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子一軟,倒在他胸前
月氏是好戰民族,在場的也都是血氣方剛的熱血男兒。
殷岩柏這般挑釁的話,立時就叫他們的大將們炸了。
「我請命交戰!」
「末將請命!」
李將軍與坤達還沒答應,這邊已經有好幾個將領請命上戰場了。
魏京華眼皮子猛地一跳。
她知道殷岩柏武功高強,堪稱為大夏第一。
但這裡不是大夏,月氏將領的戰鬥力如何,她也沒見識過……但以一敵多,殷岩柏指定要吃虧呀!
李將軍與坤達又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陣子。
兩人竟厚顏無恥的挑出五位大將,迎戰殷岩柏。
「全軍,後退三步。」殷岩柏下令。
「月氏崇拜能打的人!若是晉王爺能將他們五位戰敗,我等便棄馬不逃!甘做俘虜!」坤達揚聲說道,「陣前此言,兩軍為證!」
他說話時,脊背挺的筆直,一臉的傲色,似乎是篤定了自己會贏。
殷岩柏並不在意他的氣勢神態,他灼灼的目光唯獨在魏京華的臉上停了片刻。
他目光沉沉,似乎在暗示她什麼。
魏京華迎著他的視線,只覺的自己心跳很快……至於他的暗示。
她也不敢確定,自己明白了沒有,會不會會錯了意?
但殷岩柏很快就轉開視線,因為大軍已經整齊劃一的退後了三步。
月氏的五位大將也手握兵刃上前。
坤達揮手,叫己方人馬也後退了幾步,陣前的地方立時寬敞起來。
李將軍與坤達都沒有上場,這叫魏京華有些奇怪。
她扭頭瞥看兩人的神色,忽而發覺,這李將軍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對。
他眼睛一直亂轉,心神不寧的樣子。
女人的直覺告訴魏京華,李將軍怕是打著別樣的主意。
陣前已經開戰。
殷岩柏以一敵五,卻絲毫不落下乘。
他手裡的長戟虎虎生風,宛如天降神龍,在五個長兵器當中,遊刃有餘。
魏京華一隻眼睛以讚歎的目光看著殷岩柏,卻也不敢全情投入的看。
畢竟她還身在敵軍之中,他需要這麼冒險作戰,本就是為了她。
她且還得留著一隻眼睛,盯緊了自己身邊這兩人,兵不厭詐,她得尋了機會好脫身……
魏京華捏了細針在自己袖中……她得慶幸坤達與李將軍的大意。
他們怕是看她纖瘦,且被綁了一日,又堪堪跑了一日,就以為她跑不動了吧?
竟然解了她的繩索,至今也沒有再綁……自然,她也得謝謝坤達,若不是他那麼賣力的推搡,她的氣機血脈,也不能恢復的這麼快。
魏京華活動著手腕,指間藏好細針,還未出手之際……眼角餘光卻瞟見一道光影。
她迅速回頭,本能的把手一揮,眼快手准。
她指間的細針,狠狠的扎在了一隻大手上。
那隻手原本是要來抓她的衣領的,卻被她捷足先登。
大手的主人——李將軍微微一愣,錯愕不已的看她,「你——」
一切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魏京華順勢抓住他的手腕,借勢把他往下一拉。
她卻縱身一跳,李將軍被她拖下馬背,她跨上他的坐騎。
「暗中出手非君子!小人行徑!」魏京華一面打馬往對面陣中跑去,一面回頭朝地上的李將軍喝罵。
坤達一開始只顧看著陣中六個人打的熱火朝天,沒防備自己身邊卻是出了亂子。
等他反應過來之時,魏京華已經策馬跑到兩陣當中。
「抓住她!」李將軍跺腳大吼。
殷岩柏與五人相對,五把長槍猛的向他刺來,他橫起長戟猛然一擋,卻借著回彈之力,猛地向後飛身而去。
「有詐——」李將軍跺腳大吼,「他們有詐!」
他話音落地,殷岩柏已經穩穩的落在魏京華身後,兩人共騎一匹馬,縱身奔回大夏軍中。
「是他們先耍詐!」李將軍面對這坤達的橫眉怒對,連連解釋。
魏京華卻揚聲說道,「李將軍,若不是我反應快,你現在就已經擄了我逃跑,把坤達將軍扔給我大夏兵馬,任我鐵蹄踐踏了吧?」
「你、你胡說!」李將軍喊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坤達將軍也必清楚!」魏京華喊道,「你扎著針的右手,就是你偷襲我的證據!」
坤達立即向他的右手看去。
「不要中計……」李將軍的話還沒說完。
只聽噗的一聲——他的腦袋已經骨碌碌滾去地上,脖子上頭如噴泉一般躥出熱血來。
他沒了腦袋的屍身,又立了片刻才轟然倒地。
自己的將領,忽然被斬首……
還站在陣前中間的幾個月氏大將,都有些懵……
「我們願投降!」坤達扔下自己的兵刃皺眉喊道。
殷岩柏低頭看了看魏京華脖子上的傷。
刀口不深,這會兒已經不流血了,有一層薄薄的血痂剛剛凝結。
殷岩柏臉色一沉,「不接受投降,副將聽令,所剩月氏兵馬——屠戮殆盡!」
「是!」副將揚起手中長刀,「殺盡月氏——」
「殺呀——」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魏京華腦子立時一懵。
她恍惚間背震破了耳膜似的,腦仁從裡頭開始疼起來。
她身子一軟,倒在殷岩柏的胸膛前。
殷岩柏猛吹了聲口哨,他的坐騎疾奔而來。
他伸手抱住魏京華,飛身而起,落在他自己的坐騎上。
魏京華先前覺得自己已經恢復的很好了,血脈通暢,動作靈活。
可這會兒她卻又像是不行了,腦子裡暈暈的,腹中抽痛反胃。
身後傳來殺戮之聲。
她想要回頭看,卻險些一下子栽下馬去。
「不適應,就不要看。」殷岩柏捂住她的眼。
「為什麼?」魏京華喃喃的問道,「為什麼不接受投降。」
「月氏向來不講信用,他只是左部一個將領,他說的話,算不了數。今日歸降,明日就說是權宜之計,又成為大夏的敵人。」殷岩柏帶著她遠離戰場,護她在懷低聲說道。
「就因為擔心他不會信守諾言,所以就要殺盡,連機會也不留嗎?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魏京華低聲問道。
她胸口悶得發疼。
殷岩柏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月氏每年都會像遊行一樣,派數十萬的騎兵,掃蕩過我大夏邊境,燒殺搶掠。以致邊境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魏京華聞言一愣。
「若不將月氏徹底打垮打怕,打得他們不敢再來犯我邊境,我邊境百姓當如何生存?」殷岩柏聲音格外低沉,「你可曾見過堂堂七尺男兒,在家門口痛哭流涕,捶胸頓足,恨不得死了?」
魏京華張了張嘴。
「未知前因只怕覺得這男人太懦弱,可上前一問才知,前一年月氏來犯,擄走了他的妻子女兒,殺了他老父老母。他為了家中嗷嗷待哺的兩歲兒子,苟活下來。這一年,月氏再來,他不過剛滿三歲的孩子,卻被月氏騎兵,拿長刀挑起,腸穿肚爛……」
魏京華聽得耳中嗡嗡作響……渾身戰慄不止。
「他崩潰之下,跳起來要去與月氏騎兵拚命,被鄰舍拉入地窖躲避,逃過一劫,撿回一條命。等月氏騎兵離開之後,他嚎啕大哭,轉而投了軍,一直在邊境的軍中。」殷岩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這世上有貪心就會有殺戮。我們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先救自己人。」
魏京華懵懂的點點頭。
她一向以為自己成熟老練,以為殷岩柏單純幼稚……
聽完他這一席話,頓時再一次刷新了對他的印象。
不由更是感慨,他經歷了這麼多,了解了這麼多以後,還能在京都的時候,保持一顆赤子之心,是多麼的不容易。
外族入侵,燒殺搶掠,他必須在仁心和保護自己國民之間,做出選擇。
他能把剩下的戰役交給副將,而帶她離開血腥殺戮的現場,已經是他細膩周到了。
「我並不希望你變得跟我一樣。」殷岩柏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只希望,你心裡能輕鬆一點。」
魏京華深吸一口氣,用儘力氣把壓在自己胸口上的大石頭推開。
她是不該沉湎於這些負面的情緒當中,誰是正義,誰是邪惡,天道自有公斷!
「那帶草藥回去的兵吏,安全尋到營地了么?常武得救了嗎?他的毒解了嗎?」
魏京華生硬的岔開話題。
殷岩柏卻拽著韁繩,猛地將馬勒停。
魏京華微微一愣,舉目四顧,這裡黑沉沉的一片,隱約嗅到一陣陣花香。
但周遭連點光亮都沒有,只有星光在蒼穹中閃爍。
「如此靜謐美好,只有你我二人的環境,你忽然問另外一個男人……不覺得大煞風景么?」殷岩柏的語氣有幾分無奈,又帶著些寵溺的味道。
魏京華清咳一聲,「這是走到了哪裡?你莫不是……迷路了?」
殷岩柏輕哼了一聲,卻沒理她。
他翻身下馬,把她也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這裡離大營很遠吧?會不會遇見月氏人馬?」魏京華低聲問道。
殷岩柏卻是橫抱著她,闊步而行。
他的衣擺沙沙的,不知掃過了什麼植物,魏京華只覺的幽香一陣陣的撲面而來。
忽而,他腳步一頓,一股熱氣近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