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還是給他治病吧
「王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姜翰,你運氣不錯呀!趕上王爺心情好,還趕著你有個忠僕!」
眾人上前七嘴八舌的說,說來說去,竟然都是恭賀他,替他慶幸的意思。
姜翰越聽越生氣,黑著臉,誰也不理,兀自回了自己的營帳里。
還是昨日那個營帳,營帳里似乎還有她的氣息。
她昨日要給他看膝蓋,要給她扎針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好似就發生在剛剛……
但,現在她卻絕不可能在出現在這裡。
姜翰猛踢了一腳那木質的軟榻。
這東西為便於行軍,應該很輕的,但不知他是角度沒找好還是太倒霉,竟把大腳趾踢在軟榻的硬角上。
「嗷……」
姜翰疼的眼眶都是一酸,猛地蹲下來。
若是那個女孩子在,她會說什麼?
「姜小四,你可真夠笨的。」
還是會說,「姜小四,什麼叫活該你知道嗎?」
姜翰忍不住輕嘆一聲,原本他厭惡她稱呼他「姜小四」。
分明才認識沒幾天的表妹而已。
怎麼身邊忽然少了這麼個人,他竟然無比的懷念……如果能換她回來,他再也不糾正她的稱呼了。
他甚至會真誠的跟她道歉……早上的話,他說的太重了。
他知道她不是那種輕浮,不知自愛的女孩子。
他也看出晉王對她的感情,非同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平日跟自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向來話少,也不會嘴欠的……
姜翰忍著大腳趾的疼,在營帳里,瘸著腳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遭。
終是忍不住,他掀開帳簾向主帥營帳走去。
營地里已經升起炊煙,不過這會兒天色已然全黑,他到主帥營帳以前,倒是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正欲上前叫人通傳,卻忽而瞧見個黑影,在帳后躲躲閃閃。
姜翰眯了眯眼,提步悄悄跟上那黑影。
他原本腳疼,這會兒為了放輕腳步,他踮著腳尖,屏住呼吸,連腳疼都忘了。
這時候,主帥營帳里,魏京華正在為殷岩柏扎針。
「手好了是不是?還沒上戰場,先在窩裡打起來。」魏京華呵的笑了一聲,手上的針也猛地加重力道。
「嘶——」殷岩柏吸了口氣,「你一整日都跟在後頭大車附近,連姜四的面都不見,不是他惹你了?」
魏京華翻了翻眼皮,懶得開口。
「把你放在他身邊,我不放心,不如光明正大的奪過來。」殷岩柏輕哼一聲,「誰給你的膽子,叫你擋到我面前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看你要用右手,怕你的傷再加重了。」魏京華低聲說道。
殷岩柏動作一頓,目光沉沉看她,他聲音有幾分暗啞,「真的?是因為心疼我的手,不是怕我打死了姜四?」
魏京華瞟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竟沒有悔過之意,還帶著點得意的笑。
她重重一哼,「我當然是怕你打死了姜四了,他可是舅舅託付給我的,姜家死了那麼多人還不夠嗎?好容易從嶺南回來了,想著叫他建功立業,好嘛,人還沒到西北,直接死在路上了,我都沒臉再見姜家舅舅了!」
殷岩柏被她說的哭笑不得,「我有分寸,不會真打死他。」
魏京華看了他一眼,「那就好。」
「那你就沒想過,萬一我拳頭收不住……」殷岩柏的話音還沒落地。
外頭就傳來兵吏急聲稟報,「稟告元帥,常宿衛與姜參將動了手……」
魏京華聞言一嗆,緊跟著一陣咳嗽。
殷岩柏連忙用沒扎針的手,為她扶背順氣,「我看姜家舅舅與你有仇,專門給派你一個整日惹禍好打架的表哥,叫你帶出來建功立業呢。」
魏京華氣兒順了之後,也有些無語,姜小四打架打上癮了嗎?
他剛在殷岩柏手裡吃了虧還不夠,卻還要去招惹常武?
「去看看吧。」魏京華起身說道。
殷岩柏懶得動彈,「帶過來就是。」
「姜參將不肯過來,說要王爺您去看看,也好給個公斷。」帳外的兵吏說道。
殷岩柏簡直氣笑,「大舅哥都這麼拽嗎?他是個表的,還不是親的呢……」
話雖這麼說,殷岩柏卻十分顧及魏京華的面子,他手上還帶著針,便起身向帳外行去。
魏京華落後他半步,跟在他身邊。
有兵吏帶路,兩人很快到了起衝突的地方。
這才發現,當事人除了常武和姜翰,竟還有個面生的人。
那人低著頭,站在一旁。
常武與姜翰則臉上皆有些憤憤。
「常武,你怎麼回事?」殷岩柏不會先質問魏京華的人,他必然是要拿自己的人先開刀的。
常武抿了抿嘴,忍下怒氣,「姜參將行為鬼鬼祟祟,在營中躥行,不是他職屬之地,他也橫行。」
殷岩柏聞言並不作聲,也沒有去質問姜翰。
魏京華轉過臉來,看著姜翰。
姜翰面色緊繃,他忽然上前一步,在那默不作聲的人懷中摸了一把。
那人立時大叫,一副惶恐的樣子,「姜參將,你要做什麼?你對元帥不滿,也不能胡亂撒氣呀!」
魏京華聞言一愣,不由看向那一直低著頭的人。
「我是尾隨他才到此處。」姜翰把手往前一伸,他掌心裡竟躺著一包葯。
他們三人所站的位置身後就是大軍的水源。
這情形立時叫魏京華想起來當初,在烏蘭布統草原上,殷岩柏被人陷害說他染了瘟疫的事兒……
常武有些傻眼。
魏京華上前,接過藥粉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又用小指沾了一點點放在口中。
「呸,」她抬眸對殷岩柏道,「是毒。」
「致命么?」殷岩柏問道。
魏京華垂眸道,「量少倒不至於要命,但也會刺激人腸胃,叫人病倒脫力。平日里生病也就了罷了,如今這行軍途中,若是患病不適,又得不到及時的休養醫治,要麼大軍不能及時趕到西北,要麼就會無辜死傷。」
她話音落地,那垂頭不語的人立時搖頭,「那不是我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姜參將,你為什麼害我?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嫁禍與我?」
姜翰並不理會他,他只抬眼看著魏京華。
「把葯喂他吃下去。」殷岩柏抬了抬下巴。
常武曉得自己誤會了姜翰,頗有些不好意思,聞言,他立時上前鉗制住那人。
「在晉王爺的軍中,竟然還敢做這樣的事!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常武示意兩邊的人,摁住那人的胳膊,他一隻手掰開那人的嘴,一隻手把藥粉往他嘴裡倒。
「不不不……」那人奮力掙扎,「不要啊!我沒有……沒有……」
「他說什麼?」殷岩柏揮了揮手。
常武立時停手,鬆開他的下巴。
「沒有解藥啊……」那人立時蔫了,若不是兩邊有人架著他,他便要軟倒在地了。
殷岩柏哼笑一聲,「你不需要解藥,灌下去。」
「卑職不需要,但王爺需要呀!」他奮力掙扎說道,「王爺留著我會有用的!」
殷岩柏對常武點了下頭。
常武命人將投毒那人帶下去審問。
姜翰闊步向自己的營帳走去,他走著走著,忽然想起自己的腳趾踢傷了,膝蓋也還有些疼。
原本步伐穩健的他,就這麼走著,忽然就瘸了。
魏京華與殷岩柏就在他身後不遠,眼睜睜看著他從不瘸,變成一瘸一拐。
魏京華不由低頭暗笑,她清了清嗓子,沖殷岩柏道,「姜參將雖然打輸了,但剛剛也算立了功,將功補過,王爺是不是該體恤他一番?」
殷岩柏輕笑一聲,「要怎麼體恤他?」
說著話,姜翰已經進了自己的營帳。
魏京華看了殷岩柏一眼,低聲問,「王爺要打發他回去,還是要我給他醫治膝蓋呢?」
殷岩柏面色一沉,張嘴就想說「打發他回去……」
但他沉默片刻卻是低聲道,「你有沒有發覺,姜家的目的並不簡單。」
魏京華一愣,「什麼?」
「姜翰為什麼要幫你離開京都,投奔我來?」殷岩柏緩緩說道,「你為何來,我能明白,心中也感動。可他又為什麼呢?」
魏京華點點頭,這同樣也是她心中的疑點。
「若是叫他回去,倒不如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心。」殷岩柏輕嘆一聲,「還是給他治病吧。」
魏京華抬眸間,沖他抿嘴一笑。
殷岩柏立時心中一動,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縱然只是淺淺一笑,但他卻莫名覺得自己是說到她的心意上了,這是兩人心意相通的表現……
從完全不明白這女孩子的心意,從不管他做什麼都會惹她生氣,直到如今,除了老天,沒人知道他經歷了多少內心的折磨與痛苦摧殘。
這一笑,一下子撫平了他內心的諸多委屈不滿。
即便眼睜睜看著她給姜四紮針,他似乎也能釋然了。
「姜四,」殷岩柏掀開簾帳,闊步走在前頭,「你的膝蓋怎麼樣了?」
話音落地,卻看見姜翰拿袖子蹭了下嘴角,袖子上竟沾上了血跡。
殷岩柏表情微微一怔,兩人過招之時,他下手沒這麼狠吧?
魏京華卻幾步上前,抬手按在他脈門上。
姜翰深深看了她一眼,未曾掙扎,只低聲說,「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