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情況危急
貢布咆哮嗚咽一聲,像是低吼,又像是無奈的嘆息抱怨。
它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卻並不是阻攔,而是跟在紫麒麟一側,像是護駕的騎士。
縱然它不贊成紫麒麟,卻也不忍違背它的心意。
紫麒麟自主的跑到那浴血回來的斥候身邊。
守在斥候身邊的兵卒立時嚇了一跳,驚呼著四散躲開。
他們一開始或許以為如此龐大的神獸,是要撲上去吃人,他們想驅趕紫麒麟離開。
殷岩柏立時闊步上前,「退後!不得妨礙!」
紫麒麟低頭,仔細的嗅了嗅,它抬起碩大的腦袋,像是在嗅風裡的味道。
不過須臾,它眸中紫光乍現,邁著大步,朝著西北方向,疾奔而去。
「三隊騎兵合併為一隊,李副將做主將,另外兩將左右輔助!」殷岩柏立時揚聲下令。
騎兵打起旗語,表示已經聽聞軍令。
三支騎兵隊伍立時合併為一支。
紫麒麟跑的甚快,它是這草原上最是專業的嚮導,它不會迷路,且忠誠之至。
騎兵們跟著他們的嚮導,策馬狂奔,激起塵土一片。
待塵埃緩緩落下,魏京華還站在主帥營帳前頭,望著騎兵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回去吧。」殷岩柏抬手落在她肩上。
「它要做媽媽了。」魏京華低聲說道。
殷岩柏怔了片刻,重重點頭,「嗯。」
「可它還是帶路去了。」魏京華眯了眯眼。
「它是神獸,必定對自己的身體有分寸,它定能保護好肚子里的幼崽。」殷岩柏語氣沉沉。
「一定能嗎?」魏京華聲音輕飄飄的。
殷岩柏長長吁出一口氣來,「一定能。」
魏京華立時抬眼看他。
「我有點嫉妒貢布。」殷岩柏誠實說道。
魏京華眉頭一挑,剎那間,她的臉就紅了。
這次不等他催,她便轉身鑽進營帳之中。
殷岩柏抿了抿唇,也跟著進了營帳。
「前幾日一直不見它們,」殷岩柏語氣幽幽,「原來是熱戀,辦私密之事去了,真叫人羨慕。」
魏京華狠狠斜他一眼,拿出她的針匣,「姜翰的膝蓋已經大好,王爺的手腕再行針幾次,也基本不影響用長兵器了。」
他們如今都是馬戰,所用兵器都是槍、戟等長兵器。
長兵器比刀劍更重,自然也更費力氣,魏京華看到貢布想要攔下紫麒麟……但最後還是隨了它的意思,反而追隨著它去了戰場。
相愛的雙方有矛盾的時候,最好的結果不是據理力爭,最後兩敗俱傷。
而是其中一個,為愛妥協。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領悟到這個道理,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趕緊給殷岩柏的手腕再扎一次針。
竭盡全力,她也要儘快治好他腕上的傷痛。
「已經好了。」殷岩柏活動了一下手腕,笑盈盈說,「魏長使不愧為神醫,只可惜如今在軍中,你沒有以真名示人,否則你的名聲,已經響徹大軍了!」
當初他叫眾人聯名情願的時候,只說是姜翰的「隨從」,聖上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
可眾兵還不曉得她其實是個女子。
或許正因如此,皇兄才允許她繼續帶著假身份,呆在軍中的吧?
殷岩柏眉頭微凝,姜翰對他說過的一番話,立時浮現在他的心頭……
一個打算,也漸漸成形,在他心底萌芽紮根……
下晌時候,有斥候回來報信兒,說月氏渾瑜王與常武的先鋒軍遇上的有三萬餘人。
但這三萬人裡頭並非都是騎兵,也有許多乃是婦孺百姓。
能上馬作戰的越有一萬兩千人,常武與他們對持兩三日,雙方都死傷過半。
大夏的援軍三千兵馬雖不多,卻都是精兵強將,一加入戰鬥,情況立時逆轉。
約莫今夜就能把渾瑜王的兵馬盡都屠戮了。
魏京華在內帳里聽得心都揪了起來。
她沒上過戰場,不曉得原來戰爭是這樣殘酷而現實的……就連婦孺都不能放過……
她眼眶酸澀疼痛,卻也知道,自己全無立場去批判什麼,評價什麼……戰爭本來就是流血之事,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犧牲另外一部分人。
月氏在大夏邊境燒殺搶掠之時,又何曾放過大夏的婦孺了呢?
「今夜必有分曉,常將軍夜裡應當就能回營了!」
這句話,大概是這一番話中,唯一能叫魏京華心覺安慰的了。
斥候回來不多時,兩隻碩大的獒犬也自行回營。
平日里活蹦亂跳的兩隻獒犬,如今卻是乖巧極了,一回來就回到殷岩柏的大帳中,找一塊空曠平整的地面,趴卧在厚厚的地氈上,呼呼睡覺。
魏京華得知紫麒麟有孕,不知為何,自己竟有種要當「姥姥」的驚喜感。
若是此時在京都,她必定要給兩隻獒犬布置一個溫馨安全的大窩。
但行軍路上,條件艱苦,且紫麒麟的腰身現在還不顯,也不知兩隻獒犬是如何得知「有孕」這事兒的。
她只是收拾了一些軟和的棉布墊在地氈上頭,紫麒麟原來喜歡霸佔冬草的床榻,如今也更喜歡鋪了厚厚細棉布的地方。
它趴卧在上頭,閉目而息,睡的很安穩。
夜半時分,整個軍營里幾乎無人睡覺,個個精神抖擻。
除了派出去的探子以外,其餘兵卒也都經過了白日的休息,而靜候著援救常武那些騎兵的消息。
臨近子時,營地外頭終於有了急促的動靜。
魏京華立時瞪眼向外看去。
殷岩柏卻穩坐帳中,絲毫沒有變色,恍如磐石。
魏京華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似乎有些不對,她終是綳不住,不能像殷岩柏那麼冷靜如常。
她掀開帳簾快步沖了出去,眼看這許多人呼呼啦啦往軍醫營那邊涌。
魏京華也提步朝軍醫營跑去,還沒靠近,就聽見兵吏們喊著,「常將軍……您醒醒……」聲音里分明又哽咽的味道。
男人不會像女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反而是這種壓抑哽咽的聲音,更能觸動人的肺腑。
魏京華還沒看見前面究竟是何情形,也不曉得是不是常武受了重傷……單聽這哽咽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悲從心起。
「讓一讓……」她擠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頭,終於看見常武被人抬進了軍醫的營帳。
立時有兵吏圍在帳前,擋住想往大帳裡頭涌的人群。
魏京華心頭猛然一涼,如大冬天的又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子冰水,透心的涼。
「常將軍怎麼樣了?他怎麼了?」她一時擠不進去,只好抓著身邊渾身透著血腥味兒的兵吏,急聲問道。
常武渾身浴血,看起來傷的不輕。
「常將軍中箭了!」兵吏紅著眼眶,「這裡、這裡中箭……」
兵吏指著自己的左前胸,聲音發顫,嘴唇發抖。
魏京華看著他手指的位置,心裡一陣陣發緊。
左前胸,心口正前方,中箭了……
「讓開!我是軍醫!讓開!」她拼儘力氣朝前擠。
若是在一般的人群中,她一定像一條魚一樣,遊刃有餘。
但這裡左右都是兵吏,還有許多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們剛剛廝殺數日,雖疲累但渾身的煞氣未退,殺紅了眼的人,氣勢非常人可比。
魏京華終於擠到營帳門口的時候,已經渾身大汗淋漓,如同脫掉了一層皮。
「我是元帥身邊的軍醫,叫我進去看看常將軍!」她對守在門口的兵吏說道,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乾裂,不用偽裝也不辯男女聲了。
守在營門口的兵吏不認得她,自然不能因為她一句話就放她進去。
魏京華心急如焚,既想快點見到常武,看看自己所學有沒有可用之處,又不想與這些兵吏發生衝突。
這種時候最忌諱內亂,他們也是盡忠職守。
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正原地打轉之時,恰看見一個跟她學過針術的軍醫從裡頭出來。
「屈大夫!常將軍情況如何?可否叫我進去看看?」她疾呼。
老大夫抬眼一看是她,不由眼中一亮,「魏先生,快來快來!」
魏京華這才得以進入大帳,帳中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險些把她熏得窒息。
她飛快的讓自己頭腦和身體都適應過來,往那簡易的床架上一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常武的衣服已經被剪開,露出他帶著新舊傷痕的胸膛,如今他胸口正前方,扎著一根羽箭,羽箭的尖端沒入胸口兩寸左右。
「扎到了大動脈,不敢拔箭。」屈大夫皺眉說道。
魏京華立即上前查看,她緊咬住下唇,嘴唇都被咬的沒了血色。
「傷及心脈,即便拔了箭,只怕也是……不行了……」旁邊的軍醫皺眉輕嘆。
「還沒試過,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魏京華猛地抬眼,狠狠瞪了那軍醫一眼。
軍醫張嘴就想反駁,眼見是半個月以前,力挽狂瀾,救了整整一營的那年輕軍醫,立時就閉嘴不說話了。
「有沒有擅長操刀的軍醫?」魏京華沉聲問道。
她聲音嘶啞,在這營帳里,卻格外有穿透力,營帳中立時安靜下來,眾人都目光灼灼看著她。
「沒有嗎?」魏京華皺眉抬頭。
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同樣年輕的軍醫上前一步,「我擅操刀,祖傳齊氏刀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