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要求她!
「幸好你沒在魏家長大。」殷岩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冷哼說道。
魏京華哭笑不得,這是第二次聽他這麼感慨了。能看得出,他非常不喜歡魏敬賢這人。
「多謝王爺來告知。」她快步走在他身後,臨近府門,她更是先一步出了魏府的側門。
魏婉容白著臉,坐在魏府門前。
沈家的家丁這會兒卻是一個也瞧不見了,包括那些受雇來攪合生事的,也不見蹤影。
寇子行正指揮著該來幫忙的太子親衛,及晉王爺調來的金吾衛疏散百姓,維持京都秩序。
「那些幫凶呢?」魏京華左右看了一眼。
殷岩柏冷冷一笑,「你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被抓了,這會兒已經送進刑部大牢了吧?」
魏京華微微一愣,她那會兒只瞧見殷岩柏與寇七郎站在人群里沒動……原來他的動作早就不聲不響的開始了。
難怪她說話那會兒安安靜靜,沒有人在百姓中挑唆打擾。
不是那些人良心發現,而是晉王爺早有準備,替她營造了這樣的氛圍。
魏京華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謝謝」二字卻卡在口中,沒說出來。
剛剛在院子里的時候,她已經道謝了。謝字說的太多太輕易,反而會失了誠意。
她暗暗壓下話音,卻把這份感激,記在了心裡,暗暗叮囑自己,務必以行動來答謝。
看熱鬧的百姓漸漸被驅散。
魏府大門上的糞水,也被一盆子又一盆子的凈水沖淡。
魏婉容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按著心口乾嘔不斷,直到魏京華在她身邊蹲下來。
她才像是驟然驚醒,猛地打了個寒顫,驚慌的看著她。
「你要幹什麼?」魏婉容白著臉,瞪著眼,滿身防備。
魏京華抬手落在她脈門之上,「我要幹什麼,你有防備還手之力嗎?」
魏婉容呼吸一滯,卻仍忍不住噁心乾嘔。
殷岩柏立在一旁,嫌棄的輕嗤,「一開始本王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給噁心到了,畢竟能想出這麼骯髒主意的人,心裡一定也惡臭難聞……後來經人提醒,本王才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對。」
魏婉容聞言,表情愣怔狐疑,「什麼事情不太對?你……你做什麼?」
魏京華忽然從腰間摸出一根細長的金針,立時把她嚇得驚慌亂叫。
「不想讓你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就別掙扎!」魏京華警告她說。
魏婉容全然呆住,「你說……說什麼?什麼孩子?」
「你懷孕了,有一個多月,你不知道嗎?」魏京華說著,把針捻入她手掌之上。
魏婉容只顧呆愣,連掙扎都忘了,「我不……不可能啊?仕揚他已經,已經……你污衊我!這不可能!」
魏婉容說話間,不但有驚愕,還有一絲慌亂心虛。
魏京華沒看她的表情,輕嗤一聲,「怎麼不可能,今日是沈仕揚五七,不過三十五天而已。三十五天之前,他好好的,你們年富力強,怎麼不可能?」
魏婉容這才鎮定下來,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是,是了……是我算錯了。」
魏京華不動聲色,殷岩柏卻是在一旁,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魏婉容心緒平靜之後,似乎才發現魏京華已經在她的手上胳膊上扎了好幾針了。
她曉得魏京華醫術厲害,既不願她砰自己,又不敢掙扎,只能大叫,「他已經死了,再大的仇怨也過去了,這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你不至於連他的這一點血脈都要斷了吧?魏京華,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你再亂動怒氣,讓氣血不穩,我剛剛扎的針就白扎了!」魏京華表情平靜,語速緩慢,「你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別把血流在魏家門前。晦氣!」
魏婉容氣得又要罵,張嘴之後,卻是一愣。
她看了看魏京華,又看自己胳膊上的針,「你……你是在?」
「保胎,」魏京華輕嗤,「你以為呢?殺人?」
「我若是想叫他死,只要放這你不管就是,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魏京華語氣平靜,並沒有什麼情緒。
可她這般平靜淡然的樣子,落在魏婉容眼中,就是赤裸裸的諷刺挖苦。
魏婉容咬著牙,眼裡蓄著淚,狠狠道,「是,你不必髒了自己的手。你殺人從來都是一句話就夠了,甚至有時候都不用開口,你身邊多得是願意為你效力,願意為你鞍前馬後的男人……」
寇子行站的遠,疏散了百姓之後,他還在指揮眾人清洗魏府大門及門外的污穢。
整個街道上這會兒全是水,陰溝里的水都漲了好些。
殷岩柏站的近,恰把這話聽進耳中。
魏京華以為他要怒了,暗自心疼自己剛剛為保胎扎的那些針。
以殷岩柏的功夫,一掌下去,莫說魏婉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就連魏婉容自己也得當場斃命。
她長嘆一聲。
卻聽殷岩柏笑道,「就是有男人願意,這你可羨慕不來。明明處處不如人,卻好嫉妒人的女人,最可憐了。」
魏婉容一噎,瞪著殷岩柏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連魏京華也是聽得心裡咯噔一下——確定一旁站著的是殷岩柏本人嗎?
他該不會像自己一樣,是被什麼孤魂野鬼給附身了吧?
一直等魏京華取了針,他才摸著下巴,嘖嘖的嘆了一句,「若不是看她為救你肚子里的孩子,這麼費心費力,浪費精氣神,本王一掌結果了你們。送你們去與沈仕揚團聚,免得他一人黃泉路太孤單!」
魏婉容狠狠抖了一下,這話旁人不敢在京都這地界兒說,可晉王他不但敢說,他也確定敢做!
魏婉容抬手摸著自己的小腹,這會兒那裡暖烘烘的一片。
她原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里竟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今日做這些事的時候,她也無所顧忌……
可魏京華的一番話,一番認認真真的扎針救治……忽然就叫她對肚子里的生命,有了具體的真實感。
似乎在她餘下的日子裡,放入了一個強大的牽絆。
魏京華收針起身,去與殷岩柏、寇七郎道謝。
魏婉容也從地上站起來,她舉目四顧,除了遠處還有些看熱鬧的人,她身邊竟然連一個親眷都沒有了。
沈家人早就棄她而去,沈仕揚死了,沈家的家丁也都被抓了……
她剛剛得罪死了娘家……她原本計劃拉了魏京華一起死,哪怕她要賠上命,也在所不惜!
可這會兒……魏京華毫髮無損,雖說她當眾說了那麼一番話,似乎也辱沒了她自己的名聲。
但圍在她身邊獻殷勤的男人,依舊殷勤……
她有什麼損失呢?
魏婉容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怎麼辦?去死嗎?似乎有些不敢以及不舍啊?
她踉踉蹌蹌的轉身,漫無目的的向街巷一頭走去。
「婉容……」一聲輕輕的呼喊。
魏婉容身子一顫,遲緩的回過頭去。
是怯怯的站在側門處的楚氏。
楚氏朝她擺了擺手,「你先別走!」
魏婉容臉面一僵,看著自己的母親從側門出來,點頭哈腰,陪著笑臉走到魏京華身邊。
「二小姐,你看……她現在懷著身子,沈家又跑了,她能去哪兒呢?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叫她走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呀!」
楚氏竟然去求魏京華!
魏婉容臉色一變,「阿娘,回來!不要去求她!」
何必把自己的臉送到前頭,叫人打呢?
剛剛的折辱還歷歷在目,糞水的臭氣還未散盡……魏京華能同意才怪!她一定會借著這機會把她踩進塵土裡!
「她救我,不過是不想叫我腹中的血流在魏府門前,染了晦氣!阿娘以為她是心善嗎?」魏婉容氣急,「你不要求她,我寧可死!」
「你住口!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當著我的面,說什麼死……你是在捅我的心呀!」楚氏哭道,「京華,求你了,你叫她回來吧……她如今已經沒有能力傷你了。」
殷岩柏與寇七郎都聽的面色不善,礙於自己是男人,哪有大老爺們兒當街跟一個無知蠢婦吵架的道理?傳出去委實不像話,太丟人了!
但兩人的表情,皆是恨不得把楚氏給扔回魏家內院,叫她莫要跑出來膈應人了!
魏京華表情卻無甚變化,似乎是習慣了這般的厚顏無恥,「魏家什麼時候是我說了算的?祖母的靈堂設好了嗎?這事兒怎麼安排,只消去問父親的意思,我清理了大門就去祖母院中守著。其他事不必過問我。」
楚氏一臉的為難,低著頭摳著自己的手指頭,小聲咕噥,「你爹怎麼會同意……今日魏家的大門都成了這樣……」
魏京華搖搖頭,懶得再與她說話。
魏婉容厲喝一聲,「誰也不用求!我是沈家婦,沈家沒了旁人,還有我呢!誰說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了?」
她說完就悶頭朝沈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還沒走出十米遠,她就腳步一頓,僵直的身形晃了晃,頭重腳輕的朝地上栽去。
殷岩柏眼尖,先發現了不對,他朝常武打了聲呼哨。
距離魏婉容最近的常武飛身上前,一把抓住魏婉容的衣裳,竭力在不過分觸碰她的情況下,穩住她的身形,緩緩將她平放在了地上。
前一瞬還死要面子,抵死維護著最後一絲臉面的魏婉容,終於歇了掙扎,徹底安靜了。
管?還是視而不見?
這問題擺在了魏京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