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互制衡
魏京華狐疑的眯了眯眼睛,她的腦仁又是一陣陣的緊縮,發疼。
但她這一次沒有躲避,而是直面問題,「姜家是怎麼回事?為何說是我克了姜家?」
「你母親的外祖家,你忘了嗎?」簡無憂冷笑一聲。
魏京華眯眼看他,「我母親外祖家被人誣陷,遭流放……」
「不是誣陷,而是因為你!」簡無憂看著她說。
魏京華呵的笑了,「您當我傻的,我雖不記事兒,可姜家糟害的時候,我還在母腹之中吧?」
「是你出生的那年。」簡無憂淡淡說道,「其實你在母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克姜家的人了,先是你的舅舅,在官場遭小人算計。后是你二舅舅,在任職途中被殺。」
魏京華聽得茫然無措。
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今日是頭一次聽說。
她只覺的心裡瀰漫起一股悲傷……就連這悲傷也是陌生的。
她對那些人全無印象,更不可能有感情,不過是一個「舅舅」的陌生稱呼罷了。
「你命太硬。」簡無憂說完,叫親隨放下帘子。
魏京華聽得茫然,「簡大人怎麼不說了?」
「你不如去問你爹,這些事情,他都知道。」簡無憂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我知道,我外祖父一家倒下之前,你與我外祖父乃是至交好友。」魏京華說。
簡無憂長嘆,「我勸過他,趁你還在母腹的時候,就要打掉你,不要叫你來到這世間,他不肯聽!」
魏京華猛吸一口氣,心底一疼。
她還在母腹的時候,簡無憂就要謀殺她?
難怪她如此不待見簡家人!
難怪老天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叫她今日包圍簡家,抓出簡延!
真是天道公平,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對簡無憂的那一絲同情憐憫,立時蕩然無存。
對那個記憶中很模糊的姜家,卻是一瞬間印象好了起來。
「你今日蒙蔽我,欺哄我,日後必十倍百倍的報應在你身上。」簡無憂隔著帘子,對魏京華道。
魏京華翻了下眼皮,「兵不厭詐是老話兒了。但我並沒有欺騙簡大人,我說叫您進宮去求聖上,我說我不會動手了嗎?」
「你說……」
「我說我不會違抗聖上旨意,聖上給我的旨意,就是叫我抓簡延。因他犯了事兒!倘若聖上再給一道旨意,叫我放人,我立即就放人!」
魏京華揮揮手,叫府兵將簡延抬走。
簡延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這會兒刑部無法對他進行審訊,因為他實在傷的重,還沒有清醒。
簡延被關入刑部大牢之後,聖上才知道他被晉王打傷的事情。
聖上立即召殷岩柏進宮。
魏京華也一同被聖上傳召進宮。
兩人在勤政殿外就碰了面。
「聽說你在簡家門前大展威風,現在整個京都都在議論,說京都出了女將魏長使呢。」殷岩柏輕笑。
魏京華看他一眼,「我也沒想到,簡延竟被打的那麼重。王爺才是真威風。」
殷岩柏輕哼,「某人是婦人之仁的毛病又犯了吧?忘了自己的屬下被他害成什麼樣了?」
「我沒忘。」
「方淼不能看見,不能說話的時候,他心裡有多驚懼,簡延能體會嗎?」
魏京華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那天晚上,忽然聽人說,跟著你卻跟丟了,到處尋不見你,我心裡有多驚懼,簡延能體會嗎?」
殷岩柏突然提步靠近她,說了這麼曖昧不清的一句話。
魏京華當即嚇了一跳,「這是皇宮!是勤政殿前!」
聖上就在裡頭啊!
下一刻就要召見他們了!
他居然敢在這裡,說這樣的話?
魏京華的眼睛都瞪圓了。
「本王說的是實話,有什麼好怕人的?」他渾不在意的輕哼一聲,「若不是本王去的及時,若不是老天都在幫助你我,那天晚上,你就……」
他忽然閉上嘴,捏了捏拳頭,神色冷的駭人。
魏京華卻被他眸中的精光,震顫了一下。
她心裡忽然浮起一點點暖意。
原來這世上竟有一個人,比她還在意她的性命安危。
就像曾經的師父給她的溫暖……讓她覺得那是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
魏京華仰頭看著他,張嘴欲說話。
喜公公卻忽然從殿中出來,「晉王爺,聖上叫您進去。」
喜公公的目光在殷岩柏與魏京華的身上徘徊了一下。
魏京華立即退遠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殷岩柏卻是爽朗一笑,「等著無事,與魏長使閑聊兩句。」
喜公公笑著點了點頭。
魏京華依舊等在外頭,大殿甚是寬曠,她聽不見裡頭聖上的說話聲。
卻不難聽見殷岩柏的聲音。
他像是吼的,語氣很沖。
魏京華不由抬手扶額……他究竟是如何在王爺的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還能被聖上忍著沒有趕下來的?
他究竟懂不懂的君臣之道啊?他竟然敢跟聖上嗆聲,大吵大鬧?
甚至聖上還得讓著他?他怕不是嫌自己命太久了?
魏京華扶額嘆了一陣子,她忽然警覺……自己似乎是在替殷岩柏擔憂?
她為什麼一直站在殷岩柏的立場上,替他考慮呢?
在她心裡,已經不知不覺的把他劃為自己人了嗎?
魏京華正在詫異震驚之時,殷岩柏已經從殿中出來。
她望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喜公公就道,「聖上傳魏長使進殿。」
魏京華忙隨著喜公公進得大殿。
她暗暗琢磨,殷岩柏剛剛言語不順的頂撞了聖上,聖上此時必定不高興,龍心不悅,豈不是要把火氣撒到她頭上。
她提心弔膽的飛快瞥了聖上一眼,卻是驚愕的發現,聖上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笑眯眯的看著她。
「聖上……」
「你做的不錯,」聖上點頭,「朕聽說簡尚書當時舐犢情深,不肯叫你帶簡延離開。」
「是。」
「你機智應對,既沒有傷了簡尚書,又順利帶出簡延。沒有叫朕失望。」
魏京華鬆了口氣。
聖上接下來一句話,卻是叫她一驚。
「但朕怎麼聽說,簡延挨打,是因為你呢?晉王竟將他打的那樣重?」
魏京華的心跳都不勻了。
「因為……這事情說來複雜。」
聖上笑了笑,「不著急,慢慢說。」
這就是詳細追問的意思了?
魏京華迅速疏離著思路,「起因是沈仕揚。」
聖上眯了眯眼,「一個死去這麼久的人?」
沈仕揚死了連半年都沒有,這麼久?
魏京華在心裡唏噓感嘆世間人情冷漠,面上卻並不顯露,「是,沈仕揚的未亡人,是我家姐姐,我見她被沈家族中長輩趕出沈府,怕她無處落腳,所以就準備接濟,沒想到卻被簡延簡郎君接了去。」
聖上哦了一聲。
「卑職疑心重,覺得姐姐先前和娘家鬧翻,一定是被人挑唆,才會做這糊塗事,所以就派屬下方淼在姐姐宅院附近盯梢。」魏京華此時已經捋順了思路,神色越發鎮定。
聖上點點頭,「理應如此。」
「但沒想到,方淼卻被人發現,更被人帶走。臣尋不見了下屬,自然驚慌。」魏京華說道,「四處打聽之下,種種疑點,竟指向了晉王爺。」
聖上並無意外之色。
魏京華也放心的往下說,「尋方淼尋到晉王府上,晉王勃然大怒,說臣下懷疑他,毀他清名。王爺說,他要自證清白,更要證明他對聖上忠心耿耿,容不得旁人詆毀。」
聖上嗯了一聲,「晉王剛剛已經與朕道明了。」
魏京華抬眼看著聖上。
她先前沒有與殷岩柏對詞兒,也不知兩人的說法對的上對不上?
她一切都是照實說的,只是不知他那邊……
「魏長使可曾想過,倘若你也死在了那城隍廟,朕會懷疑到誰的頭上?」聖上忽然問道。
魏京華愕然抬眼,表情有些愣怔。
「一石二鳥,既除掉了你,又叫朕懷疑晉王。」聖上眯眼搖了搖頭,「即便除不掉你,也叫你與晉王之間忽生嫌隙,你們都是朕倚重的人,如果你們之間內訌起來,朕還可以相信誰?倚靠誰呢?」
魏京華連忙伏地叩首,「臣險些懷疑了晉王,是臣糊塗。」
聖上卻搖搖頭,「懷疑不要緊,要緊的是查證,在查證確認之前,不要在心裡對任何人妄下判斷。」
「臣謹記!」魏京華忙說。
聖上嘆了口氣,「朕倚重晉王,也交了兵權在他手上,這叫許多人眼紅。多少人想拉他下馬,但他是朕的眼目,是朕的左膀右臂。」
魏京華心裡驚濤駭浪,不敢多言語。
聖上的話,只能聽一半,信一半。絕不能聽什麼就是什麼。
倘若聖上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信任晉王,在草原上,就不會有晉王被隔離的一齣戲了。
「朕扶持你,其實也是為了叫你與他有相互制衡的關係。」聖上說。
魏京華嘆道,果然啊……還是不放心。
「朕不是不信他,乃是不想叫他成為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也是為了保護他。」
魏京華垂著頭,聽了一半,信了一半。
聖上笑了笑,「所以你與晉王相處之時,不要太親近,也不要相互詆毀陷害,這都是朕不願意見的。」
魏京華拱手領命。
聖上又交代了幾句,便打發她離開。
她從皇宮出來的時候,殷岩柏竟然在宮道上等她。
她忽然想起聖上的那番叮囑,「不要太親近」,她立時面色一寒,像是沒看見他似得,仰頭過路。
殷岩柏一怔,「魏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