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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意外驚喜

  黃昏時候,軍營里已經升騰起裊裊炊煙。


  北方的兵馬做飯,是將鍋埋在地上,地下掏洞燒火做飯。


  炊煙還在冒著,晚間的飯還沒好,忽有馬蹄聲,歡呼的人聲傳來。


  不多時,營地里就熱鬧起來。


  只是主帥營帳這邊卻安然平靜。


  殷岩柏沒有在熱鬧的地方多呆,他闊步回到主帥營帳這邊,除了守在營帳外頭的守衛,主帥營帳這邊,看不到其他閑來走動的人。


  殷岩柏原本想要徑直跨進主帥營帳,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他腳步頓住。


  他問營帳外頭的守衛,「陛下醒了嗎?」


  「醒了,後來又睡了。」


  殷岩柏的眉頭皺了皺,她怎麼睡得時間越來越長了?

  他心裡漸漸冒出些不安的念頭。


  「那……姜……姜四呢?」殷岩柏口中念出這個人時,四肢百骸都是不舒坦的。


  他彆扭的感覺,已經從心底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汗毛里。


  守衛其實不太清楚帳內,曾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據他們所知的就是:「姜將軍與寇將軍一同進去了一陣子,不多時,姜將軍臉色很差,出來以後就到臨帳中睡了,到現在也沒有要醒的跡象,看起來是疲累耗損至極。」


  殷岩柏渾身都難受極了,如同螞蟻在他身上反覆蟄著。


  「我知道了。」殷岩柏點了下頭,他想快點看到魏京華,看她這會兒怎樣了。


  既然她又睡了,那也不在乎他身上是不是帶著血跡了,反正她也不能睜眼看他。


  殷岩柏沒有再遲疑,他掀起帳簾,闊步進了大帳。


  入目看到的,就是她領口下頭的血跡,以及床邊被褥床單上的血污。


  血已經變為暗紅色,在這黃昏的大帳裡頭卻依舊的那麼扎眼刺目!


  殷岩柏登時被釘在哪裡,舉步維艱,再難向前一步。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姜翰的血!


  她還是吃了姜翰的血……


  先前姜玉平沒死的時候,他在牢獄里對姜翰說的那一番話,立時迴響在殷岩柏的腦海深處。


  「你想想,你的血進入她體內……這關係多親昵……」


  多親昵!

  殷岩柏高大偉岸的身軀晃了幾晃。


  姜翰先前的話也回蕩在他耳邊——你不配喜歡她!除了災難你還帶給她什麼?若是不能保護她,你離她遠點兒……


  殷岩柏胸口受了一記悶拳。


  疼的他無法呼吸。


  他的視線里,只剩下魏京華那一張蒼白的小臉兒,和她胸前的殷紅——那是情敵的血!


  那扎眼刺目的暗紅,似乎都在嘲諷他,冷笑他,笑他不配,笑他是她的災難……


  殷岩柏再也呆不下去。


  他恨極了自己。


  他攥著拳頭,猛然轉身,一身黑氣的闊步離去。


  倒是把守在帳門口的守衛嚇了一跳。


  等他離開好遠,兩個守衛才竊竊私語,彼此議論,「怎麼晉王爺一身的怒氣,像是要去殺人呢?」


  「不對呀,他是剛殺了人回來啊?剛剛聽說,他帶著五百人殺進月氏的都城,把月氏人的膽都嚇破了!」


  一旁的守衛興奮的點頭,「真遺憾未能親眼看見!」


  「聽聽都叫人熱血沸騰,說月氏都城裡的將士都看傻了!晉王爺帶兵,猶如入無人之境,把他們的王公權貴,全都俘虜殆盡!」


  兩個侍衛臉上儘是興奮,好似他們也是剛剛得勝歸來。


  「對呀……晉王爺打的那麼盡興,不應該是高高興興的么?如今可是大獲全勝了呀?怎麼他還……」


  兩人再看向晉王爺離開的背影……他們沒有看錯,晉王爺分明就是不高興,很不高興的樣子。


  殷岩柏沒有去找姜翰撒氣。


  雖然他所有的鬱悶,所有的生氣,都來源於姜翰。


  但是他現在一指頭都不想碰姜翰,哪怕姜翰睡醒了,再來找他動手……他相信自己也一定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承受。


  唯有如此,他心裡才能勉強好受那麼一點點。


  他甚至可以騙自己說,姜翰為魏京華留得血,也是他忍受屈辱所換來的……唯有如此,唯有如此。


  殷岩柏覺得自己一輩子,從沒有這麼窩囊過。


  他心愛的女人,他放在心坎兒里的人,卻要飲另外一個男人的血!


  她要靠另一個男人而活……


  這感覺,真是比凌遲他,還叫他難受。


  殷岩柏猛地抽出一鞭子,「啪——」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他面前俘虜的身上。


  那月氏的俘虜慘叫連連。


  這刺破耳膜的慘叫聲,才能叫殷岩柏心裡的難過略微麻木那麼一點點。


  他面無表情,縱然他下手狠的讓一旁自己方的兵馬,都已經駭然變色。


  他此時真的猶如地獄爬上來的羅剎。


  他自己卻一無所覺,仍舊機械的揮動著手裡的鞭子,「啪——啪——」一鞭鞭抽打下去,對面的俘虜由慘叫變成無力再叫,皮開肉綻,氣息奄奄。


  他卻自始至終,沒有絲毫動容。


  「晉王爺……王爺……」


  旁人不敢上前相勸,只好叫殷戎去勸。


  殷戎口舌發乾,喊了兩聲,殷岩柏卻置若罔聞。


  「怕是旁人勸不住,還是去告訴陛下吧,唯有陛下才能……」


  「我看誰敢?」先前一直跟聾了一樣的殷岩柏,卻忽然轉過臉來。


  羅剎一般的他,此時冷冷的盯著自己的兵馬。


  嚇得眾人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


  「誰說要去告訴女帝?」殷岩柏問道。


  眾人稟了一口氣在胸間,這會兒誰敢接他的話?怕不是活膩了?


  殷岩柏目光冷的駭人,「誰都不準離開半步。」


  他說完,又要抽鞭子打人。


  正在這時,大帳帘子一動,一股風吹了進來。


  「出去。」他連頭都沒回。


  帳內卻靜的出奇。


  沒人出去,也沒人吭聲。


  殷岩柏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對,他皺眉,遲疑的轉過臉來。


  一張蒼白的小臉兒,帶著幾分威嚴,映入眼帘。


  他冷麵羅剎似得表情,瞬間龜裂成碎片。


  啪嗒——他手裡的鞭子滑落在地。


  他眼圈瞬間有些泛紅,他闊步上前,想伸手抱住她。


  但不知他心裡經歷了怎樣的衝動掙扎——他生生忍住了,就那麼僵直的站在她面前。


  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怎麼來了?」


  魏京華仰臉看著他,「你在折磨俘虜?為什麼?泄憤嗎?」


  殷岩柏扯了扯嘴角,「不是,泥靡既然知道能驅使毒蟲發作的法子,那必也有解毒的法子,我要把那法子逼問出來。」


  魏京華輕笑了笑,「泥靡已經死了,他們知道嗎?」


  「不問,怎麼知道他們不知道?」殷岩柏避開她的視線。


  魏京華停了片刻,「你在生我的氣嗎?」


  「不。」殷岩柏立時說道。


  魏京華直直看向他的眼睛,「你看著我。」


  殷岩柏一開始不肯,但又無法忽視她固執的抬著頭,固執的盯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臉來,凝望著她的眼,他瞬間心軟,低聲說:「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在生我自己的氣,恨我堂堂晉王,人稱戰神王爺,卻一次次害你落入險境,害你幾乎喪命……我真是無能!」


  魏京華猛地上前一步,輕輕抱著他。


  眾人立時低頭,悄無聲息的退出大帳。


  殷岩柏身子僵了片刻,立時回抱住她。


  這會兒他才發現,她竟是渾身都在顫抖,而且她身上熱的厲害,隔著好幾層的衣服,他也能感受到她灼熱的體溫。


  「你……你這是怎麼了?」殷岩柏嚇了一跳。


  她還病著痛著,他竟然在她面前耍情緒?

  難怪姜翰那麼說他!他真是不虧!真是活該!


  殷岩柏彎身,橫抱起她,再顧不得別的,他闊步出了大帳,一路飛奔,回到主帥營帳,如捧著易碎的琉璃,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在床榻上。


  他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我只是擔心你。」魏京華直直看著他,眼睛里的情緒再無掩飾,滿滿的眷戀愛慕。


  殷岩柏的心軟的一塌糊塗……暗恨自己是個混蛋!

  他有心說軟話來安慰她,來哄她……


  可又覺得一次次說的好聽,真去做的時候,卻一次次表現糟糕……


  他口中吶吶,半晌才咬牙切齒道:「還管什麼天下大亂,還管什麼西北征戰!你都快被那毒蟲折磨成什麼樣了?扔下這一切,我帶你去嶺南!既是嶺南出的毒蟲,我就不信嶺南沒有解決之道!」


  他說完,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眼底儘是驚痛疼惜。


  魏京華默默的看著他,兩個人之間,有片刻的寧靜,寧靜里,只有他壓抑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陣子,魏京華眼底劃過一道興奮的亮光。


  殷岩柏瞧見了,卻疑惑不解,「你……」


  這會兒別跟他說什麼民族大義,別跟他說什麼國之社稷!

  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保家衛國呢?


  魏京華卻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又輕輕掐了自己一把,繼而,她興奮的望著他,「我不疼。」


  「嗯?」殷岩柏沒明白。


  「以前,你若說這種話,毒蟲必定發作,會折磨我疼的暈過去……可現在,我一點兒都不疼。」魏京華吐字極其清晰,惟恐他聽不懂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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