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殷岩柏原本覺得叫魏京華隨他去西征不妥,辛苦又危險。
可如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才徹底相信……叫她留在京都才是危險呢。
皇兄答應他的事,未必真的放在心上了,也未必真的會兌現……
他先前不以為然,乃是根本不怕人認出她來,叫皇兄知道就知道唄,召她回去,就送她回去唄……
可這會兒,他的心徹底冷下來,靜下來了。
「也好,我身邊參將也有獨宿一個大帳的,既是如此,做戲便要做全套。」殷岩柏說著,目光落在姜翰身上,「姜參將一路辛苦,多多勞力,待凱旋之後,本王必定重賞。」
姜翰笑了笑,拱手道,「多謝王爺信任。」
殷岩柏所謂的做戲做全套,就是當下並不領他們進軍中,而是叫他們下山。
另外給他們準備行頭,待天亮之時,叫常武特地出來請他們,對軍中副將則說,姜翰是他請來的謀士參將。
魏京華卻是扮作了姜翰的小廝隨從。
兩隻獒犬當晚,就跟著殷岩柏回了軍營,副將問起來,殷岩柏一律說這兩隻獒犬是自己追來的。
兩隻獒犬受傷的時候,乃是在晉王府養過一段時間,他這麼說也合情合理。
一直到次日上午,常武才把姜翰與魏京華接進了軍中。
道明了「姜參將」的身份,便開始急行軍。
到夜幕四垂,整軍才歇腳搭營。
殷岩柏的營帳搭起來之後,卻是坐立難安。
他一直在營帳里打轉,有心叫魏京華過來,卻又恐人生疑。
姜翰是她哥哥不錯,但他只是表哥!
他對魏京華放心,對姜翰嘛……越想他越著急上火。
殷岩柏坐不住,他豁然起身,闊步出了營帳。
營帳外頭的守衛立時挺直了脊背,「元帥!」
殷岩柏嗯了一聲,「你們守著,不必跟隨,我四處看看。」
「是。」
殷岩柏提步就向姜翰的營帳走去。
姜翰的營帳就臨著殷岩柏的大帳,他的營帳小是小了點兒,但好歹也分了內帳外帳。
此時姜翰正伏案低頭,似乎在畫什麼東西。
魏京華也在擺弄著自己的針匣,心中默念著當初學過的口訣。
「嘶——」姜翰猛吸了一口氣。
營帳里安靜,魏京華立時便聽見了。
她抬頭看他。
他一手扶著桌案,低著頭,表情痛苦難忍。
魏京華立即起身,來到他身邊,「姜小四你怎麼了?」
姜翰忍不住嘆了口氣,「叫一聲四哥,委屈你了?」
「你怎麼了?」魏京華皺眉看他。
「膝蓋疼,老毛病了。」姜翰皺了皺眉,「沒事,我坐一會兒就好。」
他手捂在膝蓋上,輕輕揉著。
「我會醫術。」魏京華垂眸看著他說。
姜翰一愣,看她一眼,咧嘴笑了笑,「不要緊,我看過了大夫了,都說沒什麼好法子。」
「讓我看看。」魏京華說。
姜翰搖頭,「真的不用。」
魏京華輕嗤一聲,「西北苦寒,到了那兒你只怕更疼。如今是急行軍,你尚且受不住,病痛複發,真叫你上戰場打仗,你是不是要抱著膝蓋哭?」
姜翰狠狠瞪她一眼,「你才哭呢!對,女孩子愛哭!」
魏京華挑了挑眉梢,「小四可能不知道,我獨門針術很厲害,契丹族的耶律嶧,我大夏太子殿下,皆被我用針術醫治過,無不交口稱讚,現在想想給你治病,我還挺吃虧,格調都拉低了。罷了,你若不求我,我還不治了。」
姜翰聞言一愣,「你當真會醫術?」
魏京華輕哼,不在離他。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玩著一把細細長長的金針。
大帳內的燈燭之光,映照在細長的金針上,閃閃發亮。
「就是你扎我用的針?這就是你說的針術?」姜翰狐疑又好奇。
魏京華勾著嘴角,並不理他。
姜翰卻越發著急,「光說不練假把式,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會?你若有真本事,就來露一手,也叫我心服口服。」
魏京華側臉看他,「那你求我呀?」
姜翰一噎,「你還沒亮出本事呢,就叫我求你,你若是誑我呢?」
「不信就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魏京華變著法兒的在指間把玩著她的細針,看得人眼花繚亂。
姜翰膝蓋疼得很,其實不是因為今日急行軍的緣故才疼成這樣。
他才剛從嶺南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到了姜家,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跟她一起出門,逃出京城。
一路奔波不停,他中間連個休息的空檔都沒有,如此才又犯了老毛病。
其實只要他平日里注意的好,膝蓋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疼過了。
他搓熱雙手,捂在膝蓋骨上,「一次兩次的又不可能就徹底治好,你先給我扎兩針試試,倘若真的有效,你還怕我不求你嗎?」
姜翰眯眼說著,膝蓋的疼痛深入骨髓,疼的他渾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揪緊。
倘若不是想到日後還要趕路,這麼疼著是個拖累,他連這話都不會對她說。
姜翰心下彆扭之時,眼前的燈光卻忽然一暗。
他抬起頭來,卻見女孩子正站在他面前,高挑的身形,擋住了桌案上的燈光,「褲子挽起來。」
「不是要先號脈嗎?」姜翰有些發窘。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魏京華問。
姜翰嘆氣,認命的脫去靴子,解開纏在褲腿上的帶子。
他褲腿不是很寬,向上挽到膝蓋處就挽不上去了。
魏京華皺眉,「這樣沒法下針,你不如換條裙子?」
「你說什麼?」姜翰瞪眼。
魏京華微微一笑,「或者你脫去外褲,拿被子蓋上?」
姜翰臉龐發熱發窘,「我不治了!」
「我還沒說什麼,你倒像個委屈的小媳婦。」魏京華輕哼一聲,「是我求著你要給你治的嗎?不治拉到,跟不上行軍隊伍時,就把你扔半路!」
姜翰的嘴抿成一條線,他憋了半天,終於悶聲說,「我去內帳。」
魏京華挑眉一笑,「隨你,內帳給你住。」
姜翰扶著桌案站了幾次,竟沒能站起,他膝蓋的毛病,已經多年沒犯過,更沒疼成這樣過了。
魏京華看不過眼,伸手扶了他一把。
姜翰站起身之後,立即就把她的手甩開,自己踉踉蹌蹌的走進內帳,嘻嘻索索的磨蹭了一陣子。
「你進來吧。」他聲音悶悶的。
魏京華忍俊不禁,故意站在門帘處清了清嗓子,「小四你可蓋好了,我要進來了,若是看到點兒什麼,概不負責。」
「你……」
她幾乎可以想象姜小四那張扭曲猙獰的臉了。
她拿著針匣進去,姜翰果然在床榻上坐著,他兩條雪白的大腿在被子外頭露著,從大腿的一半向上都被蓋住了。
他蓋的嚴嚴實實,臉上更是漲的通紅。
魏京華面無表情的來到床邊打開針匣,她伸手摁了摁他的膝蓋骨,「疼嗎?」
「疼!」姜翰皺眉說。
「那這樣呢?」魏京華搓熱了手,整個手掌覆蓋在他的膝關節上。
她掌心溫熱又柔軟,她半彎著腰站在床邊。
縱然她是一身男裝,但她臉上柔和的線條,長長的睫羽,溫和的音線……還是叫姜翰緊張至極,心頭亂跳。
「這樣……不疼,很舒服……」姜翰僵硬說道。
女孩子柔軟的掌心像是一團又軟又綿的棉花,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膝蓋一直向上蔓延。
魏京華點點頭正要去拿針。
忽然「嘩啦」一聲,內帳的帘子猛然被人掀開。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帳簾口,眼目灼灼的盯著床榻近旁的兩個人。
「你們在幹什麼?!」聲音像是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
「晉王殿下別誤會……」姜翰皺眉開口,「舍妹要給我治病。」
「呵!舍妹,她是你表妹,不是你親妹妹!」殷岩柏臉色鐵青,他似乎在進去、還是退出去之間猶豫了一瞬。
忽而見他闊步上前,一把攥住魏京華的手腕,「不住這裡。」
「殷岩柏……」魏京華稍微掙扎了一下。
她幾乎沒有用什麼力氣,但即便是這一點點在他看來根本不足為慮的掙扎,卻幾乎叫他原地爆炸。
「不走?」他回頭看她,紅紅的血絲,瞬間爬滿他清澈的眼底。
魏京華抿了抿嘴,表情無奈。
「要治病,叫軍醫來給他治!」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忽而彎腰,猛地將她扛在肩上,闊步出了內帳。
魏京華不防備他會有這樣的動作,立即去攬他的脖子,「你放我下來!殷岩柏!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殷岩柏氣鼓鼓向外走,眼看他就要出了姜翰的營帳。
魏京華不得不做出最後通告,「我真的生氣了。」
殷岩柏腳步堪堪停在大帳門口。
他這麼扛著她出去,顯然是太過顯眼了,不但守在元帥營帳門口的人會看見,這會兒巡邏的人也必看見了。
魏京華仍舊被他扛在肩上沒有放下來。
她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殷岩柏也在用力的平復自己的呼吸。
正在這時,帳簾卻猛地一動,「姜參將……」
一個小兵笑眯眯進來,手上還端著幾個洗凈的瓜果。
話沒說完,他卻是瞬間石化,「元帥……我、我什麼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