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怕叫你失望
姜翰一定想不到,他原意是要叫兩人生氣,生嫌隙。
可他在魏京華那兒碰了個軟釘子,汗顏慚愧,自覺不配的退走以後……
這兩個人還真的生了一場大氣。
以至於,這晚上晉王都沒在宮裡過夜,連晚膳都沒用,又氣咻咻的回了晉王府。
自打魏京華登基為女帝以後,他的晉王府基本就閑置了,也就是白天辦公的時候,他會在晉王府里見人,處理公務。
多時都沒在晉王府過過夜了。
可今日他卻披星戴月的回了晉王府過夜。
莫說看見他出宮,宮人們覺得詫異。
就連晉王府的下人,都以為見了鬼。
下的一群人不知道該如何伺候自己的主子了……備浴桶,燒水,廚房裡又生火,留火留人,以便主子餓了隨時有加餐,主院又安排巡邏布防……
他突然回來,整個晉王府都兵荒馬亂。
殷岩柏本想告訴他們,別忙活,他就睡一覺……說不定明天就和好了。
但他有心無力,他關著門,連常武都不願意見……算了,由著他們忙亂吧。
反正他心裡,比府上可兵荒馬亂多了。
他也曉得自己今日衝動了,說的話多半都不過腦子。
他以前衝動的時候,他會當著臣子的面,跟文帝吵起來,搞得皇兄很下不來台,多次氣得揚言要斬了他……
他的幕僚門客整日的勸他,說他的脾氣得改一改。
他覺得遇上魏京華以後,他的脾氣已經好了許多……如今才知道,哪裡是好了,不過是轉移了。
叫他生氣的點兒,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你就哄我一句……說一句你只喜歡我,不會喜歡他……」殷岩柏嘟囔道,「我不就不生氣了嗎?」
「你居然說我派人盯著你……」
殷岩柏委屈得很。
宮裡的魏京華也不見的好過,她本想跟殷岩柏邀功來著。
說她頂住了壓力,逼著自己「狠厲」了一把。
卻沒想到,兩個人竟唇槍舌劍的吵了一架。
氣得魏京華連晚膳都吃不下去了。
且白天她睡得多了,夜裡又不困。
她又生氣又無聊,只好拉著宮女們跟她玩兒雙陸,打葉子牌。
「朕終於知道以前的皇帝,為什麼要興建後宮了。」魏京華一面玩兒著雙陸,一面嘀咕。
一屋子的宮人,立時一靜,齊刷刷看著她。
「就是為了轉移精力,若是一個人,他天天惹你生氣,沒個別人叫你分散一下,還不得給氣死了。所以也需要歌姬,樂師,都是為了轉移怒氣的。」魏京華嘀咕著,回想著現代社會豐富多彩的娛樂生活。
她卻沒留意,宮人們一個個微微變了臉色。
宮人們想得,跟她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魏京華打了半宿的雙陸,實在無聊得很了,又困了,這才去安寢。
但這話從宮人的口中,傳到殷岩柏的耳中,卻變成了……女帝覺得沒有後宮太無聊了,只對著一個人,早晚要看厭了。
殷岩柏起了個大早,他本想著,他是男人,何必等著魏京華來低頭哄他呢?
他厚著臉皮,自己找個台階下,自己舔著臉去哄她不就是了?
哪知道,起了個大早,人還沒見到,先聽見這樣勁爆的消息——她想立後宮了?
果然是人一坐上皇位,就開始變了嗎?
殷岩柏氣到窒息……
他原本轉道去了前朝金殿,預備在金殿上見她也行……
但越走越生氣,後來連早朝都不去了,直接告假又回了晉王府。
魏京華起得略晚,卻也不耽誤早朝。
她穿戴朝服,收拾整齊,往前朝去上朝,走到半路就被告知「晉王告假,今日不參與朝會了。」
魏京華愣了愣……男人慣不得,越慣越上臉啊?昨晚自己跑回府也就罷了,今日竟敢連朝會也不來了?
「聖上別生氣,婢子聽說,晉王一大早就入宮了,怕不是因為有什麼事,才回去的?」海桐趕緊在一旁勸。
魏京華閉了閉眼睛,緩緩說,「不生氣,做皇帝的,豈能那麼小氣?」
心裡卻已經把殷岩柏吊打了十幾遍。
魏京華早朝的時候,才是真的沒精力生氣了。她這會兒才知道,殷岩柏真是雷厲風行的性子。
她才剛聽姜翰告狀,說殷岩柏要誅滅府尹九族,這邊卻已經聽說有七八千人已經入獄了。
京兆府的牢獄關不下,就連大理寺的牢獄里都塞滿了此案相關之人。
大臣們怨聲載道,說判的太嚴了,簡直是酷吏酷刑,罪不至此,卻罰的過重。
魏京華沒功夫擔心殷岩柏是不是還在生氣,她全心分析著此時朝堂的局勢。倘若她如今不再力挺殷岩柏,同意這些大臣們說,她罰的過重了,把殷岩柏抓進牢里的七八千人,放一部分出去……
無疑,她會收買一部分人心,叫朝堂上的大臣們對她頗有好感。
但這也是她對大臣們妥協的第一步。
她與殷岩柏的計劃,就有些虎頭蛇尾了。
為什麼要重懲此事?不就是殺雞儆猴嗎?
不就是叫這些大臣知道,他們官官相護,貪污受賄,必定會有重罰,叫他們日後再從中漁利的時候,想想今日府尹的下場——手莫伸,伸手必被抓嗎?
「朕不覺得罰的重,通邊此事,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為的是大夏整個國土,大夏所有百姓的利益。不是為了少數人的利益!」魏京華坐正了身子。
倘若此時,殷岩柏也在朝會上,在這金殿之上,聽聞她此時言語,該有多好?
偏他告假,叫她一個人來面對群臣的壓力。
「朕不會對貪官污吏妥協!朕會堅持心裡的正直、公義到底!哪怕這被觸及利益的少數人,握有大量的資源,足矣和朕對著干,說的直白點——哪怕他們有把朕從這皇位上拉下來的能力!朕一樣不會對他們妥協!」魏京華擲地有聲的說道。
朝堂上一片安靜。
先前為府尹說情,說她罰的太重的人,此時都暗暗揣測。
「朕不知道自己能在這皇位上坐多久,朕也不在意。但只要朕在這位置上一日,天下百姓的利益,就會被朕擺在第一位一日!」魏京華眯了眯眼,「你們以為府尹被株連九族,只是因為他行刺朕嗎?不然。他收受賄賂,欺上瞞下,在其位卻不謀其政,不為百姓做主,只貪圖私利,勾結商賈,縱容家人受賄……這才是他被誅九族的緣故。」
魏京華不懼議論,也不在意旁人說她裝,她義正言辭的在朝會上說道。
大臣們不曉得她的決心究竟有多大,只曉得府尹跟她是公仇私仇都結下了。
她也不隱瞞私仇,兩廂一抖樓,大臣們回家靜觀其變去了。
府尹被查,家人親族被株連。
最不安的應該是給他送錢,行賄的那個人。
季誠此時最是坐立難安。
他這般善於鑽營的商賈,坐以待斃,不是他的個性。
他知道,之所以朝廷還沒直接來摁死他……不過是先對付官吏,而後才是商賈。
朝廷有兵馬,跟他玩兒,不就是貓抓老鼠一樣嗎?
但季誠是個狡猾的老鼠,他趁著自己還沒被貓吃進嘴裡的時候,他也有所動作了。
先前他給許多官員送禮,以圖被官員們袒護。
可現在,季誠家裡牽連太廣,九族都被連坐……連願意敞開大門,叫他送禮的官員都沒了。
京官兒們個個閉門謝客,有些膽子小的,甚至把他先前送去的金銀財物,都又給退了回來……
季誠沒有氣餒,他見官員靠不住……遂去聯合的商賈,操控了京都乃至這一帶的大商會。
剛任京兆府府尹的水蔓菁,哪兒經歷過這種陣仗,她當即就慌了。
上午百官們在朝會上默不作聲,下午季誠就聯合商賈們,閉門罷市。
整個西市,乃至東市,后又蔓延至整個京都的商業圈子都癱瘓了。
似乎朝廷若不妥協,他們就把大夏的經濟搞垮似得。
水蔓菁慌慌張張的進宮覲見。
魏京華彼時正在聽寇悅心的回報,水蔓菁忐忑不安的進殿。
「稟聖上,東市西市,已經找不到一家開門的商鋪了。」水蔓菁低聲說。
魏京華聞言點了下頭,沖寇悅心擺擺手。
寇悅心躬身告退,一身軟甲的她越發的英姿颯爽,比剛開始當上女將的時候帥氣沉穩多了。
她越發老成,越發有女將的氣度了。
水蔓菁不由自主扭頭看她離開的樣子,眼底竟有些艷羨。
「季誠控制商會,聯合商賈們一起施壓,罷市之事我已經知道了。」魏京華面色沉穩,並無驚慌。
水蔓菁聽聞此言,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你不用擔心,這不是你的責任,你才坐上京兆府府尹的位置幾天?」魏京華笑了笑。
水蔓菁更是心下一松,魏京華說話之前,她覺得自己快要被壓垮了。
「你擔心什麼呢?」魏京華緩聲問她,「是擔心朝廷扛不住商賈的壓力?還是擔心我怪你?」
水蔓菁心頭一軟,悶聲說,「我擔心自己對不起你的信任,怕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