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鎩羽而歸
那女孩子像是根本沒瞧見一旁的魏京華,一雙眼睛專註而灼熱的盯著晉王爺。
「王爺許久不來了,婢子去打聽,說王爺隨聖上去草原打獵了。」女孩子聲音激動急切的說道,「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是要去探望蔓菁姐姐嗎?」
殷岩柏張了張嘴,還沒說話。
那女孩子又道,「蔓菁姐姐整日思念王爺,她卻還不肯說,婢子瞧見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偷偷掉眼淚……」
女孩子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魏京華在一旁聽的詫異,眉梢高高的挑了起來,審視打量的看著殷岩柏,彷彿從未真正認識過他一般。
女孩子的話說完,殷岩柏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
「今日不去看師妹,改日再看她。」
女孩子立時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才落在了魏京華的身上,像是剛剛發現她似得。
「這……這位小姐是?哦,王爺必是和這位小姐一起來的吧?」女孩子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沖魏京華福身行禮,「見過小姐,婢子唐突失禮,還望小姐勿怪!」
魏京華抿唇搖了搖頭。
「王爺是帶這位小姐來賞梅的嗎?」女孩子少了初見時候的狂熱,倒是多了些小心翼翼,「不用去梅園裡吃杯茶嗎?」
「不必了。」殷岩柏搖了搖頭,「你早些回去看顧師妹。」
「婢子曉得了……」女孩子福了福身,腳步沒動,卻是偷偷抬眼瞥看魏京華,「這位小姐是哪家的,長得真是好看,一雙眼睛如此靈動,像是一汪清泉……」
殷岩柏重重的咳了一聲。
女孩子卻仍舊看著魏京華的臉,尤為關注她一雙明媚的眼睛,口中還喃喃感慨,「真是好看……」
「秦文!」殷岩柏微微皺眉,聲音帶了幾分嚴厲。
女孩子猛地回過神來,「婢子失禮,告退……」
女孩子垂頭退了幾步,這才站直身子猛地轉身跑走,連花籃子和花籃里剪好的臘梅花,都被丟棄在了原地。
駐足在原地,仍舊是幽香撲面,入目皆是可愛的鵝黃色,細看是飽滿而圓潤的花朵……
可殷岩柏與魏京華之間的氣氛卻與先前大為不同。
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氣氛,似乎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王爺何時栽種了這麼一大片梅園?」魏京華沒有提及剛才的事情,像是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似得。
殷岩柏看著她,眉頭皺的緊緊的。
他似乎在等待她的疑問,這樣他才好解釋。
可她竟什麼都不問,話題離的十萬八千里……
「從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種了,每年都過來栽種上幾棵。」殷岩柏的話音沉沉的,不似平日里那麼肆意張揚。
「王爺還真是叫人意外,喜歡甜食,喜歡種樹?」魏京華提步走進梅林。
臘梅花的香氣,幾乎把人熏醉了。
她閉目深嗅,整個人在這幽幽冷冷的香氣里,好似忽然間變的很輕,輕飄飄的只欲上騰……
「剛剛那個女子……」殷岩柏的聲音忽然在她背後響起。
像是一道繩索,猛地將她扯住,從上空拽了下來,回到了地上。
魏京華睜開眼睛,「她是誰,我並不關心。」
「我關心!」殷岩柏不知為何,忽然發怒,臉面緊繃,「她是我小師妹身邊的丫鬟,她們在這片梅林附近的宅子里住,我沒想到今日會遇見……」
魏京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哦,知道了。」
「你……」殷岩柏攥著拳頭,盯著她的臉,鼻中噴薄著熱乎乎的粗氣。
梅林這裡,似乎比京都繁華地更冷些,他鼻子里冒出白煙,倒像是一隻憤怒噴火的龍。
「王爺還要解釋什麼?解釋她為何瞧見王爺時那般的親昵又興奮?」魏京華笑了一聲,「還是解釋她為何聽聞王爺不去,那麼失落惆悵?亦或者要解釋她為何用一種充滿敵意的目光看我?」
殷岩柏咬著牙,臉頰兩側的腮幫子綳得緊緊的。
魏京華輕嘆一聲,搖了搖頭,「王爺解釋錯了人呢,您當去向她們解釋,我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魏長使,是聖上的女官,是王爺請來的大夫,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四個字,她咬的異常清晰。
語氣里甚至還帶著一股子果決的味道。
殷岩柏竟聽得心頭一震輕顫……
像是什麼東西,隱隱約約被打破了……還未成形,就已經破碎不堪。
魏京華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平靜美好的臉頰上,是一番享受之態。
能看出來,她是很喜歡梅花的。
殷岩柏在鷹揚府里,瞧見她看著府中一叢梅花樹的神態就猜出,她必然也是愛梅之人,這才想到要帶她到他的梅林里來。
可這會兒,兩人不過才剛來一時片刻,還未好好的領略梅林的美。
還未親手摺上幾隻含苞待放的梅花,好帶回家裡,既是個雅緻的事兒,也能熏熏屋子。
她卻已經闊步向梅林外頭走去,「時候不早了,我去瞧瞧府衙里還有什麼事。」
「你今天才剛去報道,能有什麼事?」殷岩柏大步追在她後頭,語氣頗為不滿,「更可況,你的繡衣使乃是直接受命於聖上的,何需理會府衙的雜務!」
魏京華的腳步卻是一絲不慢,絲毫沒有繼續逗留之意。
殷岩柏表情越發沉冷難看,終於在她要翻身上馬之際,上前攔住她。
「你生氣了?」他問。
魏京華挑了挑眉梢,「王爺說的哪裡話?」
「不然為什麼著急離開?」殷岩柏擰著眉頭,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暗濤洶湧。
魏京華卻是抿唇笑了笑,「原本也就沒打算久留啊,王爺說要帶我看個地方,如今已經看過了不是該回去了嗎?」
殷岩柏皺眉看著她,在她清清淡淡的笑顏之下,卻是說不出話來。
明明他有一肚子的解釋,可迎上她那一雙清冷的眸子,他所有的話似乎都被堵回了肚子里。
魏京華伸手從他手中拽過韁繩,朝前走了兩步,利落的翻身上馬。
「我送你回去……」殷岩柏吹了聲口哨,他的大白馬立即從遠處嘚嘚小跑而來。
魏京華卻是搖頭道,「不用了,我剛剛琢磨了一下,雖然我是聖上親封的繡衣使者,也答應了王爺要替您看病。但在外人眼中,還是男女有別。日後還是不要私下見面了,免得遭人非議。王爺留步!」
說完,她根本不等殷岩柏上馬,就夾緊馬腹,利箭一般躥了出去。
北郊地方空曠,她的馬跑得很快。
殷岩柏還沒跨坐上馬背,她便已經在他的視線里,急速的變小……
殷岩柏攥起拳頭,朝空氣里狠狠揮去。
「還說沒有生氣……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他猛拍了一下馬背。
馬兒長嘶一聲,扭過頭來,沖著他的臉噴出一股子熱氣。
殷岩柏倒退了一步,凝神想了一陣子……不知他靈光一現,想通了什麼,竟忽而高興起來。
他拽著韁繩,飛身上馬,「駕——」驅馬前行的動作,都多了些興奮之氣。
馬兒馱著自家喜怒無常的主子,嘚嘚跑的飛快。
只聽殷岩柏在馬背上兀自嘀咕,「她生氣了,還要避嫌……這不說明,她之前是願意的?她之前也是有和我一樣想法的?因為誤會了我和師妹的關係,所以才生氣?」
馬兒不知是否聽懂了主子的嘀咕,附和般哼哼了兩聲。
「生氣說明她還是在意的!誤會解釋清楚了不就好了?總比她冷冷淡淡的,仍舊有心思賞花,仍舊和我像以前一樣相處,完全當我是隊友夥伴……豈不是好得多嗎?哈哈!」
殷岩柏兀自說著,竟笑出聲來,女孩子的劃清界限,反倒像是給了他莫大的鼓勵。
他一路打馬往鷹揚府府衙追去。
在府衙外,他瞧見了魏京華的馬,卻不見她人。
殷岩柏索性就在府衙外等了下來,豈知這一等,就是大半日的功夫,一直到日落黃昏之時,才瞧見她從府衙出來。
殷岩柏立即打起精神,提步就要上去找她。
卻忽的瞧見她身邊還跟著方淼幾個。
四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牢牢的把她護在中間,叫人連個可乘之機都沒有!
殷岩柏不由一陣頭疼……
她平日里並不喜歡這麼大陣仗,身邊帶著這麼多人呀?
今日防賊一般,是防誰呢?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眼睜睜看著她翻身上馬,帶著方淼幾個回了魏府。
他甚至一路追隨,悄悄的把她「護送」到了魏府外頭,卻也沒尋到一個和她單獨見面,單獨說話的機會。
她在梅林外頭說,日後不要私下見面……
看來這話她是當真的,不但說,而且做了。
殷岩柏被激起的興奮之情,這會兒又消減了下去……看來女孩子生氣,並非他想的那麼簡單啊?
踏著寥落的星輝,晉王殿下鎩羽而歸。
倒是先前吐血昏厥的寇七郎,漸漸好起來。他已經重振旗鼓,準備再次踏上求娶的征程。
這日魏京華正休沐在家,冬草急急忙忙的從外頭跑來,氣喘吁吁的說,「寇、寇家七郎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