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提親
「也不算是鋪路,只是問問他自己的想法,好叫他對日後有個打算。」魏京華緩緩說道,「魏軒過了年就十五歲了,若想要從文,也該努力提高學問。能進入太學自然是最好,若不能入太學,結交幾個名師益友,也是極為有益的。」
「若有意從武,如今練功夫雖有些晚,但只要肯吃苦,又確實喜歡,加之有天賦的話,倒也沒有什麼早晚之言。更可況,從武不一定是要能打的,精通謀略,一樣可以往從武上靠。」
魏京華說完,抬眼看著魏軒,「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心愿。」
魏軒不敢看她,縮在魏敬賢的身後。
但魏敬賢的臉上卻是一時間寫滿了驚訝,她這一番話,與他想象中截然相反。
他以為,她必冷嘲熱諷,不是打擊魏軒將來會一事無成,就是故意捧殺,把他誇的飄飄然高傲自大……
沒想到她字字句句竟然流露誠意,言辭間也十分中肯。
「你有什麼打算?說來聽聽。」魏敬賢扭臉看著魏軒。
看他一副瑟瑟縮縮的樣子,魏敬賢不由生氣,「問你呢!怎麼不說話?」
「我……我也不知道……」魏軒臉色漲紅,哀怨的看了魏京華一眼,「我,我以前沒有想過……」
魏京華微微一笑,「沒想過也不要緊,今日起就可以好好想想,再過幾年就到了弱冠之年。可以想想看,待你弱冠之禮的時候,希望什麼人來主持你的弱冠禮?希望什麼人能為你取字?希望都有那些人來參與恭賀你弱冠之年?」
她有意提示引導。
魏軒被她問的愣怔,眼神也有些飄忽,似乎真的開始想象自己弱冠之禮的那一日,高朋滿座的情形……
「說的那麼遠幹什麼?就說現在!你準備怎麼幫他!」老夫人厲聲道。
魏京華垂了垂視線。
魏軒的想象也驟然被打斷,他凝住眉頭,眼睛里又是一片茫然。
「一時想象不出,也無妨。少年時該勇敢,不怕嘗試與失敗,多試幾次,就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方面有天賦,究竟喜歡什麼了。」魏京華語氣和緩。
魏軒聽的眸中一亮,錯愕又驚喜的看著她。
老夫人卻用拐杖用力砸著坐榻,「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麼話?還多試幾次?這是要叫軒兒學好嗎?人若敗了一次,怕是一輩子再想爬起來就難了!她還想叫軒兒敗上幾次?都是你養的好女兒!」
老夫人唾沫星子四濺,對著魏敬賢破口大罵。
魏敬賢如今也已經一把年紀,膝下兒子女兒好幾個。一屋子的婆子丫鬟,他竟被母親這般責罵,不免臉上有些掛不住,語氣也顯得低沉,「軒兒的事情自有我這當爹的操心,母親不必掛懷了。」
「你操心?你操的什麼心?」老夫人聞言更怒,「你如今被這丫頭壓得頭都抬不起來,你管教不了她,害怕得罪她!卻又拉不下臉來求她!你、你就會在嘴上說說!心裡一點兒主意也不見得有!」
「母親這說的是什麼話!」魏敬賢被激怒,豁然起身,臉面漲紅。
母子兩個都呼哧呼哧的喘著氣,下人們埋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老夫人口不擇言,魏敬賢下不來台。
兩人都好面子,誰也不肯先低頭,屋裡的氣氛壓抑之極。
魏軒張了張嘴,瞟了魏京華一眼,他又縮著脖子耷拉著頭一言不發。
「老夫人不必動怒,我的意思是,給魏軒一個考慮的時間,他什麼時候想好了,過來找我說,我都會儘力幫他。」魏京華笑著打破凝滯和沉默,「這話不單是今兒在老夫人這屋裡有效,便是出了這屋子,出了這海棠院,我一樣也認。」
魏敬賢倏而瞪大了眼,連面子也顧不上了,驚愕不已的盯著魏京華……他又扭臉兒看了看外頭的天——太陽也沒打從西邊兒出來呀?這丫頭今日發得什麼瘋?怎麼忽然這麼好說話起來?
魏敬賢狐疑打量她,懷疑她是不是暗中盤算著什麼詭計。
老夫人心思比他簡單,只當是自己做祖母的,就該被兒孫們這麼捧著。
她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看來我舔著老臉,還有幾分功效。具體如何,你們父子、父女商議去吧!老婆子我就不參與了。」
說完她笑眯眯的看著魏軒,招手叫魏軒到她身邊去。
魏軒一開始不肯,魏敬賢在他身後猛推了一把,把他硬推到了老夫人懷裡。
老夫人抱住魏軒,憐愛的撫著他的頭,「軒兒陪我說會兒話,你們都各忙各的去吧!」
魏京華毫不猶豫的起身,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你站住。」魏敬賢急忙追了出來,他正欲開口,卻見海棠院里的丫鬟婆子們都在探頭探腦的往這邊兒看,「你跟我出來。」
父女兩人一前一後后的沿著小路往府外走,「你打得什麼鬼主意?你不是不待見魏軒嗎?還放犬咬他,今日怎麼忽然變得這樣好說話?」
魏敬賢懷疑的語氣和神態,就差當面說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魏京華垂頭沉默片刻。
魏敬賢咬牙警告,「你與楚氏爭鬥,與婉容斗惡、鬥狠。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家內院里沒有爭執?但軒兒是我的嫡長子,你絕不能動他!」
他沉聲威脅警告,好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女兒,倒是仇人的孩子。
魏京華輕嘆一聲,「老夫人年歲已高,還能得享幾天平安順遂的日子呢?世事艱難,人生易老,到了這時候,過往的善惡都不那麼要緊了,我們也都儘可能的溫柔對待吧。」
魏敬賢懵然的看著她,見她提步要走,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你是什麼意思?」
魏京華輕嘆一聲,沉默片刻,「就是爹爹猜到的意思。」
「我猜到什麼?我什麼都沒猜到!你把話說清楚!」魏敬賢語氣裡帶著色厲內荏的驚懼。
「長則半年,短則不出三個月……」魏京華低聲把話挑明了。
魏敬賢立時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騰然發白。
魏京華原以為他是在為剛剛在老夫人院中,惹老夫人生氣而後悔。細聽他口中卻是在嘀咕,「這可怎麼好,若是有喪事,舉家都要服喪……婉容的婚事怕不是要耽擱了……」
魏京華輕挑眉梢,不由提醒,「我醫術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神奇,許多病我是不會治的,不過是略通針灸之法。爹爹或許可以請太醫院的太醫來看看,或是請京都的名醫。也未必沒有辦法。」
魏敬賢深深看她一眼,深深眸色意味不明,「這話你還對旁人說過嗎?」
魏京華搖了搖頭,「我也是剛剛診了脈才知道。」
「且不要對任何人說,我會私底下悄悄請大夫過來的,別叫這話傳到老夫人耳朵里,倒是叫老人家心裡不暢,情志受損,人就更是要垮了,知道嗎?」魏敬賢半是威脅,半是哄勸。
他這話說的不錯,許多人死並非因病而死,乃是死於憂愁。憂愁更會引發各樣的病。
魏京華贊同的點點頭,「我不會對旁人講。」
魏敬賢吁了口氣,眉頭卻是皺的緊緊的,他嘴裡低聲嘀咕著,不知在算計著什麼。
他還未走出幾步遠,忽見外院的小廝疾步跑進來,「老爺老爺!晉王爺來了!氣勢洶洶的說要……」
小廝猛地抬眼看見魏京華,不由話音猛地頓住,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魏京華不解的挑眉,「晉王爺怎麼了?」
小廝卻是躲著魏京華的目光,低頭不敢說話。
魏京華哭笑不得,她從來沒有在魏家內院欺負打壓過任何一個仆婢下人,相反她不論對誰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也不知為什麼忽然間他們竟這麼怕她。
「一起去看看。」魏敬賢扭頭看她。
「還是爹爹去招待吧,女兒還要去鷹揚府。」魏京華轉身就走。
「鷹揚府晚些時候打卯也不耽誤,晉王爺若是在家裡發了怒,誰能招架得住?!」魏敬賢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
魏京華略微琢磨,心想或許是因為昨晚他醉酒的事情,有什麼誤會……所以才一大早的追到了府上。
既有誤會,說開了倒是好相處。藏著掖著才不知會憋出什麼樣的禍患。
反正已經交代方淼替她告假,她先去了外院花廳。
殷岩柏正在花廳里大大咧咧坐著,就著香茶吃著茶點,一盤子的百合酥竟被他掃了大半盤子進肚子。
看來他是沒吃早飯就來了?
他抬眼瞧見魏京華進來,抿唇對她笑了笑,倒不像以往那麼熱情。
既沒有起身相迎,也沒主動與她打招呼。
魏京華沖他拱手行禮,「見過晉王爺。」
他卻也沒出聲,只略微點了下頭,算是聽見了。
魏京華對他這態度不滿滿腹狐疑……他究竟是來幹什麼的?責怪她昨晚竊聽?還是怪他把他送回家,卻把她小師妹留在了他府上?
不對呀,頭一件事兒他是默許了的。第二件事他雖沒同意,但也怪不到她的頭上啊?
「見過晉王爺!」魏敬賢腳程略慢,他進屋躬身行禮。
殷岩柏這才放下手中的百合酥,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子,清嗓子道,「本王來府上,向魏侍郎提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