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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給按了蚊帳子

  魏京華策馬近前,合歡樹粗壯的枝幹上卻忽有黑影一晃。


  砰的一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樹上猛掉下來,正砸在她面前的地上,激起塵土一片。


  她的棗紅色大馬,向後踢踏躲了兩步。


  魏京華立即翻身下馬,上前查看……殷岩柏功夫高超,這砸下來的人,一定不會是他吧?


  魏京華臉色緊繃,卻沒發現自己心底那一抹的關切與緊張。


  「別碰他!」樹上傳來一聲低喝。


  魏京華抬眼之時,一個身高腿長的人從樹上一躍而下,乾脆利落穩穩噹噹的立在地上。


  魏京華不由鬆了口氣,月光之下殷岩柏臉面英武非凡。


  「他身上有劇毒。」殷岩柏皺眉說道,「我就要生擒他,卻不想竟是死士,一瓶毒藥對著自己灌了下去。」


  魏京華小心翼翼的靠近地上那人,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知是什麼毒物,竟已經開始腐蝕他的皮肉,反應中發出一陣陣惡臭。


  「他是什麼人?」魏京華借著月光看了看這人扭曲的臉,毫無印象,十分陌生。


  「這人竊聽你我說話,先前本王疾奔之時,根本沒有人跟蹤。就連殷戎常武這般宿衛,都追不上本王的坐騎。這人……」殷岩柏皺眉沉思片刻忽然抬起頭來,目光沉沉看著魏京華,「是沖你來的。」


  「沖我?」魏京華挑了挑眉,「沖我什麼?是要殺我,還是要拿我什麼短處呢?我近來擋了誰的路了?」


  殷岩柏凝神看著她,身上氣勢沉冷,一時沒有說話。


  魏京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得罪的人不少,日後還要得罪人,若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就叫我怕了,日後也不必再出門混了。」


  殷岩柏看著她哭笑不得,「有時覺得你是個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禮儀規矩都嚴謹刻板。有時看你又像個痞子,街頭無賴的那種。」


  魏京華呵呵一笑,「是什麼讓王爺對我有此誤解?我明明既文雅,又不刻板,有趣又知禮。」


  殷岩柏眼底不由生光,「若換作旁人,發覺自己被人盯上,且對方還是生死不懼。寧可自盡,都不願被生擒的……不說惶惶不安,也必要擔憂。你可倒好,反而得意洋洋的自誇起來。」


  「如此被人看中,甚至不惜派出死士,這還不值得我自誇嗎?」魏京華微微一笑,「王爺是看我不懂行嗎?死士可不是一般人能培養出來的,看來我已經被京都里的大人物給盯上了,如此也就說明,我的仕途必定能更上一層樓了。」


  殷岩柏哭笑不得,若換作旁的女子都要嚇破膽的事情,她反倒還覺得是機會?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賊不能留,一定要把背後的老賊給抓住來。」殷岩柏見她不在意,不由提醒。


  魏京華牽著馬向魏家角門走去,聞言沉默片刻又點了點頭。


  「這人的屍首我會帶回去叫人查,衙門的仵作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屆時再來告訴你。」殷岩柏緩緩說道。


  魏京華停下腳步回身看他,「這人敢死,說明身後事已經做乾淨了,王爺從屍首之上,怕是查不出什麼來。既是死士,一個死了,後頭還會再派人來,追根溯源……還是得抓一個活口,才好順藤摸瓜。」


  殷岩柏微微凝神,「你等我消息。」


  魏京華沖他拱手抱拳,她牽馬從角門回了魏家。


  殷岩柏打了呼哨,猶如夜鳥的叫聲,回蕩在靜謐的夜空里,傳出老遠。


  不多時,殷戎和常武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面前。


  「把這人的屍首帶回去。」殷岩柏吩咐道,「常武去查查他的來歷,殷戎帶人悄悄保護魏長使。」


  安排好這些,他才翻身上馬,蹙眉離去。


  究竟是什麼人在盯著她呢?她身上藏著什麼吸引人的東西……竟連死士都派出來了?


  魏京華或許不知,但殷岩柏卻是清楚得很。那自盡的死士,乃是因為突然靠近才被他發現。


  死士靠近之時,明知更容易被人發現,卻仍冒險近前……分明是想竊聽對話。


  「究竟是沖她,還是沖著我們兩個?」殷岩柏眯了眯眼,剛剛還暗笑魏京華得罪人多。他又何嘗不是?行走官場,行走在權利富貴中間,哪有不犯小人的?


  他本意是要保護她,照顧她。如今反倒因他叫她遇險,這怎麼成?

  他必要找出背後之人。


  酒宴之後的半月之內,魏京華在鷹揚府里都平平順順。


  黎統沒有來尋她的不自在,就算在校場遇見,也是行禮打個招呼就過去了。


  沈仕揚正忙著他的婚事,不知是礙於黎統回來了,還是礙於他好事將近,他竟有些躲著魏京華的意思。


  納徵之後,便是問期。


  魏敬賢聽聞魏京華說不過三五個月,多不過半年,老夫人就不成了……未免撞上喪事,他把魏婉容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


  如此可謂十分倉促了,但魏婉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向來不安於室,一直惦記著寇七郎的魏家大小姐,卻像是轉了性子似得,天天呆在自己的閨閣里,專心綉著鴛鴦蓋頭。


  事情太過安靜,那服毒自盡的死士,就像是一顆投入湖水的小石子兒,沒激起什麼浪花,就銷聲匿跡。


  魏京華原以為,死士這麼一死,後頭必然會有來勢洶洶的陷害攻擊。


  然而結果卻呼出意料,平靜的連點兒風都沒有。


  休沐這日,她換了一身常服,獨自策馬到晉王府去。


  多日不見晉王在她面前晃了,她想去問問晉王,可是他查到了什麼,所以對方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她策馬慢行,還沒臨近晉王府的街巷,常武便策馬從巷子里沖了出來。


  把街上挑擔叫賣的販子嚇得驚呼連連。


  「常宿衛有什麼急事?」魏京華朝他抱了抱拳。


  常武嘿嘿一笑,「魏長使可是要來尋我家王爺?」


  魏京華立時回頭四顧,「你們派人盯著我?」


  常武撓了撓頭,「先前有幾次教訓,不敢離的太近,就是遠遠看著……」


  魏京華眯了眯眼,「我說怎的連只蒼蠅蚊子都沒有。原來是王爺給按了蚊帳子。」


  「王爺實在擔心魏長使,長使且莫要誤會我家王爺的心意呀!」常武急忙說道,「您就算是不感激領情,也不能誤會他呀!」


  看常武著急辯解的樣子,魏京華哭笑不得,「又不是頭一天認識……」


  常武聽著話,更是滿臉驚慌,惟恐因為自己言語不當,反倒浪費了王爺一片好心。


  「他自己也說,要追根溯源,在我身邊按了這樣密不透風的『蚊帳子』,對方哪兒還敢放蒼蠅蚊子來?」魏京華笑說,「這做法兒哪是抓賊呀,分明是準備千日防賊呢。」


  「抓賊自有別的法子,不能叫您當誘餌,誘那賊出來。」常武搖搖頭,「我家王爺寧可自己冒險,也不會叫魏長使冒這風險。」


  這話若是殷岩柏親口跟她說,她已經臉不紅心不跳了。


  偏偏卻從他身邊宿衛的口中說出來,魏京華還是不免臉面一僵,「謝謝你家王爺的好意,但他若懂得尊重人,就從我身邊撤走這些護衛。密不透風的,我覺得不自由。在他看是好心保護,在我看來卻是監控。我又不是他的犯人,用不著他這樣。」


  常武嘶了一聲,聽著話音越來越糟,他頭都疼了起來。原以為能叫這女孩子感激他家王爺來著……結果他又做錯事了。


  殷戎說的對,他就是記吃不記打,他還是回去自己領了板子以後,再去找王爺認錯吧……


  魏京華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臉絕望、生無可戀的樣子。她哭笑不得,「你把人撤去,但給我一個暗號,好叫我遇到事兒的時候,可以及時通知你們。如此不是更能引小人出來,更容易抓住人嗎?」


  常武垂頭喪氣,根本沒聽她說了什麼。


  魏京華輕嘆一聲,「你若做不了主,我去與你家王爺說。」


  常武這才一驚,忙回頭看她,「您與我說就成,王爺那裡,我會奏稟。」


  魏京華把她的意思又詳細的表述一番。


  常武細細一聽,從懷裡摸出一隻鳥哨給她,「這哨音聽起來與鳥叫很像,但哨音穿透力很強,能傳出很遠。變化之間,又能傳遞出許多信息。您不用學的那麼詳細,只記得一種就是……」


  魏京華接了那哨子,謝過常武,繞過晉王府而未進。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逛了一圈,甚至還去城郊的廟會上轉了一圈兒,買了一套陶燒的小人兒,打算帶回去給冬草。


  到了黃昏天色漸晚,家家都升起炊煙的時候,她才騎著馬慢吞吞的又往晉王府去。


  臨近王府西側門,魏京華翻身下馬,正欲上前敲門。


  好巧不巧,一頂秋香色軟轎也停在了西側門,轎子旁邊伺候的丫鬟上前叫門。


  西側門裡頭守著的門房認得那丫鬟,卻不認得魏京華。


  「這位是?」門房拱手看向魏京華。


  「我乃鷹揚府繡衣使,特來拜會晉王爺。」魏京華點頭說道。


  抬進側門的轎子里卻傳出一聲輕喝,「落轎——」


  女子的聲音,聽來耳熟,魏京華側臉看去,轎簾一掀,轎子里的人扶著丫鬟的手,緩緩走了出來。


  「魏長使,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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