是應該的,誰不想多賺點,安全方面能省錢?這不是找死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