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扎針的時候,就該扎死他!
魏京華並未向周遭看,究竟是誰的兵馬她也不知。
她只曉得殷岩柏已經醒過來了,她懸著的心,也已經落了地。
縱然接下來會有怎樣的遭遇還未可知,但她的心卻不似剛才那麼兵荒馬亂。
「我忽然發現,其實環境不重要。在危急的環境下,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才重要。」魏京華一面取針,一面說道。
殷岩柏聞言一愣,「你說我嗎?」
魏京華翻他一眼,並不說話。
「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重要?」殷岩柏痛哼一聲,「早知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這麼重,昨夜裡我就不至於心虛怕你責怪,下手遲疑,反倒被人所傷了。」
魏京華立即瞪他,「你自己不小心,反倒叫我背鍋嗎?我可沒說叫你手下留情吧?」
殷岩柏無奈的看她一眼,「傻姑娘,我都已經受傷了,沒聽說過我是『不敗戰神』,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么?」
魏京華哭笑不得。
縱然兩個人,剛出了龍潭,卻又入了虎穴,身陷囹圄被圍困。
可兩人的臉上,都是一派輕鬆,並無緊迫之色。
「喲,這都被包圍了,還顧得打情罵俏呢?」身後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魏京華脊背上的汗毛猛然立起,她沒回頭,卻比剛開始更驚覺來者不善。
「都是老熟人了,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背後那人翻身下馬,漆黑的靴子踩扁了一片的草葉子,闊步來到兩人身邊。
他蹲下來,看了眼草地上的兩人,哼笑一聲。
「晉王,魏長使,在這兒也能遇上,真是緣分不淺,別來無恙啊?」他笑容滿面,卻只叫人覺得陰冷。
魏京華沒有看他,卻有種被一隻吐著芯子的蛇給盯上的感覺。
「晉王這是怎麼了?您不是驍勇無比,無人能敵嗎?竟也有受傷的時候?」
男人說著話,伸手向殷岩柏肋下的傷口摸去。
魏京華立即出手,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別碰!」
她聲色俱厲,一開始她連看都沒看這人,此時,她卻是兇狠如母豹子一般瞪著他。
男人卻挑眉沖她笑,「多日不見,魏長使越發美艷動人了。」
他收回手,卻向魏京華的面龐伸過來。
魏京華翻手出針,要扎他脖頸。
他似乎早有防備,一把鉗住她纖細的手腕,「吃一塹長一智,上次在我的營帳里,你扎了我那麼多針,我怎麼能不長記性……嗷……」
他得意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痛嚎一聲。
他扭頭一看,地上躺著的殷岩柏不知何時拿了一根針在手上。
殷岩柏也許不懂穴位,但他卻有內力,他用內力催逼,一根綿軟的金針,被他深深的扎進男人的脊背皮肉之下。
「沒想到,這細細的針還挺好玩兒的?」殷岩柏呵的笑了一聲,「你說是不是,耶律嶧?」
耶律嶧臉色黑沉,伸手將那根深入他皮肉的針給強行拔了出來。
魏京華扎針乃是有技巧的,她的針即便扎的深,拔出來的時候卻也並不帶血。
但殷岩柏扎針,完全是蠻力,拔出來之時,大半的針身上都是鮮紅的血跡。
耶律嶧狠狠的把針摔在草葉子上,「把這兩個人,給我帶走!」
他的手下人立時上前,鉗制住魏京華,又把殷岩柏從地上拽了起來。
「對女孩子不知道要溫柔點嗎?」耶律嶧立時罵道。
鉗制著魏京華的兵吏,一時有些無措。到底是要帶走?還是要溫柔啊?
「還有那匹馬,看起來是良駒,一併帶走!」耶律嶧大手一揮,抿嘴一笑,清朗的天空,都隨著他的笑容變得陰翳了。
魏京華甩開鉗制她的兵吏,「我自己會走!」
那兵吏礙於耶律嶧的吩咐,卻也不敢為難她。
她疾走到殷岩柏身邊,扶他上馬。
殷岩柏正欲對她說話,卻見她拽著韁繩,翻身上馬,竟坐在了他後頭!
「駕!」她兩手兜著韁繩,一副把他「保護」在懷的模樣。
殷岩柏頓時兩頰煞紅一片……
從來都是他率領別人,他保護別人——被一個女孩子,護在懷裡,他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而且這女孩子還故意在他身後挺直了脊背,意思叫他靠在她胸膛上一樣。
周遭的契丹騎兵看著他們,一開始是愣怔出神。
反應過來以後,就是哈哈大笑。
殷岩柏多好面子的人!他骨子裡還有些大男子主義。
但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瘋……竟然會覺得,有機會被一個女孩子保護……這感覺似乎也還不錯?
瘋了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耶律嶧聽到身後的笑聲,猛地回過頭來。
第一眼瞧見殷岩柏被魏京華「保護在懷」時,他渾身一個劇顫,險些從馬背上栽下來。
再看一眼,他眼底卻是暗潮湧動,一種說不清楚是嫉妒還是什麼的情緒,叫他的表情愈發顯得陰沉不定。
殷岩柏這麼一看,卻是樂了。他心滿意足的半靠在女孩子的懷裡。
與他肌肉鼓隆,結識健壯的胸膛不同……女孩子全身都是綿軟的,胸前就更是溫軟……
馬背上顛簸,女孩子的懷抱卻溫柔無比。
殷岩柏覺得自己簡直是到了天宮……天宮有這麼舒服嗎?
「太值了……」
「說什麼?」魏京華垂頭問道。
女孩子的髮絲掃過他的臉頰。
他渾身一震劇顫,他咧嘴,無聲而笑,「太值了……」這傷受的太值了!
倘若皇兄知道,他所派來的殺手,非但沒有能奪了他的命,奪了這女孩子回去……
反而幫助他,躺進了女孩子的懷裡……
皇兄只怕要氣得從龍椅上蹦起來吧?
他這位子太美妙,十把龍椅他也不換!絕不換!
耶律嶧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沒有叫人綁了殷岩柏與魏京華。主要也是看殷岩柏受了傷,沒什麼還手之力。
他只是叫人盯緊了他們,允許他們一路騎馬回到他的營中。
他大發慈悲的還給了殷岩柏一個單獨的營帳,叫他住下。
「原本我是要把當初你們對我那一套,還給你們。」耶律嶧哼笑一聲,「鐵籠子我這兒是現成的,就是當初你們關過我的那種。不過看你傷的太重,再有,就是看在魏長使的面子上,罷了,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殷岩柏聞言大怒,猛拍了下桌案。
耶律嶧呵呵笑的得意,「堂堂晉王竟然也有受傷落單的時候,看來我得派人好好去打聽打聽,大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待我打聽清楚了,再來找王爺說話。」
他扭頭要走,腳步已經到了營帳門口,卻又忽然回過頭來。
他目光落在魏京華的臉上,放肆的視線在她身上繞了一圈。
「當初我求娶魏姑娘,皇帝以你有婚約在身為理由拒絕了我。如今你可沒有婚約了吧?」耶律嶧笑著問道。
魏京華冷哼一聲,「世子真是明知故問,已經成了婚的人,還需要什麼婚約呢?」
「成婚?」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了片刻,「怎麼也不請我吃杯喜酒呢?」
殷岩柏眯眼看著他,目光里儘是殺機與敵意。
耶律嶧笑了一聲,「無妨,我契丹人不像大夏人那麼迂腐,我更不介意你有過夫君,只要你願意,本世子的營帳,永遠對你敞開。」
說完,他還對魏京華擠了擠眼睛。
殷岩柏聞言氣息一動。
但他還沒能有所舉動,魏京華已經抄起了手邊的茶碗,朝耶律嶧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耶律嶧抬手接住她砸過來的茶碗,「說說而已,怎麼還動怒了呢?力氣可真不小,夠味道!」
沒等兩人再有所反應,他便笑著出了大帳。
殷岩柏的臉色黑沉難看。
「這人真是嘴欠。」魏京華低聲嘀咕。
「等我好了,我必要割下他的舌頭。」他垂眸說道。
魏京華輕笑一聲,「割下來下酒嗎?」
「嫌臟,」殷岩柏輕嗤,「喂狗。」
魏京華點點頭,「那你還需忍氣,好叫自己的傷好的快一點。」
殷岩柏聞言好一陣子的靜默,再抬眼時,他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她臉上。
他抬手輕撫她的發,「說好的帶你過自由自在的日子,結果……又對你失信了。」
「怎麼能怪你,我也沒料到二皇子會那麼大膽,那麼狠心。他竟不是打探,卻下了殺手。」魏京華搖頭說道。
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你以為是二皇子?」
「是啊,早知道,我就不只是嚇唬嚇唬他了,我給他扎針的時候,就該扎死他!」她眯眼,語氣中透出一股狠勁兒。
殷岩柏哭笑不得,「你的針是治病救人的,殺人的臟活兒留給我。」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陣子。
殷岩柏才緩緩開口,語氣又比先前低沉了許多,「不是二皇子,他有此心,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魏京華聞言,咻得轉過頭看他,有些擔憂的盯著他的面色。
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
因為受傷的人,若想要好的快,保持心情愉快是首要條件。
「說點別的……」
「是皇兄。」殷岩柏終是說出了口。
他目光沉沉,不知這話究竟是說給魏京華,還是說給他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