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她很小心,但防不勝防
魏京華渾不在意的一笑,「你會說嗎?說了無非叫他更生氣而已。等他回過味兒來,還要問你,為何要配合我,騙他毫無防備的進來。」
殷岩柏朝帳外看了一眼,哼笑一聲,「我們得了機會還會放你,你若回到他身邊,還有活路嗎?即便這次不死,往後呢?」
那大夫垂頭沉默,良久都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魏京華握著從耶律嶧手中得來的藥瓶子,她從裡頭倒出一枚藥丸來。
「吃了吧,」良久不動的大夫低聲說道,「我看出你是真疼,一個女孩子能強忍到你這種程度……也不怪我與世子都會被你矇騙。」
大夫說著,指了指她蒼白的臉色。
殷岩柏聞言,卻是皺緊了眉頭。
她跟他說,並沒有那麼疼,她臉色蒼白,乃是她扎針故意為之。
殷岩柏不疑有他,畢竟當初他裝病騙過二皇子與大夫之時,都是她扎針的功勞。
可這大夫卻說,她是真的疼到虛弱,疼到蒼白?
魏京華卻是抿嘴笑了笑,又把藥丸放回了瓶子里,「現在還能忍受,便不必吃藥,你別的話也許不實,有一句倒是不假,越是依賴這葯,毒發的間隔就會越短。我可不希望自己因『毒』,倒成了癮君子。」
大夫愕然一愣,吸了口氣,錯愕的看著她。
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子,此時在他眼裡,卻莫名的有些威猛高大。
契丹人崇尚勇武,更佩服勇敢且內心堅韌強大之人!
「只是耶律嶧當初說,你打勝一仗,便多給你一顆藥丸。」魏京華搖了搖自己手裡的小瓶子,「如今這話已經無效,他還會信任你嗎?」
如今身在敵營,有兩種情況最危險。
第一種,是他們對耶律嶧來說沒有用,沒有用的人隨時可能被除掉。畢竟耶律嶧可不像是心慈手軟的人。
第二種,是耶律嶧對他們顧忌太過,想用而不敢用。他駕馭不了的人,只能除掉!
正如殷岩柏在大夏朝,功高蓋主,且在軍中影響里過大,而被聖上所不容一樣。
他的存在既然對聖上構成了威脅,那麼無論他有沒有反心……聖上的天下里,都容不得他。
「我去找他談。」殷岩柏垂眸說道,「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有野心,就得敢於冒險。」
殷岩柏沖魏京華點了點頭,提步出了營帳。
那大夫抬起頭來,看著魏京華,「姑娘打算如何脫身?又打算如何處置老朽?」
魏京華歪著頭,沉默片刻,「我不喜歡計劃太長遠的事情,因為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往往人計劃的很完善,但事到臨頭,卻還是要隨機應變。」
大夫愣了片刻,咧嘴笑了笑,「那老朽就等著姑娘您隨機應變吧。」
他話音間透出的語氣,不知是無奈多一點,還是苦笑多一點。
魏京華坐在一旁調整呼吸,她沒再用針,卻是用手指點按揉掐著自己的穴位,以便刺激機體,激起身體自己的新陳代謝,排毒之效。
是葯三分毒,能叫身體自己「解毒」,就不要倚靠旁的藥物,如此才能常保持康健之態。
魏京華正閉目養神,按摩不斷,耳中卻傳來一陣陣異樣的動靜。
她猛地掀開眼皮,卻見那大夫也正側耳聽著,他手腳還被綁著,脖子卻是伸了老長。
「怕是遇見別的兵馬突襲了!」大夫頗有經驗的說道。
魏京華立即把藥瓶子收好,起身到大帳門口。
她掀開帳簾往外看了一眼,只見營帳外頭,年輕力壯的男子們皆飛奔而出,一個個步伐矯健,牽過自己的馬匹,飛身上馬。
他們手裡舉著兵器,吹著口哨,山呼海嘯般衝出了營地。
魏京華盯著外頭看了好一陣子,卻是沒看見殷岩柏的聲音,也沒瞧見耶律嶧。
「耶律嶧之所以能有這麼多人追隨,除了因為他是長子,理當是世子以外,也是因為他自己驍勇無比。」帳內的大夫沉聲對魏京華說道,「每次打仗,他都是先鋒,身先士卒。所以他帶出來的騎兵,都是勇武之人。」
魏京華回過頭來,看了那大夫一眼,「如此說來,你還挺崇拜他的?」
大夫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以往的確如此,今日卻有些……有些失望了。」
魏京華微微挑眉,「一次就失望了?」
「人還有幾條命呢?勇武是好,但心硬、狠厲、嗜殺就不好了。」大夫輕嘆,低聲咕噥,「姑娘你說的對,我們學醫之人,難道最開始學醫的初心,就是為了學來害人的嗎?那得是多陰暗的內心呀?」
「只是人走得久了,在這世上被磨礪的久了,混混沌沌之中,卻忘記了自己的初心,也迷失了自己。」
大夫低著頭喃喃說道。
他沒注意魏京華什麼時候,竟悄悄走到了他後頭。
更沒注意到,她什麼時候握了一把短刀在手中。
她猛地手起刀落……
大夫一驚,猛然回頭——他的膀臂卻是鬆了。
被捆了這麼許久,他的胳膊有點兒麻。
魏京華又彎身揮手……大夫的腿腳也得了自由。
「趁亂,你走吧。」魏京華沖他抬了抬下巴,「我聽說你們契丹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是馬背上的高手,能跑多遠跑多遠吧。」
大夫聞言一震,「你要放我走?」
「不然呢,留著你過年嗎?」魏京華哼笑一聲。
那大夫驚疑不定的看了她一眼。
魏京華催促一聲,「時不可失,失不再來。」
「姑娘不走嗎?」大夫抬腳靠近她。
魏京華猛地把手裡的短刀揮了一下,動作乾脆利落。
那大夫卻猛地一驚,「原來姑娘是會功夫的。」
「不然我豈敢放你?不怕你趁著這會兒反咬我一口嗎?」魏京華沖他挑了挑眉,「我若是你,就離開這裡,憑著我一身醫術,在哪裡不能謀一個平順的生路?跟著耶律嶧,也許等他登上郡王之位時,有榮華富貴。可是我知道他那麼多骯髒齷齪事兒,他功成之時,真的還需要我嗎?真的還會留我活命嗎?」
魏京華輕哼一聲。
大夫已然是面無顏色……一個女孩子都能看得透的,他竟混混沌沌奢望了這麼多年。
「我昧著良心,為他做了那麼多……原來倒頭不過是兔死狗烹……」大夫呵的冷笑一聲,他沖魏京華抱了抱拳,立時轉身向大帳門口走去。
他探出頭左右看了一眼,「再會!」
他迅速鑽出營帳,趁著如今大亂之時,在營帳中幾個轉身,牽過一匹馬,翻上馬背,打馬而去。
魏京華卻沒有離開,她等在營帳之中,殷岩柏如今說不定已經隨耶律嶧打仗去了。
她又怎麼可能趁機離開?
她正琢磨之時,她的簾帳卻被人猛地掀開,「你怎麼又……」
魏京華說著話,轉過身來,話未說完卻是戛然而止。
她以為是那個大夫去而復返,可眼前站在大帳門口的卻並非那大夫,乃是一個孔武有力,比她高出一頭的健碩男人。
魏京華防備看他。
「我是夷離堇,耶律嶧的副將。」男人對她點了下頭,進帳說道。
魏京華抄起手邊的短刀,目光犀利,透著威脅。
夷離堇連忙伸手,腳步也頓住,「別誤會,我是受晉王所託,來帶姑娘你離開的!」
魏京華凝眉上下打量他。
上次她與殷岩柏在帳內說話,卻叫這夷離堇給偷聽了去。
殷岩柏也趁機將他逮個正著……前後這些事兒,魏京華是知道的。她只是不知道這夷離堇是不是靠譜。
「這會兒的混戰乃是松漠郡王接到我的消息,故意帶兵而來,為的就是給晉王脫身的機會。」夷離堇說道,「晉王在大戰的時候,可以趁亂沖入郡王的陣營當中,到時候世子即便想把他抓回來,也是不能了。但晉王如何能獨自離開?他怎麼可能把姑娘你留下來?」
魏京華雙目微凝,一言不發。
她看不出這夷離堇所說是真是假……
夷離堇也看不准她的神色,他著急想把她帶走,又礙於她橫在身前的短刀。
「這是晉王脫身的好機會,姑娘若是畏首畏尾,倒是要讓晉王錯失這次機會了!」夷離堇急聲說。
「他若有這打算,怎不早與我說呢?」魏京華反問道。
夷離堇聽著外頭的聲音,不由更急,「事出突然,他剛剛在世子帳中,正說話,外頭有戰報傳來。世子硬要拉他去打仗,他根本沒有機會回來與姑娘交代,這才叫我來傳信兒!」
他說的倒是有理有據。
魏京華皺眉還在遲疑。
夷離堇跺了跺腳,「世子這會兒沒防備,但他一時片刻必然也能想到這點,等他派了人回來,守住姑娘你……你再想離開,卻是沒有機會了!」
夷離堇向外看了一眼,急哼一聲,「你不走,我卻是要走了!免得世子的人回來,連我自己也要暴露了!」
夷離堇說完,果然闊步出了大帳。
魏京華聽得他的腳步漸行漸遠,這才提步向帳外走去。
她不信夷離堇的話,但她可以自己趁此機會去探探虛實,戰亂雖危險,對於她和殷岩柏來說,卻實在是個機會!
魏京華掀簾出了大帳,卻不防備,一口袋子兜頭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