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可疑的太監
他們這些在貴人面前伺候的侍從,所學規矩里,乃是不能抬頭直視尊者的。
就算在現代社會,初次見面,就直愣愣的盯著女孩子的臉看……也很不禮貌吧?
魏京華回瞪他一眼,輕咳一聲。
那太監才像晃了神兒一般,趕緊低下頭去。
魏京華隨著那太監往宴席上去,剛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沖著她疾步而來。
「魏……」女孩子的聲調上揚,帶著欣喜。
卻在魏京華抬頭看向她時,她忽然頓住了話音,臉上欣喜的表情也霎時僵住。
「葉小姐?」魏京華只得喊了她一聲。
葉林芳卻像是被人抽走了心魄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小臉兒上的血色一點點的褪去了。
魏京華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前頭領路的太監一眼,若有所悟。
她連忙緊走幾步,抬手握住葉林芳的手,狠狠的握了一下。
葉林芳的手,冰涼冰涼的,甚至還帶著點顫抖。
在魏京華掌心的溫度,略微溫暖了她的手之後,她終於吁了口氣,緩過神來,「我、我正要去你帳中找你呢!聖上龍心大悅,特赦我也可以出來活動了,不必再被關在帳中。」
葉林芳的視線似乎故意躲著領路的太監,她說話有些急,反倒顯出心虛來。
魏京華點點頭,放緩聲音道,「那正好,我們一起去宴席上吧。」
太監應了一聲,繼續走在前頭領路。
一路魏京華都在暗暗觀察那太監,卻從他身上看不出端倪。
他把魏京華兩人領去了宴席,見過了太子殿下,躬身退走。
葉林芳四下看了一眼,立即緊緊抓住魏京華的手,趴在她耳朵上,急聲道,「就是那個太監!就是他!」
灼熱的呼吸撲進魏京華的耳朵眼兒里,她神色一緊,「你說放蛇之人,是那個太監?」
葉林芳重重點頭,神色確信無疑,「我絕不會認錯!就是他!」
魏京華眯了眯眼,「可他不是太子東宮的內侍嗎?」
葉林芳一時也恍惚起來,她撓了撓頭,「是啊,晉王爺和太子年紀相差不大,太子還年長他幾歲呢。太子雖喊他叔叔,但相處卻如同兄弟一般……晉王一直都是擁護太子的呀?」
太子沒道理叫人去害一個擁護他的王爺吧?
倘若叔侄關係不睦,太子為保自己儲君的位置,還有可能加害……可晉王從來沒有不臣之心吶?
「我絕不會看錯,絕不會!」葉林芳神色茫然之際,口中卻愈發咬定。
魏京華猛握了一下她的手,「先別著急,是狐狸,早晚會露出尾巴!我們按兵不動,他必然會著急。」
葉林芳神色變了幾變,礙於魏京華盯著她的目光太過灼熱,她只好點了點頭,悶聲答應。
宴席即將正式開始,葉林芳立即跟魏京華拉開距離。
葉貴妃也被聖上放了出來,但卻未能陪同在聖上身邊……
陪在聖上身邊的,乃是年輕貌美,舉手投足都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妖媚之氣的麗嬪。
麗嬪乃是契丹縣主,是契丹郡王耶律松石的女兒。
她侍奉聖上才不過短短几日,卻是榮寵非常……不得不說,她運氣實在太好了。
聖上此次秋獵,原本就只帶了葉貴妃一個女人。偏葉貴妃運氣不佳,被聖上惱了,關在帳中。
一連幾日,都沒有人與麗嬪爭寵不說……又突然爆發了「晉王瘟疫」之事。聖上憂心之下,連去打獵的心思都沒有了,日日與美人纏綿帳中。
不分晝夜……御帳之中時常傳出女子嬌媚的聲音。
一碗碗鹿血送進去,聖上雖已經不再年輕,卻雄風大振,百戰不倒。
麗嬪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愈發有少婦的風韻。
只是聖上的龍顏之上,添了許多外強中乾的疲態……
若是不懂望聞問切的人,自然看不出。魏京華卻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總盯著聖上是為不敬,魏京華正欲收回自己的目光,卻忽然覺得一道凌厲的目光也牢牢的盯上了她。
魏京華一愣,尋著直覺看過去。
只見正依偎著聖上,纖腰若柳的妖媚女子,望著她的視線里,竟有一抹怨毒之意。
魏京華心頭一震,麗嬪為何這樣看著她?
她狐疑細看,卻見麗嬪已經轉過臉,瑩潤嬌艷的紅唇,正貼著聖上的耳朵,笑嘻嘻的說著什麼。
聖上被她逗樂了,哈哈大笑。還借著御案的遮掩,把手放在了麗嬪的腿上,順勢往上摸去……
魏京華趕緊轉開了視線,兀自琢磨,她究竟是眼花看錯了?
還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麗嬪,卻不自知?
她心下狐疑至極,卻忽覺眼前一暗。
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全然遮住了光,把她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魏京華微微抬眸,「世子?」
耶律嶧呵呵一笑,舉杯向她,「我遙遙向魏小姐幾番舉杯,奈何魏小姐連看也不看,無法,只能上前來敬魏小姐一杯了!」
耶律嶧說完,仰頭咕咚咕咚灌下了一碗的酒,哈了一聲,甚是豪爽。
「我幹了,魏小姐隨意。」
魏京華心下錯愕,他向自己敬酒了?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沒看見?
「世子太客氣了。」魏京華不得不起身,也仰頭準備灌下一碗酒。
那隻酒碗剛到嘴邊,胳膊就被人按住。
耶律嶧笑著說,「女孩子,不要喝那麼多酒,都說了,你隨意。」
他語氣不似以往那麼強勢……反而有幾分難得的溫柔之意。
驚得魏京華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耶律嶧又想作什麼妖?
耶律嶧抿嘴一笑,眼眸微垂,夜裡的篝火映照之下,他的神色竟有幾分憂鬱,「這幾日不見……如同隔了許多個春秋,我忽然很想念那天你在我帳中,我們……」
「世子喝酒,怎麼找個女孩子喝?那豈能喝的痛快?!」
殷岩柏的聲音,大大咧咧的插了進來。
耶律嶧深情又曖昧的話還沒說完,殷岩柏強勁有力的胳膊,就搭在了他肩頭上,一碗酒更是端到了他面前。
「世子想喝酒,該找本王呀!本王今兒個高興,與你喝個痛快!」殷岩柏朗聲一笑,胳膊使勁兒,勾著耶律嶧的脖子,把他從魏京華的食案前,給帶走了。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幾步,殷岩柏忽然飛快的轉過頭來,沖魏京華擠了擠眼睛,勾著嘴角一笑,這才大步走遠。
魏京華心頭一暖,垂眸坐了下來。
未免於其他官員再來敬酒,魏京華稍坐了一會兒,見聖上摟著麗嬪離席,她也趕緊找機會溜了。
如今魏京華可是官員之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前腳聖上才封了她繡衣使者,後腳她又救晉王爺於危難之中。
官員們都在私下猜測晉王爺這次是不是要倒台了……沒曾想,不過幾日的功夫,太子竟然親自去把晉王爺給迎了回來。
晉王爺的親兵近衛,如今對這魏小姐可是恭敬得很,一口一個「魏長使」。
官員們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這位小姐是得了京中兩尊大神的看重了!
他們不敢去找晉王爺敬酒,看起來「綿軟和氣」的魏京華,自然是結交攀近乎的最佳對象。
魏京華若是走的再晚一點兒,只怕她就得趴著回來了……西北的酒,可是比京都常見的酒烈得多。
「小姐這麼早接回來了?」冬草見她掀帘子進來,不由驚訝問道。
魏京華吩咐禁軍派來跟隨她,隨她差遣的人守好帳外四角,便倒在床榻上,闔目休息。
「這種宴席最是無趣,且又耗費精力,還不如叫我好好的睡上一覺。」
魏京華踢了鞋子,外衣胡亂一脫,便躺進了被窩裡。
雖然她嘴上不說,可在禁區的這些個日日夜夜,她煎藥治病,早就睏乏疲憊。如今不想應酬,只想呼呼睡上三天三夜才好。
她的營帳離宴席不算太遠,隱隱還能聽聞宴席上的熱鬧之聲。
但很快她就垂入沉沉夢鄉,什麼聲音也攪擾不到她了。
宴席一直鬧騰到了後半夜才消停……晉王爺與契丹世子身邊堆滿了酒罈子。
兩人一開始以碗呈酒,後來覺得不盡興,又換了酒尊,再到後來,酒尊也不用了,直接抱著罈子灌……
後半夜宴席散場的時候,號稱千杯不醉的晉王爺和契丹世子,都是被人給抬回去的。
篝火近旁,更是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人。
若非喝醉了,絕對看不到這麼多文官、武將,能如此和諧的躺卧在一處,彼此毫無嫌棄不說……甚至還親昵的摟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也不知他們次日醒來,會是什麼表情?
魏京華睡得很好,她喝的那一點酒,還不至於上頭。
可不知怎的,臨近黎明之時,她卻忽然覺得頭疼得很。
就像是醉酒之人的那種頭昏腦漲……耳中甚至有隱隱耳鳴之聲。
這感覺叫她不由從夢中驚醒過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子底下的床榻,能聽見冬草在一旁酣睡的呼吸聲。
帳內還有兩隻獒犬此起彼伏的輕微鼾聲……
可她竟無論如何都無法睜開眼睛,就像是老人說的那種被「魘住」了。
明明是醒著的,卻動也無法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