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我寧可她恨我
魏京華用力的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把自己綁在馬背上,不用綁太緊,不掉下去就行了。」殷岩柏說。
魏京華一愣,「啊?我馬術還可以,不用這樣吧?」
殷岩柏漠然看她。
「好好好,聽你的。」魏京華只好從馬馱著的行軍袋裡拿出一根繩子,把自己綁在了馬背上。
「抱緊馬脖子。」殷岩柏說,「因為呆會兒要衝刺。」
魏京華皺了皺眉,還是依言行事。
她看別人也沒有做這樣的準備呀,怎麼就只有她一個人特殊呢?
「旁人都是身經百戰,殺人無數,你呢?」殷岩柏立即看穿她的想法。
魏京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請問元帥,可以了嗎?」
殷岩柏沖她笑了笑,策馬靠近她,近得兩個人的膝蓋都要砰在一起了。
「可以了——」
他話音未落,卻猛地抬手,一掌劈在她後頸上。
魏京華後腦勺猛地一疼,眼前發黑髮暈……她卻臨昏迷之前,都不能明白,殷岩柏這麼喜歡她……為什麼會對她下手呢?
殷岩柏吹了聲口哨,拽了下魏京華身下那匹馬的韁繩,調轉了馬頭。
讓馱著她的那匹馬嘚嘚與大軍分離,向一側跑去。
「紫麒麟,貢布,你們留下來保護她!」殷岩柏吩咐道。
紫麒麟「王之蔑視」般望了他一眼,不滿的低吼了一聲,卻並沒有反抗。
它乖乖的跟著魏京華的馬向一旁跑去。
貢布倒是高興了,屁顛兒屁顛兒的跟在紫麒麟後頭。
殷岩柏身邊小將打了旗語,天色將明,殷岩柏親率五萬騎兵,猶如從天而降——直殺入月氏都城。
他們殺進都城的時候,月氏的兵吏百姓,完全是懵的,看著大夏的騎兵,猶如看著天兵天將……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羸弱」的大夏騎兵,竟然能一夜之間,疾行近千里,忽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頭。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大夏騎兵已經手起刀落,熱血四濺……
姜翰一面衝殺,一面靠近殷岩柏。
「你把她打暈了?」他砍殺中,扯著嗓子吼道。
殷岩柏作為主將,卻並不是在後頭觀戰。
他從第一次隨先帝打仗,就是身先士卒,勇猛無比,否則也不能有「戰神王爺」的稱號。
他面目冷峻,並不理會姜翰的話。
「她一心追隨你,你卻打暈而撇下她,不怕她恨你?」姜翰嘶吼問。
殷岩柏勾了下嘴角。
他才剛用長戟刺穿了幾個人的肚腹,臉上卻露出笑容來……不免顯得陰狠暴戾。
「我寧可她恨我。」他說。
姜翰忍不住側臉,看了他一眼。
過了片刻,殷岩柏才又開口,「也不想她有朝一日回想起來,會恨自己。」
姜翰身形一震,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愣怔。
殷岩柏的長戟立時朝他面前刺去——替他擋去了敵軍的刀刃。
「你行不行啊?」殷岩柏看他,「打仗的時候分神,乃是大忌!」
姜翰連忙收斂心神,再不敢多想。
此時此刻,魏京華被綁在馬背上,她抱著馬脖子的手已經鬆了勁兒。
但因為繩子的緣故,她並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
那馬跑了一陣子,沒有什麼刺激,它就不跑了,找到一塊草葉子繁茂之處,低頭啃起草來。
紫麒麟上前咬開她身上綁的繩子,噗通——
魏京華從馬背上滑落,貢布墊了她一下,才又叫她躺在了地上。
紫麒麟在她身邊趴卧下來,時不時的側臉看她一眼。
她閉目躺在草上,陽光徜徉在她細白的臉上,周圍有蟲鳴鳥語,有啃草的馬。
還有兩隻守著她的碩大獒犬。
她就像是睡著了,時光靜謐安詳。
然而就在她立著不遠處的城邑當中,卻正進行著一場血腥的屠戮……
魏京華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臉上痒痒的,濕漉漉的。
她耳邊還傳來陣陣的歡呼之聲,遠遠的,聽不真切。
她腦仁兒有些疼,後腦勺也木木有鈍痛。
她吃力的掀開眼皮,眼睛被曬的一時只剩下亮白的光斑,什麼都看不清。
她又閉眼,抬手蓋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
「我這是……」她猛地想起了什麼,忽的從草地上坐起來。
她舉目四顧,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只剩下剛剛舔她臉的貢布,和一旁歪著腦袋呼呼大睡的紫麒麟在陪著她。
「他們……他們人呢?」魏京華問道。
她瘋了,她竟然在問兩隻獒犬,難道還指望兩隻獒犬來回答她嗎?
「嗷唔——」貢布低吼了一聲。
魏京華又看了看天,太陽已經西垂,她竟然昏了整整一日?殷岩柏下手也真夠狠的,不要讓她還在氣頭兒上的時候,就遇見他!
否則,她勢必報了此仇!
說好的並肩作戰,他卻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
草原上多危險呀!萬一來了狼把她吃了,或者來了壞人把她帶走了,看他後悔不!
「嗷——」貢布又叫了一聲,還蹭了蹭她的腿。
好吧,有兩隻獒犬在,遇見狼還是人都不必怕,只要不遇見成股的騎兵。
魏京華舉目四顧,終於在遠處的河邊看見那匹馬。
幸而她從馬背上下來了,倘若她沒下來,這會兒是不是已經被馬拖進河裡了?
魏京華也想吹一聲口哨,就叫那馬過來。就像殷岩柏和寇七郎曾經做到的那樣。
但她吹了幾聲,那馬別說過來了,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魏京華只好自己向那馬跑過去,她伸手去拉韁繩的時候,那馬還躲了一下,差點把她晃到河裡!
「殷岩柏欺負我,連你也欺負我!」魏京華輕哼一聲,拽著韁繩翻上馬背,猛夾了一下馬腹。
那馬撩撩蹄子,長嘶一聲,馱著她不快不慢的向山坡上跑去。
「紫麒麟,貢布,他們在哪裡?」魏京華問道。
兩隻獒犬趴著不動。
魏京華只好自己側耳去聽。
不遠,歡呼慶賀的聲音似乎離得很近。
她拽著韁繩調轉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翻過了前頭不大的山頭兒,她就看見連綿成片的建築群。
她以前以為游牧民族,整日的就是東跑西跑,如今親眼所見,也才知道,其實他們也是有都城的,有固定的建築。
不過一年裡,有一半的時間,他們並不住在這裡罷了。
魏京華縱馬向那都城奔去。
還未臨近都城,風裡送來的滿滿都是血的腥氣。
這血腥氣太濃,濃的她似乎從來都沒有嗅到過……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堅韌,可她的身體卻告訴她——她不行,她拽著韁繩,彎腰乾嘔起來。
她沒吐出什麼東西,但卻把一開始的「自信」吐出來了。
嗅著風裡的血腥味兒,她終於在城外勒停了馬,止步不敢在向前。
她視力很好,雖然城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她卻已經看到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
她看不清人,只能看見遍地的草都被染成了紅色,或暗紅色……
她被眼前的情形震撼著,嘴唇哆嗦,卻是說不出話來。
「魏先生!」有兵吏先看見了她,揚聲跟她打招呼,並縱馬向她跑來。
「您可要找元帥?元帥就在城中!」
兵吏近前來說道。
魏京華卻是搖了搖頭,她翻過山坡以前,有多麼急切先見到他,這會兒就有多麼害怕見到他。
她害怕看到他渾身浴血的樣子,她害怕嗅到城中比外頭更濃郁的血腥味兒。
「卑職去稟報!」兵吏到沒有多說,朝她拱手行了禮,就打馬往城中去了。
魏京華獃獃的在城外等著,她心跳一直忽快忽慢,叫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心臟病了?
等了一陣子,殷岩柏才從城中騎馬而來。
他身上衣裳已經換過了,甲胄也擦過了,映著夕陽亮閃閃的沒有瞧見血跡。
魏京華微不可聞的鬆了口氣,她自己都沒發現。
「你醒的倒是早,我正要派人去找你。」殷岩柏低聲說。
魏京華猛地瞪他一眼,先前她滿心滿腹都是對他的抱怨斥責之詞。
可此時此刻,看到他溫潤耐心的面龐,她才驟然發現……他也許比她自己更了解她。或者說,他更了解戰役的殘酷,冷血,兇狠……
他在竭盡所能的保護她。
「你的手是救人的。」殷岩柏輕輕握住她的手,「這麼乾淨漂亮,不該弄髒了。」
魏京華心頭一顫,她翻身跳下馬背。
殷岩柏也立即從馬背上下來。
她一頭撲進他的懷裡,「謝謝你……」她悶聲說。
殷岩柏咧嘴笑起來,卻是輕撫著她的頭,「你不怪我就好。」
魏京華連連搖頭,「不,不會的……」
殷岩柏的眼眸卻深邃了許多,他輕嘆一聲,心中默默念道,「當你知道了更多,卻也不怪我,才好……」
魏京華扶著他的胸膛,抬起頭看他,「現在呢?現在要做什麼?」
「這一場仗,抄了月氏的老家,雖然他主力在外,沒有受重創,但……」殷岩柏抿了抿嘴,「他們應該不想再打了。」
「嗯?一仗打完就不想再打了?月氏是這麼好打發的嗎?」魏京華狐疑看她。
殷岩柏卻是摸了摸她的頭,對原因避而不談。
「我們搜盡戰利品,押解俘虜到大夏境內,等著聖上進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