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從這裡滾出去
殷岩柏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魏京華笑了笑,「就是支持我啊,我錯了的時候,你可以溫柔的提醒我,我若沒錯,你就力排眾議的支持我,做我背後強大的靠山。這樣,可不可以?」
殷岩柏終於展顏一笑,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魏京華抵著他的胸口,仰臉看他,「我能自己做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不要袖手旁觀,這樣,算是寵愛了吧?」
殷岩柏把她摁進懷中,下巴蹭著她的頭頂,「你的事,我永遠不會袖手旁觀,至於你說的不能插手……我儘力吧。」
魏京華在他胸前悶笑出聲。
兩人都沒有看到,在迴廊拐角的地方,有一雙漂亮卻清冷的眸子,正在一瞬不眨的盯著他們。
聽著殷岩柏懷中女子發出的笑聲,這一雙漂亮的眸子越發清冷,甚至泛出了濃濃的恨意。
「寵愛?呵……」
漂亮的眸子閉了閉眼,喃喃開口,「這寵愛,我必要奪過來!」
清風拂過,漂亮的眸子不知去向。
簡豐的死訊也被先一步送去了京都。
眾人啟程,繼續往京都而去。
沒有了簡豐的隊伍,顯得格外太平。
簡豐的親信,那一日都目睹了他的死狀。
有些人一連幾日都不敢睡覺,不能合眼,一閉上眼,就看見腸穿肚爛的簡豐,趴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向他們求救。
魏京華的日子也越發的清凈起來。
她本來就是性子冷淡的人,就是認識很久的人,與她熟絡起來也難。
如今與她不熟那些人,更是恨不得時時繞著她走。
她本就不愛與人套近乎,如今更是連打招呼都省了,她沒覺得這樣不好,反而很享受這份寧靜。
寧靜的路途,對她來說,是格外的快,原本半個多月的路程,她覺得一眨眼,竟然就到了京都。
走的時候,她是趁夜,偷跑出京都的。
回來京都時,竟也有點兒像「偷偷」回來的。
一行人沒有旗幟,沒有徽記,朝廷的兵馬都穿著常服,倒像是一行無名無姓的客商進京。
唯有她帶著那契丹的一千精騎,看起來分外惹眼。
魏京華原本想著把他們安排在京都之外,叫他們安營駐紮。
後來她又琢磨……
「在回京的路上,還有人敢算計,對我們不客氣,如今回了京城,豈不變本加厲?」
魏京華搖了搖頭。
「旁人不給我們留活路,我們卻還要顧及那人的面子?是不是太慫了?」
殷岩柏聞言苦笑,她說的是誰,他心知肚明。
「你可別多想,我說的不是你皇兄,真不是。」魏京華笑嘻嘻說道,「我說的是那些奸佞小人。」
殷岩柏無奈翻了個白眼,「你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魏京華看了看他,「你要非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殷岩柏沉默了一陣子。
魏京華以為,他還是不能從兄弟之誼中走出來……倘若他不曉得要防備他的皇兄,不知反抗,那麼這一切,必須由她來做了。
他們回來京都,是打算面對一些事,卻不是打算回來送死的。
至於統治系統宣揚的什麼「忠君」「天子」「正統」……亂七八糟的洗腦文化,跟她沒有半點兒關係。
她的生存環境,教會她的理念,第一條就是要保命,最後一條才是勇於犧牲。
她沒有以魏長使,也沒有以晉王妃的身份入京,乃是換了耶律泰為她準備的一身契丹公主服飾,以契丹公主的身份,告訴了大夏皇帝。
在皇帝做出反應以前,她沒有「偷偷」入京。她與契丹人一起駐紮在了京都外頭。
直到皇帝派鴻臚寺專門接待外賓的官員來,她才大大方方的帶著一千騎兵入了京。
且她沒有回去住在魏家,而是徑直去了驛館。
大夏朝京都的驛館,修建的格外奢華,地方很大,處處似乎都向外賓彰顯著大夏的雍容華貴。
「稟魏長使知道,您的父親大人,魏侍郎在外頭等著呢。」鴻臚寺的寺卿與她拱手說道。
魏京華笑了笑,她沒說話,卻看了一旁的契丹大將一眼。
契丹大將上前一步,「這位官員,你怎麼稱呼的?」
「魏長使……怎麼,魏長使已經更名換姓,不再姓魏了嗎?本官倒是不知……」鴻臚寺卿故意說道。
魏京華搖搖頭,「我是姓魏,但如今我身上的使命遠比我姓什麼更為重要。倘若你們只承認我是魏家的女兒,是朝廷曾經的三品繡衣使,只怕我就不能完成契丹單于交給我的任務了,此次的議和也就作罷。」
鴻臚寺卿一聽,臉色微變。
他深深看了魏京華一眼,沒想到這女子這麼犀利。
兩邦談和,更何況是同西北強悍的游牧族談和……對於如今的大夏來說,可是一件極其重大的大事兒。
若是這事兒崩了,不是他一個鴻臚寺卿能擔待得起的。
「您說的是……那本官去回了魏侍郎。」鴻臚寺卿拱了拱手。
「魏家到底是我家,不過我在這官驛里的時候,便是契丹的長公主。待我自行回了魏家,仍舊是魏家的女兒。先有國,而後有家,是朝廷的事情大,還是我一家的事情大,我想寺卿大人心裡也有數,是么?」
魏京華笑盈盈的看著鴻臚寺卿。
鴻臚寺卿原本想不客氣的把魏敬賢給哄走……反正是魏家的人,女兒哄走爹,傳出去丟人的也不是他。
沒想到,他不過是念頭這麼一過……還什麼都沒做呢,就被這女子給威脅了。
「公主說的極是……」鴻臚寺卿皮笑肉不笑的應了,躬身退出去。
「送送寺卿大人。」魏京華抬了抬下巴。
契丹人立即跟了上去。
送他是假,盯著他,看他怎麼說話才是真。
鴻臚寺卿在屋裡頭,魏京華面前憋了一肚子氣,出來了,原本想撒氣……看了看一旁的契丹人,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客客氣氣的把魏京華的意思轉述給魏敬賢。
「契丹公主稍後回自行回家,等她回了家,才是你魏侍郎的女兒,如今她乃是契丹的長公主,國事大於家事,魏侍郎且等等吧!」
魏敬賢眼珠子轉了轉,「應該的,應該的……」
他朝正院看了一眼,擰著眉頭轉身回了轎子上。
他沒想到魏京華還會回來……更沒想到她竟然會以契丹公主的身份回來。
這身份,可是太微妙了……稍有不慎,就能惹出大麻煩。
魏敬賢想要往簡家去,去簡大人那裡討個主意來。
「轉道……」魏敬賢坐在轎子里,對外頭的隨從吩咐。
隨從還未開口,卻有家僕找了過來。
「老爺,老爺,小姐回家了!老爺趕緊回去吧,白姨娘叫來請您。」家僕急切說道。
魏敬賢聽得愣了愣,「哪個小姐?」
「自然是二小姐呀?如今被百官迎回京都的二小姐,還能是哪位小姐呢?」家僕語氣含笑,他還不知道魏敬賢剛剛在驛館里吃了碰……
魏敬賢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她是什麼意思?前腳把我從驛館里趕出來,連我的面都不見,後腳就到我魏家家門上!」
「老爺,這不正說明小姐怕您生氣,專門趕回家裡,要給您磕頭的嗎?」隨從在外安撫道。
魏敬賢哼了一聲,心氣兒稍順,「算她還有點兒孝心。」
魏敬賢顧不得去簡家討主意,只得先回了家。
他以為魏京華真是回來給她磕頭的,他這做父親的也算有幾分威嚴。
哪知他已經坐著轎子回到了魏家,魏京華卻還沒往正院兒來呢。
只有白姨娘,分外不安的在院子里徘徊。
白姨娘見了他,如同見了主心骨,「老爺,這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慌什麼,她自己在驛館里說的,在驛館,她才是公主,回了魏家,她還是魏家的女兒!我一個做爹爹的,還怕自己的閨女嗎?」魏敬賢硬氣得很。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魏京華了,似乎早已忘記了父女之間的相處模式。
先前他離京安葬母親,他回京之前,魏京華已經追著殷岩柏往邊疆去了。
如今他在京都安順的日子過得太久,曾經的憋氣早就散盡。
「她不是回來了,怎麼還不來給我磕頭啊?她的孝道呢?」魏敬賢臉上分外不滿,「去把二小姐叫過來,她回到家裡,不先給長輩的磕頭,她幹什麼去了?!」
「不用父親去請,我已經來了。」魏京華闊步進了主院兒。
她昂首挺胸走在前頭,身後跟著臉面驚懼的海桐。
魏敬賢重重的哼了一聲,抻了抻衣擺,往上座兒上一坐。
旁邊的僕婦擺上蒲團,叫她跪下磕頭。
魏京華看了那蒲團一眼,嗤笑一聲,「抱歉父親,我如今肩負重任,不能盡跪拜之禮,望父親海涵。」
「你說什麼?」魏敬賢被掃了面子,立時大怒,「你不是我魏家的女兒了嗎?如何不能盡跪拜之禮?」
「我乃契丹長公主,怕跌了身份,無法與大夏談和。」魏京華挺身而立,毫無懼色。
魏敬賢喘了口粗氣,「你進了我家門,還說什麼契丹公主?你若只是契丹公主,就從這裡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