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敢留下我的人?
天光昏暗,他的動作並不明顯,但好在魏京華站的近,她立時就發現了。
「你做什麼?」她立時全神貫注的防備……
防備著他的輪椅上向她射出什麼毒針暗器。
「嗖嗖——」輪椅上真的射出了兩枚飛鏢。
卻不是沖著魏京華。
她想阻攔時,已經來不及——「小心!」
她高呼一聲。
但緊隨在她身後的兩個契丹人,卻應聲,噗通噗嗵的倒地。
魏京華冷冷看著簡延,「你的手段不高明呀?除了他們兩個,外頭還有許多契丹人,驛館里更有契丹精騎。」
簡延呵呵笑了笑,「暗器打中的不是他們的要害,他們這麼強壯的身體,死不了。不過是暗器泡了蒙汗藥,他們會睡一會兒罷了。後頭豎著兩根大柱子,你說話不彆扭呀?」
魏京華冷著臉,「我不彆扭。」
「我彆扭呀,我還想跟你說點兒溫情的話呢,多這兩人真多餘。」簡延呵呵笑著。
魏京華皺著眉頭。
「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看我還是個殘障呢,我身邊不也沒帶著人嗎?只有你一個,你怕我對你怎麼樣啊?」簡延故意把語氣說的很是曖昧。
魏京華翻手摸出一枚金針,「你試試?」
「不敢,好著的時候尚且不敢呢。」簡延搖頭,他臉上的疤痕在燈光之下更顯深刻。
魏京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畢竟她沒有在輪椅上坐過……她不能體會簡延的苦悶,更不能想象他苦悶之下,會如何扭曲了心。
直到她推門看見冬草……
「嘶——」她差點叫出聲,但她立時捂緊了自己的嘴,把驚叫捂回了肚子里。
她此時卻有些慶幸……慶幸那兩個契丹人昏迷了,沒有跟著來。
她視線一時間模糊,甚至連屋子裡的冬草都看不清……
「簡延,你是個人嗎?你還是人嗎?」魏京華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她尾音卻顫的厲害。
簡延仰臉沖她笑,一臉深刻的疤痕,笑容卻好似發自內心。
他一言不發。
魏京華脫下外頭深衣,闊步進入房間,她伸手把衣服包裹在冬草的身上,一把將這個滿身傷痕的女孩子抱在懷裡。
冬草哼了一聲,渾身戰慄不止。
她似乎想躲,身體卻帶著恐懼的記憶,連躲也要剋制……
「冬草不怕,是我,我回來了。」魏京華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不怕不怕。」
她抬手,溫柔的將冬草臉上的頭髮撥開,露出女孩子蒼白的臉頰。
簡延推著輪椅進來,輪椅上的他,目光卻頗有嘲諷之意的看著主僕兩人。
「很心疼么?我對她可比當初晉王對我溫柔多了,不信你問她?」
冬草半昏半醒,神志不清,但聽到簡延的聲音,她還是害怕的顫慄起來,牙齒咯咯的碰在一起。
魏京華心裡如扎著針綿密的疼。
她抬眸狠狠瞪向簡延,她此時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簡延投進牢獄里?她就該殺了他!
為什麼要相信朝廷,相信聖上會有公斷?
相信他這樣的人不會再被放出來?
正是因為她的一時大意,她的盲目相信……才會叫她身邊的人受到這樣的傷害。
她說過,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可看看冬草如今的模樣,她的保護,就像個屁一樣……
冬草原本光潔白皙的皮膚上,帶著各種各樣的傷痕,有些是鞭子打出來的,有些看起來則是燙出來的,還有些咬傷……
魏京華不知道她都經歷過什麼……但她不難想象,冬草心裡的傷,一定比身上的傷看起來跟狼狽,跟恐怖。
「人我要帶走。」魏京華閉了閉眼,她強壓下心頭的憤怒。
她心裡有個快要爆炸的火山,哪怕她這會兒只有一個人在這裡,她也想殺了簡延,即便她已經察覺了這院子周圍,有不下十人在盯著,觀望著……她仍舊想殺人。
不過是看冬草如此驚慌不定的樣子,理智告訴她,她得先送冬草到安全的地方。
為冬草報仇,是要在保證她性命無憂之後,才能放手去做的事。
「不行。」簡延想也不想的拒絕,「這丫頭是我爹送給我的,我即便要還,也還不到你手裡。或者你想叫我把她還給我爹?」
簡延嗤嗤的笑起來,他的輪椅都跟著他顫了起來。
「以前聽說身體的不行的人,心裡也不行了,跟著身體一起扭曲變態了,我還不信,」魏京華定定的看著簡延,「但今日看你我就信了。」
簡延眼睛一眯,「魏京華,你回京之前怕是沒打聽清楚吧?你是來送死的?」
「我是來算賬的,從最當初,到如今,一筆筆的賬我都要算清楚。」魏京華緩緩說道。
「最當初?」簡延笑的很厲害,「多麼當初?從你娘那時候開始嗎?」
魏京華臉色一僵。
在草原上的時候,寇七郎提了一句。
她又追問,寇七郎卻不肯再說。
離開草原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去找寇七郎追問了……因為她既然已經回來,那就勢必要親自查清楚。
但她沒想到,她還沒有著手開始查,這件事就又主動出現在她耳畔。
「對,你說的不錯,從我娘那時候開始,從姜家的不白之冤開始。」魏京華打橫抱起冬草,迎面看著簡延,「你可以說,也可以沉默,這都不影響我。」
簡延垂眸笑了笑,他動了動輪椅,正擋住門口。
「你知道我為什麼把冬草安排在這裡嗎?因為這裡和你有著莫大的淵源呢,當初你娘就是在這個房間里……」簡延話未說完,厲風撲面,他話音一頓。
魏京華的腿已經掃到了他面前。
他猛地推動輪椅,仰身向後避閃,「來人!」
他高喝一聲,蹭蹭,立時從房頂樹梢,院牆上跳下七八個壯漢來。
隔著衣裳袖子,也能看到他們隆鼓健碩的肌肉。
單看體型,魏京華是處於絕對的劣勢,更何況她懷裡還抱著一個更孱弱的女孩子。
但她臉上此時沒有緊張害怕,有的只是滔天的怒火。
「剛才的話,是真的?」魏京華視線掃過幾個健碩的護院,仍舊落在簡延的臉上。
簡延笑著點點頭,「當然是真的,爺爺告訴我的,這還能有假嗎?那會兒,她已經嫁給你爹了吧?難怪你爹對你不親呢,當年你娘好歹也是京都十大美女之一,就算她人不在了,你爹也該念著她的情,好好撫養你。怎麼也不至於丟到巨鹿不聞不問……感情呀,你都未必是他的種呢!」
魏京華閉了閉眼,她胸腔里有劇烈的情緒在翻湧。
她不曉得那情緒究竟是屬於她的,還是原主留下的。
她只曉得,簡延必死,且要死在她手底下,方能解她心頭之恨。
她抱著冬草向簡延踢去,一旁的護院立時奔上前來,一拳打在她腳上。
魏京華旋身躲開……這些護院才不講什麼江湖道義,七八個男人對上一個女子,再加一個半昏迷的傷員。
他們竟蜂擁而上,打女人不說,還要以多欺少。
魏京華在七八個人的圍攻之下,只能勉強躲避,護著懷裡的冬草不受其害,若想有力的反擊,卻是發揮不來。
「來人!」魏京華厲聲喊道。
她叫方淼和孫進暗中跟隨,為的就是這樣的突髮狀況。
方淼和孫進也真能沉得住氣,都這會兒了,這兩人還不趕緊出來呢?
可她喊了兩聲,仍舊孤立無援,方淼和孫進誰也沒有出現。
只有簡延的笑聲回蕩在院子里,「你在找鷹揚府的那兩個人嗎?打從你進我府上開始,他們就已經被人盯上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喝一壺了吧?誰還能趕來救你呢?」
魏京華眯了眯眼。
「魏姑娘還有什麼后招,儘管使出來,叫我也跟著你長長見識?」簡延抱著膀臂,臉上的疤痕透著報復的快意。
魏京華仰頭望天,「啾啾——」
她學鳥叫,發出凄厲長鳴。
暗沉沉的天空中,立時響起回應她的鳥叫聲。
坐在輪椅上的簡延一時繃緊了身體,「喲,你這一趟草原之行,到不白走啊?學會了新技能?鳥語?怎麼著,魏姑娘還能招來百鳥,替你啄死我們這些人吶?」
簡延說了個笑話。
七八個護院非常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眼見魏京華不是對手,被七八人圍困,猶如瓮中之鱉。
他們便起了戲耍的心思,要逗逗她,不急於抓住她,卻把她逼得時而左突,時而右撞。
魏京華看穿了他們的意思,垂眸哼笑一聲,倒也靜心不著急了。
她曉得,回應她的乃是海東青的叫聲,等在京都之外的紫麒麟一家三口,只要得了海東青的信兒,必定第一時間趕來援助。
「行了,今日不想抓你,你把我的妾室放下,我放你離開。」簡延笑著說道。
「不可能。」魏京華搖頭。
簡延眯了眯眼,「那你就和她一起留下吧?」
「我看是誰,這麼大膽氣?敢留下我的人?」院子外頭,炸響起一聲輕喝。
簡延神情一怔,七八個護院也大吃一驚。
眾人向院門口看去,只見一個高岸的身影,闊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