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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牝雞司晨

  殷岩柏豁然邁步,正要上前與姜玉平同歸於盡……


  卻見魏京華停下了顫慄,她臉上的黑青也一點點褪去,恢復了白皙的正常顏色。


  她睫毛輕()顫,整個人已經疼暈過去,但呼吸卻平順了。


  她看起來……似乎真的,好了?


  「你看,我沒騙你吧?」姜玉平笑眯眯的說。


  「你找死!」殷岩柏大怒,他踢起地上的劍,握在手裡,提步向姜玉平邁來。


  姜玉平動作也不慢,他迅速退了好幾步,躲在坤莎的棺材後頭。


  殷岩柏沒再追他,他跪在地上,將魏京華抱在懷裡,「京華?醒醒!」


  魏京華的呼吸趨向平順舒緩,就像是正常的睡著了。


  血色一點點回到她的臉頰上,完全看不出一刻鐘之前,她猶如厲鬼的醜陋可怕的樣子。


  「她為什麼還不醒?」殷岩柏聲音沙啞。


  姜玉平哼笑一聲,「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好好睡一覺,自然會醒的。別忘了你的誓言,你若有違誓言,她就會死在你面前!」


  殷岩柏猛地回頭,眼神凌厲的看著姜玉平。


  「你瞪我也沒用,她身上的毒蟲是一對兒,如今公母兩蟲已經在她身上聚合,誓言的約定已經立下,牢不可破。蟲子可不像人類,人總是立約時信誓旦旦,毀約時,毫無顧忌。蟲子要誠懇的多,約定立下,就寧死不反悔。」姜玉平說的一本正經。


  「把他拿下。」殷岩柏抱起魏京華。


  殷戎和常武早已經忍了姜玉平多時,此時兩人如餓虎撲食一樣衝上來。


  姜玉平未曾抵抗,老實就擒。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實在欠扁。


  常武忍不住,攥著拳頭,沖著他的臉猛打兩拳。


  姜玉平的鼻血當即就噴了出來。


  他卻呵呵直笑,「疼,疼……」


  「他怕是有病吧?」殷戎皺著麵皮,指了指姜玉平的腦子。


  常武撇嘴,「病的還不輕。」


  短短几個月之內,大夏的皇宮裡竟發生了兩次宮變,死傷無數。


  這在整個歷史中,也是極其罕有的。


  殷岩柏把魏京華帶回了先前的寢宮,到處都是血腥味兒,唯有這寢宮還乾淨整潔一些。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身體。


  她人沒醒,卻是扭動了幾下,似乎很不舒服。


  「京華,別怕,我在這兒。」殷岩柏低聲說。


  星辰一家三口也跟了過來。


  一隻小的趴在腳踏上,另外兩隻大的趴卧的更遠些。


  外頭的戰亂還未止息,刀劍相撞之聲遠遠傳來。


  但寢殿之中卻格外靜謐,一靜一動,反差強烈,卻又莫名和諧。


  「王爺,姜四醒了,他鬧著要見王妃!還要見他叔叔!」常武在外喊道。


  「他要見他叔叔,就叫他去見,見王妃……不可能。」殷岩柏冷冷說道。


  常武應了一聲。


  殷岩柏看著魏京華熟睡的小臉兒,「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可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只想守在這兒,看著你,怎麼辦?」


  貢布低低的叫了一聲,鄙夷的看了眼殷岩柏,它趴卧在紫麒麟身邊,舔了舔紫麒麟的頭。


  紫麒麟伸出爪子,把他推開在一旁。


  殷岩柏扯了扯嘴角,看著這有愛的兩口子,卻是笑不出。


  他的手伸進被窩裡,輕輕拉出魏京華的手,攥在手心。


  魏京華一直睡了很久,她睡得很安穩,連噩夢都沒做。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明黃色的帳頂,一層的床帳都被放了下來,外頭的光透過幔帳,把幔帳上的金龍映照的熠熠生輝。


  她有些愣神兒,眼睛沒有焦距。


  漸漸的,她才聽到說話聲。


  說話的聲音不遠,只是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所以她聽的不是很清楚。


  「不行,我不同意……」


  「那要不王爺試試,看有違誓言,她會不會……」


  「住口!」殷岩柏怒了,聲音拔高了一些。


  魏京華掀開幔帳,赤腳下床。


  「王妃……呃,陛下,您醒了?」海桐站在床帳外頭,表情驚喜又複雜的看著她。


  魏京華一下子愣住……這算是什麼稱呼?

  主僕兩個似乎都覺得怪異,一時間面面相覷,誰都沒再說話。


  殷岩柏從外頭闊步進來,「京華,你怎麼樣?痛不痛?哪裡不舒服?」


  殷岩柏上前,半蹲半跪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要把她點著了。


  魏京華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疼,只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說完,她看向四周。


  先皇的寢宮她來過,雖然姜玉平住在這裡以後,風格擺設都有變化,但還是能夠認出來,這是皇帝的寢宮。


  她躺卧的地方,是皇帝的床榻。


  「你……不記得了嗎?」殷岩柏試探的問道。


  魏京華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兒亂……」


  「沒事,不要強求,京都經過兩次大亂,已經大傷元氣,不會再輕易打起來了。」殷岩柏低聲說道。


  「不是那個……」魏京華搖搖頭,她說不清楚,叫她腦子裡亂的,不是那些事。


  「閨女,你醒了?好些沒有?你想不起什麼來了?姜玉平叫晉王發誓救你……你還記得嗎?」


  魏敬賢忽然從碩大的六折屏風後頭探出腦袋,笑的恬不知恥。


  「他怎麼出來了?」魏京華皺眉問。


  「你這話叫為父好傷心呀!我是你爹,你都要飛黃騰達了,我怎麼還能在叛軍手裡關押著?不像話是不是?」魏敬賢捂著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魏京華也皺眉說,「不像話。」


  殷岩柏猛地回頭,冷冷看了魏敬賢一眼。


  他立即閉上嘴,腦袋也縮了回去。


  「他叫你發誓了?」魏京華表情有些混沌。


  「是。」殷岩柏點點頭,握住她的手,「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


  「用我的命?」她問。


  殷岩柏的呼吸猛然一滯,過了半晌,他才艱難吐氣,「是。」


  「如果你違背誓言,我就死在你面前?」她問的輕鬆。


  殷岩柏的臉色卻已經驟然變了,又是停了好久,「是……」


  「那就好辦了。」她語氣無比輕鬆。


  殷岩柏卻緊緊皺起眉頭,臉色都已經發了白。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魏京華輕鬆的轉過臉來,說話間隱約都有了輕鬆的笑意。


  殷岩柏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嗓子眼兒里似乎火辣辣的疼,以至於他說話都開始沙啞艱難,「我要一步步履行我的諾言。」


  「別傻了。」魏京華哈的笑了一聲,「你還把姜玉平的話當真呢?我看他在嶺南呆的不正常了,腦子有問題。」


  魏京華輕拍了下殷岩柏的肩頭。


  殷岩柏卻笑不出,臉色鄭重無比,「你沒看到先前你的樣子,有多嚇人。我絕不想嘗試第二次。」


  他堅決搖頭。


  「那你還真要我做女皇帝嗎?」魏京華表情惆悵起來,「我不會呀?我從來沒這心思呀?」


  「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的,慢慢學。」他握住她的手。


  「那你呢?你會嗎?」魏京華看他。


  殷岩柏沉默片刻,誠實的搖頭。


  算命的大仙兒說過,他是將才,他天生是做大將的料,並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他也無心掙地位,從小他讀的書,和皇兄所讀的書都是不一樣的。


  皇兄讀的都是《帝王策》一類,他讀的卻是兵法,為臣之道一類。


  「那我跟誰學?」魏京華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能為帝師者,這天底下不缺,不著急。」殷岩柏攥著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臉上,「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魏京華抬手揉了揉肚子,「餓了。」


  殷岩柏終於露出笑來,「用膳。」


  宮裡宮外都是大亂。


  這會兒能擺上七八個菜,還有兩個湯,兩種面點,魏京華已經覺得非常奢侈了。


  她十分滿足的拿著面點,開始認認真真的用飯。


  用飯這件事兒上,她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即便當初在魏家,被楚氏和魏婉容欺負的時候,她也不會說吃不下飯。


  師父總教導她,吃飽了才有力氣反抗。


  她奉為至理名言。


  殷岩柏卻沒吃多少東西,多半的時候,他都在給她布菜,看著她吃。


  看她剔魚刺剔的又快又利落,他還以為那魚有多好吃,自己也夾了一塊嘗了嘗。


  哪知第二口就被魚刺卡住了。


  他這樣的人,以往吃魚都有人給他剔魚刺的,他從來不曉得,原來整塊的魚肉裡頭有這麼多的小刺?


  他再扭頭看魏京華,她吃的很安靜,也很快,卻一點兒不顯得狼吞虎咽。


  她很多事情上,根本不需要人照顧,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也許……牝雞司晨,真是她的命格?


  姜玉平先前自己登基做皇帝,如今出此下策,究竟是提前謀划好的?還是認命了?

  「你在想什麼?」魏京華放下筷子問他。


  殷岩柏笑了下,「想你做皇帝的模樣。」


  「吃飯的時候,不能想東想西,最好是專註的品味食物的味道,不然……」魏京華看他面前的盤子一眼,「容易卡魚刺。」


  殷岩柏垂眸不語。


  魏京華拿帕子擦了擦嘴。


  常武急聲在外頭說,「寇四爺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聽說王爺要……」


  他飛快的瞟了眼魏京華,猛地頓住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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