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能意氣用事
姜翰看著眼前這一幕,差點叫出聲來。
他正欲上前,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只見一條黑影一閃,與耶律泰抱了個滿懷。
他兩隻大手,寬厚的手掌有力的拍著耶律泰的背,「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我陛下牽挂契丹,牽挂我兩族之間的友情,今日終於得見,甚好!甚好!」
耶律泰被殷岩柏抱的緊緊的!他想從殷岩柏懷裡掙扎抬起頭,好看看被擋在後頭的魏京華,卻是不能。
殷岩柏又高又大,把他的視線幾乎擋的牢牢的。
全船上的人都忍俊不禁。
幾條大船向站著大夏眾將士的這邊行來,乘風靠岸。
眾將士此時還有些風中凌亂……他們是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來的,但是這會兒卻滿目「溫情」,免了一場大戰,這是好事,再好不過的事兒,可他們的心裡卻有幾分難以置信。
不是說,契丹人好戰?不是說契丹人死了好些人,正在氣頭兒上?
不是說,十萬鐵騎之下,大夏這次真的亡矣!
魏京華已經領著契丹單于,以及單于身後的一行勇士,往最近的城邑里去了。隨後這八千騎兵還有些魂不守舍。
「今夜擺宴,為單于接風洗塵。」魏京華策馬與耶律泰并行。
「多謝阿姐,阿姐能親自來迎,我太開心了。」耶律泰眼目深深的看著她。
這目光叫殷岩柏的臉色越來越沉……
旁邊還有一隻狼惦記著,如今又來了一隻虎……前有狼後有虎,他的追妻路還漫漫修遠呢!
「若是可以,我倒不一定親自來。」魏京華聳了聳肩,「乃是你帶十萬騎兵,可把我底下臣子給嚇壞了。」
耶律泰忍不住哈哈大笑,「阿姐沒有告訴他們嗎?你救了我的命,乃是我的恩人,我便是自己死,也不能與阿姐為敵呀!」
他說得順暢無比,且郎朗之聲,毫不避著人。
叫御駕前後的一行人,聽得清清楚楚,眾人皆是一副震驚之色。
魏京華笑了笑,「這話莫說那些臣子們不敢信,若非見你,我也不敢誇這個口。我救你都是順手為之,倒也不值得你記這麼久。」
「胡說!」耶律泰生氣似得,深深看她一眼,「我不管你是不是順手為之,那對我來說,可是我的命呀?我自己的命,不值得我記這麼久嗎?我怎麼報答你也不為過!」
魏京華神色微微一震,她笑了笑,「那……多謝。」
「又跟我客氣?」耶律泰皺眉,無奈看她,「我是你弟弟,什麼事你吩咐一聲,你看我給你辦不辦?再客氣,我可就……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咧嘴笑了笑,明明是威脅的語氣,愣是被他說出了幾分寵溺。
魏京華轉過臉去沒接腔。
殷岩柏的臉色,卻已經黑的能滴出墨來。
他們到了臨近的城邑,城中郡守早早恭候在城門外。
城中官員恭恭敬敬的把一行帝王與契丹單于給迎進府邸。
原想著契丹的鐵蹄馬上就要踏過他的城邑了,卻沒想到,聖上一來,畫風立時逆轉。
契丹竟然不是來踐踏他的城邑,反而是客客氣氣來做客的?
郡守大喜之下,自然集合城中之力,準備豐盛的宴席。
城中的富戶,原本都已經收拾好了鋪蓋,準備著開戰之前,說什麼也要逃離這裡……背井離鄉雖苦,總好過做刀下亡魂。
誰知道,現在非但不用死了,連背井離鄉都不用了!只要準備些好吃好喝的,把女帝陛下伺候好了,契丹單于伺候好了,大戰即可免了,全家老小的命也都保住了!
甚至不用郡守督責,他們就主動的獻上家中大廚、上佳的食材、上得了檯面的美姬……來預備這晚的接風洗塵宴。
魏京華佔據了府衙後頭最大的院子,晚宴上不用再穿著御駕親征的甲胄。
她伸著手,身邊的幾個服侍的女子,正在為她寬衣解帶。
她已經逐漸習慣了被人服侍,閉著眼一臉享受……但屋子裡卻立時一靜。
在她身上忙碌的幾隻手也沒了。
她等了一會兒,卻還不見動靜。
她猛地睜開眼,身後卻有壓抑低沉的呼吸。
她迅速回頭,身後的人卻動作更快。
他猛地貼上來,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頸窩裡。
「你幹嘛?」魏京華低聲呵斥。
他聲音悶悶的,「我想你了。」
魏京華輕哼,「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抬眼就能看見,還想什麼?」
「想抱你。」他說。
「放開,我得換衣服。」魏京華推他。
他力氣大,魏京華怎麼推得動,他耍賴,兩隻手抱緊了她的腰,她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快放開,一會兒得到宴席上去。」魏京華伸手在他穴位上猛戳一下。
他一麻,悶哼一聲,「不想讓你去……」
「你說什麼?」魏京華狐疑問道。
「你在人群里,總是那麼亮眼……如今又是女帝陛下……」他聲音悶悶的,吐字也含混不清,魏京華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你好好說話。」她又戳他。
他渾身麻的更厲害,只怕她再戳幾下,他就抱不住她,反被她所控制。
他索性耍賴到底,抱著她躺在床上,把她壓在下手,禁錮在兩臂之間。
他低頭看著她清亮的眼睛,她小巧挺翹的鼻子,她瑩潤的紅唇……
他眸色愈來愈深,呼吸也愈來愈急。
「殷岩柏!」魏京華忍無可忍的喊出他的名字,想喚回他的理智。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卻是封住她的唇。
她伸手要戳他穴位……再過一會兒,就要去赴宴了,宴席上有好些人呢……如今可不是叫他胡鬧的時候!
她不想做皇帝的時候,他硬是逼著她做好皇帝!
如今她已經立定心智要做一個好皇帝了……他卻又來拖她後腿?世上哪有這麼矛盾的人?
「疼……」魏京華嗚咽一聲。
他摁住她兩隻手。
她雖有巧勁兒,但兩個人實力懸殊太大,她的手被鉗制,巧勁兒一點兒使不出來。
殷岩柏聽得她小貓一般無助的聲音,神志才略微清醒。
他稍微放開她,低頭細看,她的唇紅潤潤的……竟微微有點兒腫了。
「好疼。」她目光凌厲,還帶著點兒哀怨。
他只覺自己被她瞪的心跳加快,不想停,他想繼續下去。
「你想叫我被人看笑話嗎?」她冷聲說,「女帝第一次御駕親征,夜裡的宴席卻不出席?」
殷岩柏總算沒有繼續下去,他用力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但她的氣息無孔不入的在挑戰著他忍耐的極限,他再離她這麼近,就要被她弄瘋了,即便強行運功調氣,鬧不好還要走火入魔。
「你起來!」魏京華精通醫術,自然看出來他的不對勁。
她臉紅紅的,心裡也不自在。
殷岩柏不情願的起身,站在床尾,目光灼灼落在她臉上。
「你出去,我要把婢女們叫回來,服侍我更衣。」
她揪了揪身上的衣帶子,繁複的衣帶,被婢女們隨手一紮就漂亮精緻。
可她不管多麼認真擺弄,都像是「偷穿了別人的衣服」,不倫不類。
「我討厭耶律泰看你的眼神,討厭他跟你說話的語氣。」殷岩柏皺眉咕噥道,「還不如痛痛快快跟他打一仗。」
魏京華斜睨他,「打仗是你自己的事兒嗎?是誰跟我說,打仗打的是國力,是民生?是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
殷岩柏倚著床柱閉了閉眼。
他從小聽師父講這些,道理他知道的太多,並非不懂,只是不願想。
「或者你可以私下裡跟他較量一番。」魏京華笑著說。
「他不是個兒。」殷岩柏閉著眼。
「他一口一個姐姐,你還有什麼不滿?」魏京華輕哼,「要他當眾再叫你姐夫嗎?」
殷岩柏忽然睜開了眼睛,站直了身子,「我說哪裡不對勁兒,原來在這兒!」
魏京華原本是在解開身上的衣帶,但不知拉錯了哪裡,卻把自己綁的更緊了。
「誒?你倒底出不出去了?我要叫人進來了!」魏京華煩躁道。
殷岩柏看出她的窘境,他上前蹲身在她面前。
「別動。」他單膝半跪,盯著她身上的死結,兩隻漂亮的大手,輕輕解著她的衣帶。
他身量高,平日里魏京華都是仰頭看他。
今日忽然掉了個兒,她居高臨下的低頭俯視著他。
他蹲跪在她面前,面對她的小小衣帶,一臉認真。
她不知怎麼想的,忽然伸手落在他頭頂,輕輕撫摸著。
殷岩柏猛地一僵,卻沒別開頭,僵了一瞬,他又開始對付衣帶,任憑她愛撫愛犬一般,輕撫他的頭。
「你生什麼氣呢?他怎麼說、怎麼看是他的事兒啊,我只當他是弟弟不就是了?再者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嗎?我不會單獨跟他見面的,任何時候,都叫你一起,好不好?」魏京華溫聲說。
殷岩柏沉默了一陣子,悶悶的嗯了一聲。
若是私人恩怨,就如同當初的沈家、簡家,他都能用拳頭說事兒。
可現在不是,乃是關係兩邦,關係數萬萬百姓的性命安危。
他不能再憑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