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成王敗寇
「飯菜有毒。」魏京華一面在那獄卒身上摸索,一面低頭嗅了嗅牢門外頭擺出來的食匣。
兩邊的侍衛吸了口氣,「竟然這麼快就下手了?」
魏京華從獄卒身上摸出鑰匙來,她拽過牢門上的鐵鏈子,把鑰匙一個個的捅進去試。
殷岩柏皺眉看著她的動作,一言不發。
直到她試對了鑰匙,打開了牢門,他才清了清嗓子。
「情況有點兒不太對。」殷岩柏說。
魏京華愣了一下,「哪裡不對?」
「有毒的飯菜,帶著鑰匙的獄卒,獄卒一個人過來送飯……」殷岩柏指著面前的東西,太順利了點兒。
魏京華不曉得這邊的牢獄有什麼規定。
但殷岩柏卻是知道,不管哪裡的牢獄,獄卒都不該這麼大意。
他們巡查牢房的時候,是至少要兩個人同行,就是為了避免意外。
即便他們帶了鑰匙在身上,也不會所有的鑰匙都叫一個人拿著……
今日這一切都不對,太巧了。
「那不走嗎?」魏京華說著,已經走出了牢獄,她似乎有了找鑰匙的經驗,打開隔壁兩個牢獄門的時候,速度就已經快了很多。
兩邊關著的侍衛,都跟著出來了。
魏京華看著殷岩柏,「你不癢了嗎?」
殷岩柏立時嘶了一聲,縮了縮脖子,又開始撓,「不能不提?我又沒說不走!」
他闊步走在前頭,原本他是要護在她身邊的,但礙於他身上癢得很,而且他確實在自己身上抓到了跳蚤,他便有了心理陰影,總覺的離她太近,他身上的跳蚤就會跳去她身上。
糾結了幾秒,他闊步走在前頭。
殷岩柏說的很對,牢獄里的情況何止是不對?乃是非常的不對!
他們徑直出了最裡頭的大牢,每一層牢房中間是有叫獄卒們休息的房間的。
但這一層層的走出來,所有叫獄卒休息的房間都是空的,裡頭一個人也沒有。
「什麼情況啊?獄卒都哪裡去了?」魏京華狐疑問道。
「待會兒你們護好了女帝,一定要聽我口令!」殷岩柏沉聲吩咐道。
先前他說這話的時候,侍衛們都有錯覺——錯以為女帝孱弱不堪。
但剛剛見識了女帝出手的速度和力道……他們覺得,是晉王爺錯把女帝想的孱弱不堪了。
眾人還是齊齊應了一聲。
他們順利到令人髮指的離開了牢獄。
撲面而來一股清涼乾淨,帶著梔子花香氣的晚風……眾人還有點兒愣怔。
「就這麼出來了?」侍衛們低聲嘀咕。
在大夏朝越獄,這麼簡單的嗎?這叫女帝發現了,是該高興?還是該羞恥?
「防備!」殷岩柏低喝一聲。
眾侍衛立刻變幻隊形,把他和魏京華團團圍在中間以背相對。
「這是什麼把戲?」魏京華也知道,他們能順利出來,不是那麼簡單的,是有人故意逼他們出來。
有毒的飯,是告訴他們,不出來,就沒得活命了!
帶鑰匙的獄卒,則是給他們順利出來鋪好了路。
「陛下不熟律法,不知道越獄在大夏如何處置吧?」殷岩柏問道。
魏京華皺了皺眉,若不是如今情況緊急,她必定要跟他理論理論——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擠兌她對律法不熟的事兒?
她半晌才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不論什麼罪,死罪還是活罪,但凡敢越獄者,格殺勿論。」殷岩柏說道。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夜色之中便有危險的動靜。
他們被關進來的時候還是黃昏,但這會兒已經是夜裡了。
月光明亮,星光稀疏。
皎白的月光之下,隱約可見周圍隱隱發亮的箭矢,寒芒點點。
「被包圍了?」魏京華六覺不如殷岩柏敏銳。
殷岩柏的視力聽力都猶如強悍的獵豹,他眯眼四顧,「約有三千。」
「若是殺一般人,不至於用這麼多人吧?」魏京華嘀咕,「莫非他們已經知道咱們的身份了?」
殷岩柏皺眉低哼,「那可就是弒君之罪了。」
「我不死,他是弒君之罪,我若死了,他何罪之有?」魏京華也想的明白。
自古成王敗寇嘛。
保護在兩人周圍的侍衛們都十分警覺,且他們就在牢獄門口之處,周圍還有掩體,可以為他們遮蔽四下的箭雨。
敵方一時沒有放箭,或許是在等待最佳的時機,只要他們離開牢門的距離足夠,漫天箭雨,立刻就能把他們一行紮成刺蝟。
殷岩柏稍微向魏京華退了一步,這會兒已經危及性命,箭矢對準腦門兒了,自然也就顧不得跳蚤不跳蚤了。
「你躲在我後頭,不必怕。」他說。
魏京華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也不曉得多少弓弦已經拉開,正對準了他們。
她低低的哼了一聲,站在他背後。
「走。」殷岩柏下令。
周圍的侍衛圍成一圈,像一個人肉防護盾,護著兩人一直在圈子的中心位置,急速的向大門口掠去。
魏京華看不清楚,卻能聽見嗖嗖嗖……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這些侍衛的功夫極好,箭矢的速度甚快,他們格擋的速度也不慢。
噼噼啪啪……許多的箭矢被他們當下,簌簌落地,像是偌大的雨點或是冰雹密集的砸在窗戶上。
但時不時的也有悶哼之聲。
全身而退,無一受傷,是不可能的。
他們只能力求把傷害降到最低,且護住關鍵人物。
眼看從牢獄門口,到大門口已經跑過了一半的距離。
卻忽聽一聲,「沖啊——」亂聲四起。
四周黑漆漆的,魏京華什麼都瞧不清楚。
彼此都沒有點燈,牢周遭的火把也都被刻意的熄了。
只能借著月光,影影綽綽的看見無數的刀光劍影。
卻是不見羽箭飛射而來了。
「打起來了?」魏京華往自己周圍看了看,護著她和殷岩柏的侍衛們有受傷的,但還好,都還能站著喘氣兒。
打鬥的聲音非常激烈,卻離他們有一段距離。
「援軍到了。」殷岩柏眯眼四顧。
魏京華一愣,「是寇九娘回來了嗎?」
「末將救駕來遲!」寇悅心大喊一聲,疾步向他們跑來。
她身後有一行人,都舉著火把,這才把院子里照亮,院子里的情形也看的清楚了。
魏京華嘖嘖道,「府尹下本錢好大,竟然募集了這麼多人在這裡要暗殺朕。」
「恭請陛下回宮!」寇悅心道,「這裡的紛亂交給末將等人即可。」
「契丹人也來了?」殷岩柏倒是眼尖得很。
寇悅心臉上有些訕訕的,「回……回去再向陛下解釋吧?」
魏京華想了想,「也好。」
她瞧見殷岩柏脖子上都起了一層的疙瘩,又紅又大。
他可能真的不是意識覺得癢,而是真的怕這些小蟲子。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他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強悍的體質竟然對虱子、跳蚤過於敏感。
魏京華哭笑不得,只能慶幸他們沒在牢獄里呆太久。
魏京華乘著馬車,返回宮中,把京兆府大牢的亂子扔在了背後。
回到宮中之後,她就與殷岩柏各自去沐浴。
怎麼叫各自去沐浴呢……殷岩柏原是想一起的,反正都要洗嘛。
「你不怕蟲子跑到我身上了?」魏京華問他。
殷岩柏聞言色變,竟比在牢獄外頭還緊張。
他當即不再多言,老老實實的自己去洗了。
魏京華身上沒有填什麼疙瘩,只是被熏久了,衣服上頭上,多少有些腐朽之氣叫人不喜。
她用皂豆打了身上,頭髮也用皂角洗了,還抹了桂花頭油,身上的氣味就芳香宜人了。
她略微煩躁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你說吧,究竟怎麼回事兒?」魏京華一身寬大的家居衣裳。
月白色的袍子,袖口衣領,都用金銀絲線綉了龍鳳。並不扎眼的顏色,卻低調而奢華。
她如今的氣質也越來越沉澱的從容,一股雍容華貴的氣勢,反倒襯得她似乎就該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寇悅心一時沒著急開口,卻是獃獃的看著眼前的女帝,看走了神兒。
「回神!」魏京華喊她,「說話。」
寇悅心吸了口氣,左右一看,卻不見殷岩柏。
「晉王爺不用一起聽聽嗎?」寇悅心問道。
誰不知道,雖是女帝坐龍椅,但晉王爺卻是攝政之王。
「他啊?」魏京華懶懶看向一旁的女官海桐,「晉王還在沐浴嗎?」
「是,已經換了三次水了……怕不是要洗掉一層皮下來?」海桐小聲嘀咕。
「他不在也一樣,你說你的。」魏京華沖寇悅心點了下頭。
「這季顯是行走西域的大商賈,他祖上有鐵礦,產鐵量非常豐富,西域諸部,有一半以上的鐵量,是他們家供應的。」寇悅心說道,「如今陛下商議通邊之策,鼓勵邊貿,季家看到了其中商機,想要藉機打入大夏的市場,所以帶了大量的資金,來了大夏,西市有一半的商鋪,都是他們家買下再對外租賃的。」
「巨賈啊?」魏京華坐正了身子,「那怎麼就生出那麼一個不肖子?」
寇悅心看了她一眼,無奈道,「可能專顧做生意,就忽略了教養孩子吧?他們是剛來京都不久,所以對京都的勢力不十分清楚。季顯的爹為人圓滑,很懂得低調做人。只是季顯……逍遙跋扈慣了。」
「聽說季顯死了?」魏京華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