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娘家人?
陸姨娘仍舊不肯鬆手,魏京華倒是不會受她擺布。
她兩腿一晃,便從她的鉗制中脫身出來。
陸姨娘還要往前撲,海桐眼尖,立時擋在她面前,「陸姨娘好自為之,我家小姐是看在老爺和二少爺的面子上,才沒對您不客氣,您若看不清現在的情形,惹怒了我家小姐……呵,別說替別人求情了,先掂量掂量有沒有人為您自己求情吧?」
海桐這話一說,陸姨娘果真不敢往前撲了。
魏京華去了鳳仙閣,在鳳仙閣里轉了一圈兒。
她把劉家弟弟的骨灰罈子抱在手中,至於其他的,對她來說都是身外之物,她並沒有什麼要拿的。
「小姐回來取什麼東西?」海桐問。
魏京華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叫你們兩個從驛館里出嫁好,還是等魏敬賢入獄了以後從魏家出嫁好。」
「自然是魏家更有感情,從驛館里出嫁好像不是自己的娘家一樣……」海桐嘀咕了一半,臉上刷的漲紅,「小姐!婢子還小呢,您說冬草姐姐就說她,老捎帶著婢子做什麼?」
「真不想嫁人呀?」魏京華戲謔看她。
海桐使勁兒搖頭,小臉兒可憐巴巴的,「小姐能不打發婢子走嗎?婢子不怕危險,也不怕奔波,只要小姐帶著婢子,婢子生是小姐的人,死也做小姐的鬼!」
魏京華愣了愣,她念及自己的命格……擔心姜家人得了勢,登基坐上皇位以後,也會容不下她。
但轉念想想,即便硬是把海桐嫁了人,就真的萬事大吉了?她所嫁的男人,難道就一定不會像魏敬賢當年拋棄她娘一樣,為自保拋棄海桐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如同殷岩柏……他們兩個的關係,已經足夠親密無間了吧?
然而還是會有意見相悖的時候,如今兩個人卻還是不得不分開了。
魏京華的臉色暗了暗。
「小姐不高興嗎?是不是婢子說錯話了啊?」海桐有些忐忑,摳著自己的手指頭。
魏京華搖頭輕笑,「你既不願嫁人,也沒有心儀的男子,那就跟著我吧,只是日後多得是吃苦受累的日子,但你要記得自己今日的選擇,省的後悔抱怨。」
海桐立時點頭像小雞啄米,「婢子不後悔。」
這邊主僕兩個還在說話。
外頭卻有小廝來報,「陸姨娘懸樑自盡了!求二小姐過去看看吧!」
魏京華聞言微微一愣,「看她剛剛的樣子不像是要自盡的人吶?」
「人想開想不開的,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小廝喘著說道。
魏京華點點頭,「大白天的,就算懸樑,這麼多人伺候著呢,也立時就能被發現了,不至於叫她真的咽了氣……人救下來了吧?」
小廝聞言,臉色訕訕,「是,已經救下來了。」
魏京華微微一笑,「就是說嘛,不至於這麼多人,救不下一個懸樑自盡的。老爺也被請過去了吧?」
她說「老爺」,她沒叫爹。
小廝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應道,「是……過去了。」
「嗯,那就更沒我什麼事兒了,這場合我去倒是不合適。」魏京華笑了笑,反而穩穩噹噹坐了下來。
小廝見狀有些不解。
「海桐,去燒水烹茶,待會兒老爺就要過來了。」魏京華不動聲色的吩咐道。
小廝抓了抓腦袋,惶惑不定的離開。
果然,小廝才剛走出鳳仙閣的院子,還沒繞過荷花池,就看見魏敬賢闊步往這兒來了。
他嘀咕一聲,「二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啊!」
「她不肯去嗎?」魏敬賢問小廝。
小廝點頭,「是……」
「我就知道!這不孝女,她巴不得魏家人全死光了,她才滿意!早知如此,當初何必接她從巨鹿回來?就該叫她在巨鹿呆一輩子!」魏敬賢罵罵咧咧。
小廝的臉不由皺在了一起,他暗自嘀咕,「若不是寇家執意要娶,您當初會叫人去巨鹿接人嗎?您也是看著有利可圖才會接人回來的,只不過是料錯了,沒想到接回來的不是豬,而是虎罷了……」
小廝說話間,魏敬賢已經進了魏京華的院子。
海桐拿了黃銅小爐在正房裡煮水。
清冽的泉水在壺裡咕嘟嘟冒著泡,紫砂的茶壺被開水燙過,還未放入茶葉,就已經有淡淡茶香逸散出來。
「你倒是有閑情雅緻,還在這兒泡茶呢?家裡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是不是根本沒有一件入你的心?」魏敬賢開口就是斥責的語氣。
魏京華點點瞥了他一眼,「坐。」
「我沒心思坐,我的心是肉長的,不像你,心是鐵打的!你妹妹採蓮,被晉王抓去了軍中,叫她做……軍妓!晉王若還是昔日的晉王也就罷了!可文帝倒了!如今姜家得勢,那是你的外祖家,你不去說說好話,把你妹妹撈出來,你竟回來,在自己家裡作威作福!把陸姨娘逼到上吊自盡!是不是這個家家破人亡了你才能收手?!」
魏敬賢說完,便漲紅臉看著自己的女兒,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魏京華笑了笑,「我不明白,怎麼聽您的意思,魏家的災難都是我帶來的一樣?」
「難道不是?」魏敬賢翻了個白眼。
魏京華認真的搖搖頭,「魏老爺心還真是大,事到如今了,沒有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還有功夫替那些無足輕重的人操心……難道您忘了,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死在哪兒?死在誰手裡的?如今姜家得勢了,姜家豈能不替他們家枉死的女兒報仇嗎?」
報仇,兩個字,她咬字極其清晰。
魏敬賢當即一顫,退了一步,倉皇無措的看著她。
「我可是聽姜家的四郎君說了,你是簡家黨羽,當年姜家被貶謫,被流放去嶺南之地,你功不可沒。對了,這宅子里……」魏京華指了指四周的物件兒。
這裡很多上好的東西,都是當年姜家被抄家流放的時候,魏敬賢設法從姜家盤過來的。
魏敬賢臉色一時難看至極。
魏京華笑了笑,海桐恰好沏好了茶,茶香飄逸的滿屋子都是。
「坐。」魏京華指了指她對面的坐榻。
魏敬賢與其說是盤腿踞坐,不如說是失了心魄,頹然軟在那裡。
「姜家要……要報復我了?」他喃喃自語,「他們難道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魏家嗎?若是魏家沒了,你又該如何自處呢?你一個女孩子,若是沒有了娘家的依仗……」
「這些不勞魏老爺費心,你我的魏,已經不是同一個魏。我自然有自己的依仗,換言之,我不怕死,孤身一人,我連依仗都不需要。」魏京華神色淡淡的,當真是從容不迫,毫無懼色。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這會兒似乎就是這種狀態。
魏敬賢卻與她不一樣,他是一家之主,且有兩個兒子,和一大家子的「體面」需要他來維護。
「你……姜家人必會賣你面子,你設法救救娘家!」
「娘家?」魏京華挑了挑眉,「可是我怎麼聽說,你根本不是我的生父呢?」
「你胡說什麼!」魏敬賢猛地一拍桌子。
海桐嚇得一聲尖叫,桌案上的茶盞都要跳起來了。
裡頭剛燒開沏好的茶水,都灑在了紫檀木的小茶桌上。
魏京華瞥了他一眼,「這話我可是從文帝口中聽說的,還聽說,我出生的時辰是被改了的,族譜上記錄的根本不是我的生辰八字,愣是往後推了一個多月呢。」
她目光犀利的落在魏敬賢的臉上。
海桐從來不知道這事兒,她一面關注著茶水,一面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
魏敬賢咬著牙,抿著嘴,臉上的肌肉線條綳得緊緊的。
「我又聽說,我娘當年在京都也是有頭有臉的名媛。就算不沖姜家,但沖我娘自己,你也不該把她的女兒遠遠的扔到巨鹿去……那麼狠心,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你恨她,恨這女兒來路不正。難怪巨鹿老家的人,都敢把你的女兒扔到家門外,任憑她自生自滅,反倒叫劉氏的人撿回去撫養。」魏京華歪了歪頭,「這麼說來,我自始至終都不姓魏。」
「那是簡家編撰的,為了欺哄聖上!自從晉王離京之後,簡家就想了這辦法從刑部大牢里出來,他們一直在操縱文帝!」魏敬賢低垂著腦袋,長嘆一聲。
他眼眸垂的很低,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子頹然絕望。
「什麼意思?」魏京華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簡家出獄以後,就得了姜家制酒的方子。」魏敬賢抬眸看著她說。
他眸子緊縮,神情嚴肅無比,「那酒有奇效,簡延眼看都要活不成了,愣是靠著那酒,叫他忍著疼,又活了過來。他剛出獄的時候,別說坐在輪椅上了,他連坐都坐不起來,硬是靠著那酒一點點好轉。」
魏京華眼中劃過一抹驚異……連簡延都是靠著姜家的酒好起來的?
姜家人為什麼要治好簡延……不對,當初舅舅姜玉平把制酒的方子給她,她是當面就撕了的。舅舅說,這方子別無備份……
酒方子絕不可能是無意中落在簡家人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