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女將
殷岩柏迎著她的目光,很快讀出她的意思。
「你不相信我?」
發生這一切的事情之前,她牽著兩隻獒犬,尋到了他府上,懷疑是他藏了方淼……這也就罷了。
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他對她的心思,她還看不出來嗎?她竟然還來懷疑他?
殷岩柏臉上仍舊在笑,只是這笑容愈發大,卻愈發沒有溫度。
魏京華搖了搖頭,「我不是懷疑王爺,王爺如何救了我的命,如何耗費自己的元氣救方淼,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殷岩柏哼了一聲,「那你還在猶豫什麼?擔心我得來著證據不實?」
魏京華尷尬的咳了一聲,叫他說對了,她不是怕他偽造,而是怕的被人蒙蔽。
「優柔寡斷,簡延如何害方淼,如何險些害了你,你真是都忘了!」殷岩柏輕嗤。
「臣下沒有忘,但公私分明,這是私仇,我若要呈交聖上,那便是公事,來不得半點不實。」魏京華說。
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你倒是一身正氣。放心,這些書信,都是在二皇子的書房密室里拿的。假不了。」
魏京華面色一變,看向殷岩柏的眸色都不由凝重了幾分。
殷岩柏無奈的嘆了口氣,沖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
魏京華抿住嘴,沒敢說話。
「我說我絕無那門心思,你信嗎?」他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卻有几絲騏驥。
即便是再怎麼強大的人,也是需要旁人的理解,相信的吧?
「我信。」魏京華考慮之後,慎重開口,「我相信如果王爺真的有奪位之心,就不會只是一個王爺了。」
他手握兵權,在武將之中頗有威信,他若真的有不忠。
但凡露出一點跡象,不是被皇帝滅了,就是已經舉兵反了。
怎麼可能還安安生生的活到現在,且還握著兵權呢?
「但出於我的個人信念,這些證據,我回去之後還是會鑒別真偽……」
「最好不要。」殷岩柏卻直接了當的打斷她的話。
魏京華又是一愣,錯愕不已的看著他。
翻來覆去,她已經弄不清楚這些證據的來源倒底是真是假了。
「皇兄不喜歡旁人知道的太多,太清楚。你只管把證據交給皇兄,告訴他是從哪裡得來的,至於真偽,皇兄會自己監察,不需要你多加置喙。」殷岩柏沉聲叮囑。
他這話是為她好,他切切的目光期待她能明白。
魏京華拱手道謝,謹慎的收好了那些信。
「多謝王爺,王爺放心,我不會將您賣了。」
殷岩柏倏爾一笑,他這會兒似乎才是今日最開心的時候。
未免夜長夢多,當晚,魏京華就帶著書信,以及她的人先前收集的證據,入宮面聖。
她將書信呈於聖上。
果不其然,正如殷岩柏所猜的,聖上垂眸問她,「這些信件你看過了嗎?」
「臣未曾看過。」魏京華皺了皺眉,「最上頭那封,臣打開看到了開頭,而後便不敢再往下看了。」
「哦?看了開頭?」
聖上拿出她說的那封信,抽出信箋。
過了片時,他冷哼一聲,「好個大膽的簡延!」
魏京華雖沒有看完信件的內容,但她看了開頭,後頭的也隱約能猜到。
她沉思片刻,低聲開口,「有件事情,臣不敢隱瞞聖上,願據實以告。」
聖上放下書信,眯眼看她,「你說。」
「臣前一陣子,也單獨與簡延用飯,就在第一樓。」她聲音很低,讓自己顯得有些忐忑。
聖上哦了一聲,「然後呢?」
「席上,簡延說,當初沈仕揚就是投靠了他們家,才能施展才華,才有後來的地位威望。」魏京華道。
聖上哼笑一聲,「原來是簡家的功勞。」
「臣不敢結黨,當即就表明,臣只願忠心與聖上,可簡延說……」
「說什麼?」
「說天子有所不查,選拔人才的事務,乃是簡家替聖上做,替聖上舉薦。」魏京華小聲說。
聖上點點頭,「這麼說來,朕任用了簡家舉薦的人,那人不是朕的臣子,倒要感激簡家的舉薦之情?」
「感激簡家的舉薦之情,原本沒有錯,只是本末倒置,原本該忠於聖上,忠於朝廷的臣子,反倒去為簡家謀利,叫簡家在諸事上恆通……聖上反倒被遮蔽了眼睛,豈不是……」
魏京華立即閉嘴,她知道有些話適可而止。
她說的多了,反倒叫聖上懷疑厭惡她。
金殿里一時間安靜,氣氛有些冷凝。
她察覺聖上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也許帶著審視,也許帶著疑慮。
魏京華安靜跪著,纖細修長的身形顫也不顫,穩穩噹噹。
「不如這件事就交給你!」聖上忽然說。
魏京華連忙抬頭拱手,「臣願為聖上效力。」
「先不要動簡無憂。」聖上眯眼說道,「且把簡延抓起來。」
魏京華微微一愣。
她剛才說那番話的緣故,就是為了讓聖上防備簡無憂。
簡延再怎麼壞,如果背後沒有一個強大的後盾,他也不敢做到這份兒上。
簡延不過是個員外郎,還沒等到補缺的時候。
他手中並沒有實權,仰仗的就是他的祖父,簡無憂在朝中的勢力。
可書信證據都已經拿到聖上面前了,聖上卻要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放過簡無憂嗎?
「你怕是要對朕失望了吧?」聖上忽然問。
魏京華嚇了一跳,「臣不敢。」
聖上哼笑,「朕明白,簡延不過是前頭的傀儡,替他祖父打頭陣的,若沒有簡無憂在背後的支持,簡延他能做成什麼?」
魏京華趕緊低下頭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簡無憂在朝中這麼多年,他的黨羽遍布,朝中也多有他的門生。」聖上搖了搖頭,「牽一髮而動全身,慢慢來,不要著急。」
魏京華連忙拱手應道,「是。」
「朕當初給了你權柄,叫你可號令府軍。」聖上抬了抬下巴,「如今是你行駛這權利,為朕盡忠的時候了。」
魏京華連忙應道,「臣定不辱命。」
她持腰牌離了皇宮,立即來到鷹揚府府軍軍營。
初到軍營,她還有些緊張。
雖然她已經在鷹揚府衙門呆了很久了,卻並沒親自領兵的機會。
她持令牌到主帥營帳,這會兒已經是半夜,黎統都已經歇下。
「聖上有令,主帥前來接令!」
她一聲立呼,似乎叫裡頭的人嚇了一跳。
黎統從帳內出來的時候,衣服都沒穿的太整齊。
「半夜三更,魏長使這是……」
「聖上令我調派府軍,執行君命。」魏京華不知道這黎統是不是簡家的黨羽,她沒有說明這府軍的用處。
黎統眯了眯眼,「半夜調兵,你有聖上手諭嗎?」
「聖上只是口諭。」魏京華說。
黎統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那可不行,你若是慌傳旨意,我豈敢調兵給你?」
魏京華眼睛一眯,「那黎將軍是要抗旨嗎?」
黎統哼一聲,斜眼看她,「那也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帶旨意而來。」
「黎將軍若是延誤時辰,壞了聖上的事兒,這責任不知你背得起,背不起?」魏京華不急不惱。
黎統也沉得住氣,「我若沒見著君令,沒有聖上手諭,就把兵派給了你,這責任我才是背不起!」
魏京華點點頭,手往懷中一抹,倏而掏出一塊赤金色的令牌來。
黎統微微眯眼。
「這是御賜的腰牌,攜此腰牌,可進出皇宮,調令府軍,乃聖上御賜。」魏京華沉臉說道,「現在黎將軍可以把兵派給我了吧?」
黎統皺眉思量,「你是為執行何事?」
魏京華眼睛一瞪,「聖上的事情,由得將軍來打聽嗎?」
「你……」黎統一噎,「我可以派兵給你,但……我要與你一同去!」
「一個軍中焉能有二將?倘若你我意見相左,叫底下的兵吏聽您的,還是聽我的?」魏京華冷笑。
黎統皺了皺眉,似是很難相信,聖上會派率兵的任務,給眼前這個女孩子。
就算聖上要派,也當派給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才對。
「將軍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即派人去宮中求問。」魏京華說。
黎統立即揮手叫人過來。
魏京華卻接著說,「只是這一來一去耽誤的時間,盡都要將軍負責。」
黎統面色一沉,「本將擔負的起這責任!」
「而且將軍不遵聖上御賜的令牌,就是不尊聖上旨意。將軍妄自尊大,這責任,您也負的起嗎?」
魏京華話音落地,黎統面色已經徹底黑了。
她說的不錯,他可以派人去問,但聖上先前有命令,令她可以調令府軍。
他這裡卻壓著不給人,到時候她定會把責任都推到他的頭上。
聖上震怒之下,會做出怎樣的懲罰就不好說了。
「來人!」黎統壓抑著火氣,令人傳他命令,抽調出五百精兵,隨魏京華調遣。
魏京華得了人手,當即從軍營返回京都。
清早天還未大亮,城門在晨鼓聲中緩緩開啟之時。
她一馬當先的率領這眾人進的城門。
一行五百精兵,在簡家人還在沉睡之際,將簡府團團圍住。
魏京華御馬站在簡家門前,令人上前叫門。
「簡大人在嗎?我們要找簡延,簡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