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輩子也看不夠
魏京華明白,她領受這一根金腰帶,可不是平白領受的。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她得時時刻刻揣摩聖上的意思才能對得起聖上的一番信任恩寵呢。
說的更直白點兒,她得明白上峰想要什麼,才能讓自己日子長治久安……
就在她叩頭謝恩那一剎那,一道靈光,猛地鑽進她的腦海!
「還請聖上把麗嬪娘娘交給微臣!」
她覺得她猜到了!她猜到聖上的意思了!
未必猜的很准,但她可以一搏。
聖上呵的笑了一聲,「把麗嬪交給你?魏長使意欲何為啊?」
「微臣定當為聖上盡忠,叫那些圖謀不軌,懷有不臣之心的人,付出代價。」魏京華平緩說道。
聖上凝眸看了她片刻,忽而緩緩點頭,「魏長使雖然只是個女孩子,但是這份沉穩的氣度,卻是比同齡的兒郎更叫朕欣賞。朕相信,你不會叫朕失望的!」
魏京華連忙謝恩。
「去吧,麗嬪由你發落,朕不問過程,只看結果。」聖上微笑,揮了揮手。
魏京華得了聖上親口許諾,十分順利的將關押看守麗嬪的人,換成了她的幾個心腹之人。
如今她還沒拿到御賜的金腰牌,尚不能號令府兵。
從禁軍裡頭調給她差遣的,不過只有四人而已,自然是人手不夠的。
她只好從殷岩柏那裡借用放心的人手。
麗嬪的待遇遠不如葉貴妃被關押的時候,葉貴妃是被看管囚禁在營帳裡頭的。
無風無雨,夜裡還有溫暖的炭火,一日三餐有飯有肉。
麗嬪卻因為「行刺聖上」,而被關押在囚籠之中。囚籠四面透風,這烏蘭布統草原上的風,一股吹過去,人從裡到外都要冷透了。
若是有熱乎的酒暖胃暖身,倒還好過些。
可囚籠裡頭的麗嬪,莫說熱酒了,連一口熱飯熱湯都是奢望。
她楚楚可憐的小臉兒,不多時就泛了蒼白之色。
她剛被關進囚籠之時,耶律松石和耶律嶧得知消息就立即前往御帳。
但他們被禁軍攔在帳外,並被警告,「麗嬪膽敢蠱惑聖上,意圖行刺,葉貴妃拼了性命,方救下聖駕!如今葉貴妃還重傷卧床!倘若有人為謀逆造反的麗嬪求情——一律以同黨論罪!」
契丹郡王父子倆,立時被堵的啞口無言。
父子倆又來尋魏京華,想從她這兒找到門路,至少見一見麗嬪,私下說說話。
好弄明白御帳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計劃順利的事情,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好叫郡王知道,魏長使說,她如今不能見郡王,免得郡王開口她無法回答。」魏京華身邊的侍衛方淼笑嘻嘻說道。
「大膽魏京華!本郡王要見她,她竟推脫避而不見!」耶律松石不敢在御帳前頭髮飆。
他以為到了魏京華這裡,至少能順順利利。
沒曾想,不光聖上對他避而不見——竟然一個小小女官也敢回絕他?
「可不是……您往那兒瞧。」方淼說著話,往魏京華身上一指。
魏京華此時就在囚籠近旁,但她乃是面對囚籠,背對耶律松石,故意不回頭看他父子兩個。
「瞧什麼?」耶律松石皺眉怒道。
「瞧魏長使腰間吶!」方淼朝天拱了拱手,「魏長使腰間所系,乃是聖上御賜金腰帶。魏長使承辦麗嬪娘娘這件事的期間,這御賜金腰帶,就代表了聖上的意思!見腰帶如見聖上!任何人不得以強權威脅恐嚇魏長使!」
方淼說完,突然收斂神色,一臉嚴峻,「郡王剛剛呵斥嚇唬魏長使,是對聖上旨意不滿嗎?」
耶律松石被反問的臉色一陣灰青難看。
他自命一方霸主,狂放肆意的在這天高地闊的草原上橫行慣了。
如今卻被一個女娃子甩臉子不見,還被她手下之人一陣搶白質問……
他的尊榮威嚴,彷彿被人踐踏了一般……偏偏他還不能反抗不滿!因為那一根金腰帶的緣故,他若不滿,不是對一個女娃子的不滿,乃是對聖上的不滿……
可能一個不慎,就引起兩族的矛盾,他臣服多年換來的和平富足,就會化作泡影。
耶律松石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不滿,拂袖而去。
耶律嶧倒是沒走,他仍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那個囚籠裡頭,縮成一團,抱著膝蓋小臉兒蒼白,瑟縮又可憐的嬌小身影。
他皺緊了眉頭,捏緊了拳頭。
卻見葉家那個女孩子,穿著厚厚的斗篷快步到那囚籠旁邊,指著囚籠裡頭蒼白孱弱的女子厲聲叫罵,「你這妖女!都是你!害我阿姐受了重傷!如今還在大帳里躺著不能動!等我阿姐好了,必要挖了你的眼珠子下酒!妖女!」
耶律松石眉頭一動,心緒起伏,兩隻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叫你蠱惑人心!叫你害人!惡有惡報!你現在是自作自受!自食惡果!」
葉林芳指著牢籠里的麗嬪,越罵越歡暢,好似憋了許久,如今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了。
魏京華回頭看了一眼,恰瞧見耶律嶧憤然離開的背影。
她輕咳一聲,沖葉林芳使了個眼色。
葉林芳眯眼回頭,見人已經走遠,這才停住了謾罵的話音。
再看囚籠裡頭的人,表情木木獃獃,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得。
一股冷風吹來,她只是瑟縮了一下,愈發抱緊自己。
「哼,」葉林芳朝囚籠裡頭重重的哼了一聲,「原本多好的日子,你不知珍惜,非得去謀算不是自己的東西,非得去謀算更多,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自古有言,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撐死!」
她說完,忽而感覺到有灼熱的視線正在盯著她的臉。
葉林芳猛地轉過頭來,與魏京華的視線撞在一起,她訕訕一笑,不好意思的撓頭道,「我之前是不是也犯了這毛病?」
魏京華垂眸抿嘴,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倒是走遠了幾步。
葉林芳立即跟了上來,壓低聲音問道,「你說耶律嶧會動手,他真的會動手嗎?」
魏京華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系著的龍紋金腰帶,並抬手輕撫上去……
「你別摸……」葉林芳忙急聲說道,「我一看著龍紋金帶,心裡就發憷,膝蓋也發軟,忍不住想打彎。」
魏京華抿嘴笑了笑,輕聲道,「我只是想提醒自己,聖上是寄予厚望的,不能大意。」
葉林芳也收斂笑意,回頭往囚籠里看了一眼,「希望這個餌夠大,能釣上聖上想要的大魚吧!」
「餌是夠香的,你想,她的蠱惑心術,甚至連晉王爺和寇七郎這樣心智堅定的人,都能受其影響。雖不至於完全被控制,卻能迷亂,被放大心中情緒……她必是從小被培養起來的。眼看功敗垂成……耶律嶧是有野心的人,他怎麼可能甘心?」魏京華眯了眯眼,「我們如今要擔心的是,魚釣上來以後,得看魚線夠不夠結實。」
葉林芳神色一稟,「那魚線夠結實嗎?」
魏京華皺眉思量片刻,「晉王爺在營地嗎?」
葉林芳神色一僵,「我隨你一起去尋王爺吧。」
魏京華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的尋到晉王爺大帳附近。
還未叫人通稟,葉林芳卻忽然停住腳步,她抬頭看著魏京華,表情十分糾結。
魏京華挑了挑眉梢,「怎麼不走了?」
葉林芳咬住下唇,「我在想麗嬪的教訓……」
「嗯?」魏京華微微偏頭。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在處心積慮的謀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葉林芳表情沉凝,片刻之後,她倏爾一笑,「罷了,我不進去了,你去找王爺商議吧。」
魏京華猛地抬手抓住她的衣袖。
葉林芳卻仰臉沖她笑,「沒事,你是魏長使,是女官嘛。聖上將此事委託與你,你來找王爺,乃是為公事。我……不應該攪合進去,反而摻雜了好多私情,弄得公私不分。」
她說完,猛地把自己的衣袖從魏京華的手裡拽了出來。
恰好露出魏京華皓白手腕上的一串黑瑪瑙手串,在她潔白皮膚的映襯之下,那瑪瑙愈發顯得黑亮生光。
葉林芳失神了片刻,扭頭快步離開。
魏京華目送她走遠,這才提步走近晉王營帳。
還沒叫人通稟,就聽聞帳內傳來晉王爺的聲音,「有請魏長使。」
魏京華闊步進得大帳。
「我還替你擔心呢!以為皇兄會為難你!」殷岩柏眉目俊朗,迎著她闊步走來。
他目光落在她腰間的御賜金腰帶上,臉上的表情,比他自己得了賞賜還高興。
殷岩柏圍著她轉了兩圈,上上下下的看她。
魏京華頗為無奈的任他打量,「王爺看夠了嗎?」
殷岩柏摸著下巴,笑的如清風朗月,「看不夠,如此艷色,只怕一輩子也看不夠……」
話音落地,帳內兩人皆是一愣。
孤男寡女……這話很有些輕佻曖昧了。
魏京華臉色一僵。
殷岩柏已經是砰砰間心跳快亂了,呼吸也亂了。
魏京華忙清咳一聲,「多謝王爺借調人手給我,以便看守麗嬪。」
「你怎麼又來道謝……」殷岩柏輕哼一聲,生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魏京華搖了搖頭,「不是來道謝的,而是想再求王爺一事,只怕要王爺親自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