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是我人好,心腸好
魏京華終於被聖上從殿中放出來。
聖上叫她離開時,只是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她臉色一定很難看,不用照鏡子也猜的到。但聖上卻是龍顏大悅,笑的很歡暢。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魏長使這麼拒絕晉王,他日後必會收斂。」聖上笑眯眯的對她說,「他若要糾纏你,你躲是躲不掉的,朕幫你勸了他,他日後必不會再糾纏你了。」
魏京華心裡怪怪的,並沒有覺得感激,但嘴上卻不得不迎合道,「多謝聖上體恤。」
「時候不早了,魏長使回去吧。」聖上揮了揮手。
魏京華躬身退出殿中。
她隱約聽見聖上與喜公公說話,「她是朕的人,雖不是朕的女人,卻也不好叫她換了主子,成了別人的女人……」
後頭又說了什麼,她離得遠,也就聽不見了。
她不知聖上與喜公公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意說給她聽的……畢竟如果不想叫她聽見,大可壓低了音量,或是等她走遠了再說。
魏京華正悶頭想著,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這不是完全類似於她前世的工作了嗎?
接受僱主的雇傭,絕對不與僱主之間產生感情糾葛。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不過前世的僱主常換,今生的僱主只有皇帝一人。只要皇帝沒想著把她弄進後宮里去,這個合作可以長期進行下去。
她略微彆扭的心情這麼一捋,立時就暢快了。
她微笑揚起頭來,忽見前頭高健的身影,正迎著她闊步走來。
夜風吹起他的衣袂發梢,他沉著臉,步履很快。近到眼前,她才看見,這樣冷的夜裡,他額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以他的功夫,便是走得這麼快,也不至於會出汗啊?但人若是心裡急躁,便無關於天冷與功夫了。
「王爺怎麼走得這樣著急?」
「你沒事吧,聖上沒有為難你?」
異口同聲,顯然他的話更有誠意些。
魏京華搖搖頭,「沒有。」
殷岩柏抬頭望了望她來的方向,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從聖上的寢殿過來?」
魏京華悶悶的應了一聲。
殷岩柏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一聲,「我道哪個宮女竟敢躲在屏風後頭偷聽,原想著會不會是後宮的哪個妃嬪……」
魏京華臉色有些尷尬,她有心解釋一句,是聖上叫她躲起來的。但又覺得沒那個必要,解不解釋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他當著聖上的面表白心跡,說喜歡她……
聖上借用她的話,不留餘地的回絕他。
莫說好面子的男人,就是她聽了那一番話,也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倘若是她被人那麼拒絕,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那個人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殷岩柏低聲說。
魏京華吐了口氣,「知道了。」
「聖上沒說如何懲治沈仕揚?」殷岩柏又問。
「聖上的意思是,此事可大可小,先不要打草驚蛇。」魏京華說著見他不悅皺眉,壓低聲音多說了一句,「聖上的目標不是沈仕揚。」
「但沈仕揚的目標是你!」殷岩柏冷冷說道,「我不在京都的這幾日,叫殷戎和常武跟著你。」
殷戎和常武是他身邊宿衛,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竟不帶著他們,反而要留給她?
剛才在殿里的那一番話……他是沒聽見,還是沒相信?
「聖上說的那一番話,」魏京華皺了皺眉,「是我曾經說過得。」
殷岩柏哼笑一聲,別過臉看了看天,停了片刻又低頭看她,「那又怎麼樣?」
魏京華不由驚訝,那又怎麼樣?他不覺得被掃了面子?不覺得她不識抬舉?
「不是完全沒感覺,」殷岩柏垂頭嘆了口氣,但很快就笑著抬起頭來,「還是挺傷心的,就像是別人拿著你的手,往我心裡捅刀子。」
魏京華臉面一僵,都往心裡捅刀子了……他竟然還能這麼冷靜的站在她面前?他留下殷戎常武,究竟是要保護她,還是瞅准機會把真刀子捅進她心裡呀?
「但不經過磨難考驗的喜歡,誰知道是不是真喜歡呢?」殷岩柏哼笑一聲,「想明白那一刻,我有點兒生氣,但還是擔心你多一些。」
魏京華抿了抿嘴,自嘲道,「我何德何能……」
殷岩柏卻抬手輕拍了一下她的頭,「是我人好,心腸好,與你有什麼關係。」
說完,他輕輕攬過她的肩頭,把她向宮外推去。
魏京華腦中卻不由自主冒出上學那會兒,常聽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長吼的那句,「我喜歡你是我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說白了就是,我的感情我負責,我喜歡你,不論你回不回應這份感情,它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感情嗎?單方面的付出,即便沒有回應,沒有任何回報,也不會覺得疲倦,不會累,不會退縮嗎?
魏京華搖了搖頭,她不信。
殷岩柏大概就是一腔熱血,熱一陣子就淡了。
兩人前後出了宮,翻身上馬各自回家。
魏京華只道了句,「一路順風。」就沒別的話了。
倒是殷岩柏一直騎馬在夜風裡佇立了良久,久的月亮都偏西了,他才打馬回府。
……
沈仕揚一連在魏京華手裡折了兩個死士。卻沒能把魏京華從鷹揚府里排擠出去。
原想著能利用死士抓到魏京華與晉王爺之間的把柄,報給聖上知曉,離間聖上與晉王爺之間的關係。
既然拉攏不了晉王爺,那就反過來打壓也好!
誰知晉王爺竟堂堂正正的當著聖上的面承認他喜歡魏京華,反倒叫聖上覺得自己這弟弟真是一片赤誠,在他面前毫無隱瞞。
「也不是全無收穫,」沈仕揚拱手對二皇子道,「如今晉王爺不是離開京都,去麓山迎接大長公主了么?這一來一去得一個月呢。」
「你別操心了,魏京華不過是個小女子,她就算在鷹揚府也成不了大氣候。」二皇子拍著他的肩微微一笑,「威脅不了你的地位。你安心娶妻,安心做你的姐夫就是。」
沈仕揚勾了勾嘴角,拱手道,「是。」
沈仕揚與魏婉容的婚期就定在這個月月中。
晉王爺也恰離開京都有七八日了。
他離開的頭一天,常武在魏京華面前露了個臉兒,似乎是故意叫她知道,他們沒跟著去麓山,而是留下來聽她差遣的。
常武又教了她怎麼吹那個鳥哨,她學會了如何吹出一個求助的音,常武就沒再露面了。
魏京華一向警覺敏銳,卻沒有察覺有人盯著自己的跡象,不知他們是沒有暗中追隨,還是距離較遠。
以至於她幾次都想要吹響那哨子試試……後來想起狼來了的故事,生生忍住了。
魏婉容大婚這日,魏京華恰休沐在家。
魏家上下熱熱鬧鬧的,白姨娘掌家,很有風度。沒有因為魏婉容不是她生的,就在婚事上苛待她。
魏婉容的嫁妝也是叫魏敬賢都過了目的。
這日一大早,魏敬賢竟忽然來到鳳仙閣,找到魏京華,「你去送送你姐姐。」
魏京華聞言一愣,「怎麼送?」
「扶轎而送。」魏敬賢板著臉,「這是京都的規矩,自家有妹妹,可以扶轎送到新郎家裡。」
魏京華聞言噗嗤一笑,「爹爹收了沈家什麼好處?」
「你這是什麼話!」魏敬賢臉色一沉。
「爹爹誑我是在巨鹿長大的,不曉得規矩?扶轎而送的是貼身的丫鬟,日後要做陪房的。若是妹妹,那就是媵妾。」魏京華眯眼打量這魏敬賢,「我在爹爹眼裡,就這麼沒價值嗎?還不如沈家的女婿?」
魏敬賢被嘲諷,臉上掛不住,「胡說八道!你說的是巨鹿的惡習吧?京都沒有這樣的說法兒!」
「不如我們叫來喜娘問一問?」魏京華並不怕他。
魏敬賢氣哼一聲,「你不願送,就不送,說的這話來膈應我!你若不願送,今日也別呆在家裡礙眼,等你姐姐出了門,你再回來!」
他氣咻咻的拂袖而去。
魏京華卻有些狐疑,鳳仙閣在魏家最是偏僻的角落裡。家裡的人除非是要賞荷賞景才會往這兒來。
可如今也不是賞荷的季節,滿池子乾枯的枝葉,基本沒人往這兒來。
她礙著誰的眼了,竟要把她趕出家門去?
魏京華略一琢磨,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像是何人逼迫了爹爹,故意叫她給魏婉容扶轎,好折辱她。
她是姓魏的,折辱了她,爹爹面兒上也不好看。所以爹爹只是過來那麼一說,料想她一定不會去,順勢可以罵她,叫她離開家,別撞上沈家來接親的人。
「沈仕揚能逼迫了爹爹?」魏京華嘀咕一聲,搖了搖頭,她爹怎麼說也是六部中工部的人吶!豈會害怕鷹揚府的一個副朗將?
一時沒有頭緒,魏京華且把這疑問按了下去。
她換了身出門的衣裳,沒走熱鬧的前門,直接從後頭角門離開了魏家。
魏家外頭的整條街巷都是熱鬧的,有些百姓是沖著熱鬧而來,有些是沖著賞錢。
魏京華在人群里鑽來鑽去,擠出了一身的汗,終於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她拍拍手,正要快步離開,卻有一頂轎子,正停在她家巷子外頭的一株大柳樹底下。
轎子側面的窗戶帘子掀著,外頭的丫鬟弓著腰,與轎子裡頭的人說話,「這會兒人太多,待會兒沈家的人迎了親走了,婢子就到魏府去尋她!」
魏京華偏了偏頭,她們去魏家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