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他是嫉妒
下晌時候,魏京華才睡醒。
她扶著酸軟的腰肢,叫海桐服侍她更衣起身。
若是在寢殿,她也許就直接睡到第二天早起了,還能早點兒起來去晨練一番。
但這是在御書房,她不想直接在這裡睡到天明,且先前一番折騰,她肚子也餓了。
魏京華正要叫人擺膳。
海桐卻在一旁,頻頻朝她眨眼。
「眼睛不舒服嗎?」魏京華伸手握住海桐的脈門,「朕給你把把脈。」
海桐略微一驚,當即就要跪下,「婢子怎敢勞煩聖上?乃是……乃是……」
她又頻頻眨眼,眼梢直往外掃。
魏京華往外瞥了一眼,看見一截衣擺在殿門外。
「誰在外頭?」她小聲問。
「姜翰姜司酒求見,晉王罰他在外頂花瓶站一個時辰,方能覲見。」海桐壓低了聲音,飛快說道。
她似乎是擔心,自己說這話的事兒,傳到了晉王耳中,晉王再罰了她可就不好了。
如今說來,晉王殿下是越來越小氣了。
以往都是女人愛吃醋,男人心大。
如今世道顛倒,反而是男人心眼兒小,見不得陛下-身邊有「鶯鶯燕燕」。
且姜翰也是傻,對陛下有心,藏著掖著不行嗎?他偏要抖出來。
他隨陛下出了趟門兒,回來就成了「酒政」。
陛下又不好宴飲,自然召見酒政的機會就少之又少。
姜翰等不到陛下召見他,主動跑來見陛下,正撞在晉王的槍口上,可不就被晉王罰了嗎?
「你心疼他呀?」魏京華眨著眼睛看著海桐。
海桐愣了片刻,繼而面紅耳赤,惱怒跺腳,「早知道陛下會如此誤會婢子,任憑他在外頭站死,婢子也絕不多言一句!」
「喲,還生氣了,朕這不是關心你呢?」魏京華笑道,「冬草已經嫁了人,朕這不是擔心你著急?」
「冬草姐姐若是早知道如今的形勢,必定要後悔那麼早家人了。」海桐抬了抬下巴,「婢子才不著急呢,日後婢子得了機會,說不定也能娶得幾方『妾室』,把他們養在一起,看他們爭風吃醋!」
「咳……咳咳。」魏京華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哭笑不得,「我海桐好霸氣,有志氣!好好乾!」
她拍了拍海桐的肩。
海桐臉紅一笑,「婢子就那麼一說,陛下可別當真啊。」
「叫他進來吧,不用在外頭頂著花瓶了。」魏京華招招手。
姜翰放下頭頂的花瓶,轉身進殿。
殷岩柏這會兒不在,姜翰臉上並沒有太多憤憤,瞧見魏京華慵懶的樣子,他嘴角反而添了一絲笑意。
「參見陛下。」他單膝跪地行禮。
「起來。」魏京華抬了下手,「晉王怎麼罰你站在外頭?」
姜翰眼神一閃,咧嘴笑道,「晉王畢竟不是陛下,他縱然想一手遮天,卻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絕。臣亦是聖上身邊臣子,他不想叫臣面見聖上,故意刁難臣。」
魏京華覺得這話聽著怪怪的……可不是就像兩個寵妃,在爭寵的戲碼?
但是於她來說……呃,太奇怪了。
「那你前來尋朕,是有何事?」魏京華問。
「為兩件事。」姜翰拱手抬頭,目光直直看她,「其一,聽聞聖上遇刺,擔心聖上龍體。」
他目光灼熱,像是掃描儀一樣掃過她全身。
魏京華才剛醒,這會兒正渾身懶懶不想動,即便覺得他的目光過於大膽放肆,也懶得開口呵斥。
這反而叫姜翰眸中的熱情更濃。
「其二,良久不見聖上召見,臣心中思念非常……」
魏京華猛地瞪他,「姜愛卿慎言!」
「聖上愛惜臣子,臣子愛慕其主,有什麼不對嗎?」姜翰說的一本正經。
魏京華被他噎到無語。
「原來是君臣之愛呀。」她乾巴巴說。
姜翰看著她,「聖上以為是,就是。」
魏京華不願在這話題上糾纏,她揮揮手,「姜愛卿看也看過了,回去做好你的酒政吧……」
「臣還有一事相奏。」姜翰收斂笑意,並且收回目光垂下頭。
他沒了放肆,卻多了鄭重。
魏京華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奏。」
「請聖上屏退左右。」姜翰說。
魏京華愣了一下,若君臣是同性,可能會方便許多,但是異性,還要屏退左右的時候,就覺得怪怪的。
即便對方正兒八經,但畢竟對方是姜翰,她就不得不多存點兒心思。
若叫殷岩柏誤會,只怕他又要跟她發「小脾氣」,沖她使性子……
「海桐和星辰留下,其他人退下。」魏京華說。
姜翰立時抬頭看她一眼,「聖上難道怕臣對您不敬嗎?臣雖有愛慕君主之心,卻斷不敢對君主不敬。」
「咳,你想多了。」魏京華敷衍道,「海桐是朕的心腹,朕不用避諱她。」
姜翰看了看海桐。
海桐一臉激動熱切,直在嘴裡喃喃,「冬草姐姐真是嫁早了、嫁早了……」
待宮人退出去,姜翰猛地上前兩步。
海桐當即往前一擋。
姜翰卻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說,「臣聽聞晉王爺說,要誅滅府尹九族,此事不知聖上知不知道?」
魏京華微微一愣,「你什麼時候聽說的?」
「就在聖上召見臣以前,臣前來面聖,卻碰巧遇見晉王與常武常將軍說話……」姜翰沒有迴避向他偷聽的事兒。
魏京華卻詫異看他,「晉王竟沒有發現你偷聽?」
「臣當時離得遠……」姜翰似乎也沒想到,她關注的重點根本不是他話的內容。
「然後他就罰你頂著花瓶站在外頭,而不是不許你面聖?」魏京華問道。
姜翰怔了片刻,微微點頭,他急切解釋道,「晉王罰臣頂花瓶,不是因為他發現臣偷聽,乃是……乃是他故意折辱臣,不想叫臣見您……晉王原話是,若要面聖,就要站在這裡受辱,不如不見……」
姜翰說話間抬頭看她,目光炙熱,旁若無人。
其他宮人都退走了,只有海桐在這兒。
既然魏京華都說了,她不避忌海桐。姜翰自然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魏京華搖了下頭,「我看不是,他若真不想叫你見我,才不會留著你頂花瓶到如今,他必早趕你走了。」
姜翰錯愕不已。
「他想折辱你、為難你是真的,但他也是想叫你見我,恐怕就是想叫你把這話轉達給我。」魏京華嘀咕道。
姜翰眼中的疑色越來越濃,不敢置信,「為,為什麼?」
「為了側面告訴我他要做的事兒唄。」魏京華隨口斷言,「府尹竟然敢弒君,他心裡恨著呢,當然想狠狠的報復府尹。我卻只是叫寇悅心藉此機會,清查官場,看那些人與府尹官官相護,在擴建西市中官商勾結……他大約是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氣吧。」
姜翰聞言,臉上卻明顯一酸,「你這麼相信他……」
「不然呢?」魏京華笑了笑,「難道我要懷疑他是為了奪我的權嗎?」
姜翰猛地抬起頭,「並非沒有這樣的可能!誅滅九族是歷代刑罰中,最重的,一般用這樣刑罰的帝王都會被稱之為無道昏君!他卻執意以此對待府尹,豈不就是為了抹黑陛下的名聲?」
魏京華挑了挑眉。
「陛下如今推行女官之策,已經遭遇了莫大的阻力。這個時候再傳出,女帝要誅滅府尹九族……又固執、又暴虐的女帝王……衝擊難道不會太大嗎?」姜翰義正言辭。
魏京華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頭靠在手上看著姜翰。
姜翰被她看的不甚自在,卻也沒有躲避她的目光。
她倏爾一笑,「姜翰,如果朕和你一起,在宮外遇險,險些被人設埋伏行刺……」
姜翰麵皮綳得緊緊的。
「你會怎麼做?」她繼續說。
姜翰呼吸猛地一緊,「不惜生命,也要保護陛下安危。」
「若已經救了我回宮呢?那些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的人,你會怎麼對他?」魏京華歪著頭問。
姜翰綳著身子,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好一陣子,他悶悶說,「叫他付出代價,悔不當初!」
「所以?」魏京華笑了一聲。
姜翰卻再也不說話了。
「你嫉妒。」魏京華說,「你嫉妒晉王殿下的果斷和決絕。」
姜翰咧了咧嘴,用極小的聲音反駁,「胡說……我明明是嫉妒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為你做這些……」
魏京華不知聽見沒有,只見她坐正了身子,「我琢磨著,府尹所犯的事兒,必定是夠他這麼辦了,他不是衝動無腦的人。至於你說,朕現在面臨的形勢……不管是推行女官政策,還是嚴懲官官相護官商勾結的貪官污吏,你瞧,我體內的蟲子都沒有折磨我,如此可見,這些行為都沒有觸碰到『昏君』的底線不是?」
姜翰詫異看她,「蟲子還有這樣的功效嗎?檢驗君王是否稱職?」
魏京華笑了笑,「當初我說不想做皇帝,蟲子就會折磨我,倘若我故意不好好做皇帝,蟲子豈不是也會叫我疼的死去活來?」
姜翰聽她這話,不由心驚膽戰看她。
卻見她安安穩穩的坐在尊位上,當真沒有一點兒受痛的意思,他不由長長吁了口氣。
「多謝你受辱也要把這事兒告訴朕知道,」魏京華點了下頭,「朕這次支持晉王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