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惡念始於微末
寇四甚至連點兒大浪花兒都沒掀起來,竟被氣暈了。
兵不血刃的被抬回了寇家。
至於他究竟是為什麼被氣暈的,京都的說法卻是五花八門。
奇迹般的,京都竟然就這麼暫時的平靜下來了。寇四纏綿病榻,一連三四日都在說胡話。
昔日他集結起來的軍隊,也都被殷岩柏打散了,重新編入他自己親信的隊伍當中。
掛了「女帝」頭銜的魏京華,其實什麼都沒管。
她不會管,也不想管。
殷岩柏從藏書樓里,給她搬來了好多帝王必讀書籍。
她翻上兩頁絕對睡著。
殷岩柏沒辦法,又從文臣中挑了幾個他信得過的,來教她駕馭臣子、帝王之術。
魏京華是被幾個宮人盯著,殷戎常武跟著,海桐和另外幾個小宮女架著,送到御書房讀書的。
「見過陛下。」幾個老臣拱手施禮。
魏京華打了個哈欠,「我都說得很明白了,我是被逼到這個位子上來的?傳說你們不是很迂腐嗎?我都還沒接受這個現實,你們還真叫得出口啊?你們的迂腐哪裡去了?」
「陛下也說了那是迂腐,既然是迂腐,自然不該堅持。」文臣倒是從善如流。
魏京華一臉無可奈何,她被摁在尊位上,幾個老臣輪番給她念書。
不用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讀,單是聽人念,念了還帶講解,容易理解的多了。
但魏京華對此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她在腦子裡數羊……一隻羊,兩隻羊……
「陛下說,此事,該如何決斷?」
「啊?」還帶提問的?魏京華驚醒過來,數到幾隻羊了?
她表情茫然無辜。
老臣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們是不是抓來一個人,就能傾囊相授,也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讀書的材料?我不是讀書的料,更不是當皇帝的料,你們不用教我這些了。說白了我就是個傀儡,一旦在姜玉平那兒找到解決辦法,我立馬退位讓賢!」魏京華說的虔誠,就差舉手發誓了。
幾個老臣對視一眼。
「你們看,咱們不要再這麼相互折磨了好不好?」魏京華放軟了語氣。
幾個老臣搖頭晃腦,「一天坐在這位子上,就有一天的責任和使命。」
「不是還有晉王嗎?你們教導晉王就好了呀!」魏京華撓頭,她以往上學,跟師父學東西的時候,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學渣,她一向是學霸般的存在。
如今方知,天外有天,在有些方面,她真是沒有天賦。
「晉王有晉王的職責,晉王又不曾稱帝!」老臣們這會兒倒顯出固執和迂腐來。
魏京華無言以對,「你們看這樣好不好,你們所教的東西呢,都在你們腦子裡存著,如果遇到問題,需要我來裁決的時候呢,我就請眾位帝師來商議,你們把厲害關係擺在我面前,陳明你們自己的觀點,我再從中決斷……咱們現學現用,眾位帝師以為如何?」
幾個老臣,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
兩方這麼說定以後,魏京華就輕鬆多了,幾位帝師也改變了策略,不再拉著她說那些深奧的哲理。
開始給她講故事,古往今來的故事,他們肚子里可是一堆堆的。
魏京華聽得津津有味。
「不曉得為什麼,當初晉王來請,說叫做帝師的時候,我還挺厭煩的。」
「何止您呀,王某也不願來!給一個女子做老師?」
「但如今也是奇了,反倒覺得,她做皇帝也不錯……我怕不是病了吧?」
幾個老臣結伴向外走,彼此低聲議論著,其中一人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哈,何止您病了,王某也病了……竟覺得說不定她真是命定的大夏皇帝,命定的大夏的轉機!」
……
幾日相處下來,老臣們不再逼著魏京華學習。
魏京華也不那麼抗拒了,可謂師生相處愉快。
只是殷岩柏來考驗她,向她提問時,發現她的筆記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王八……
有些王八還畫的活靈活現的!
「魏京華!」殷岩柏咬牙切齒,「這就是你學來的東西?」
「你有功夫在這裡沖我發脾氣,不如去嚴刑拷打姜玉平,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叫那蟲子從我身體里出來,我真不耐煩做這些!」魏京華揮揮手,「我都一把年紀了,現在開始學習駕馭臣子?我連你都駕馭不了,還駕馭誰呀?」
她說著,朝他擠了擠眼睛。
殷岩柏又氣又無奈。
他逼著自己硬下心來,「你過來,坐好,我和你一起學。」
「不要。」魏京華搖頭,「我打小學得都不是這些。」
「所以我說,我跟你一起學。」殷岩柏又說。
魏京華沒注意,他臉色已經冷了。
或許她注意到了,只是沒在意,也不想妥協。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究竟過來不過來?」
「你煩不煩啊?是你答應姜玉平,要扶持我做皇帝!又不是我答應他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實現這個命格!你們這些迂腐的古代人!什麼命格啊!我從來都不迷信!狗屁的命……」魏京華怒了。
殷岩柏也被她激怒,口不擇言,「你以為我真的想扶持你做女帝?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反對的聲音?我就算篡權,都比扶持你簡單!反對的聲音也更小!」
殷岩柏話音落地。
魏京華呵呵一笑,「那正好……」
她正伸手要取下自己頭上,沉甸甸的金冕。
但她的手還沒碰到金冕,整個人卻是一僵。
她的臉痛苦的皺在一起,她軟倒在地,抱著自己的胳膊蜷縮起來。
殷岩柏立時臉色都變了,「你怎麼了?」
他想扶起她來,卻見她臉上的血管暴起,她渾身戰慄不止,她緊緊咬住牙關,卻有痛吟之聲,溢出牙縫。
「你不要嚇我……京華!我開玩笑的,我沒有想篡位!我從來沒想過!不管再難,再難我都會扶持你的,我發過的誓,我記得!我沒有要毀約!」殷岩柏抱著她。
豆大的汗珠子從她腦門兒上冒出來,滾滾而下。
她抖的厲害,痛吟聲也越來越大。
「叫姜玉平來!快傳姜玉平!」殷岩柏要瘋了,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我說什麼混賬話!該死的!」
魏京華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就連嘴唇都是蒼白的。
殷岩柏等不及,他猛地抱起她來。
她蜷縮在他懷裡,像一隻剛生下來無助的小貓。
「你不要有事,我再也不逼你了……再也不逼你了……對不起,你千萬不要有事。」
他抱著她,闊步往關押著姜玉平的地方去,一路上,他顛三倒四的說著。
殷戎常武也已經帶出姜玉平,兩方人在半路上遇上。
「王爺,您怎麼……」
「快!快!到臨近的殿宇去!」
殷岩柏說著,把魏京華抱到了近旁的殿宇中。
姜玉平從牢里出來,提出來的匆忙,他自然是沒時間梳洗打扮。
他身上還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頭髮鬍子都亂蓬蓬的。
他伸手扒拉開擋在臉上的長發,嘿嘿笑了兩聲,「我以為晉王對外甥女的感情有多麼真摯,沒想到,你竟然想反了她?奪取她的皇位?」
「你放屁!」殷岩柏怒道,「我從來沒想過!」
姜玉平撇撇嘴,他在獄中瘦了很多,但一雙眼睛里的光芒卻比從前更盛,「你沒想過?她會成這樣?」
「疼……岩柏……我好疼……」魏京華的淚滴到殷岩柏的手背上。
殷岩柏立時如同被燙了一樣。
「我恨不得能替她疼……」
他攥著魏京華的手,一腳踹在姜玉平的身上。
他控制著力道呢,否則這一腳必定要了姜玉平的命。
姜玉平被踹的咳嗽連連,「哈,惱羞成怒了?」
「別說沒用的,快說,怎麼救她?」殷岩柏額上青筋直蹦。
「王爺不承認自己想篡她的權,我能有什麼辦法?」姜玉平搖了搖頭,「那是嶺南的毒蟲在她身體里作祟,又不是我,你殺了我也沒用啊?」
姜玉平除了被踹的痛苦,倒是一點兒也不慌。
殷岩柏咬著牙,腮幫子上的肌肉動了幾動,「我是說我篡權也比扶持她做皇帝容易……不過是氣話,我並沒有這心思!」
姜玉平輕哼一聲,「行兇作惡的事,都是從一個惡念開始的。殺人的事兒,不是從殺他那一刻才開始,乃是從心裡起了恨他的念頭就開始。王爺都說了氣話了,日後還能保證不再起惡念嗎?」
殷岩柏攥緊拳頭,垂著頭,身形僵硬,「那如今……」
「如今王爺知道,這話不能說,氣話、玩笑話都不成,人的舌頭是百體中最小的,卻是威力最大的,謹言慎行啊!」姜玉平反倒教訓起了他。
殷岩柏顧不得他身上酸臭的味道的,一把抓起他的領子,「我是問你,她現在該怎麼辦?你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廢了你!」
「疼過去就好了,她命硬,不至於一次就疼死的。若是換了個命弱的,不知死過多少次了。」姜玉平拍了拍他的手。
殷岩柏猛地鬆開姜玉平,叫人仍舊把他投入獄中。
「另外,把姜翰提過來,我要見他。」殷岩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