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蛇毒還是瘟病?
「不必麻煩。」魏京華笑了笑,「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殷岩柏抿了抿嘴,沉聲說,「你救了我命,本王理當重謝。」
「那就更不必了,」魏京華輕笑,「王爺忘了,當初您也救了我一命呢,在奔涌的河水之上,如果不是王爺相救,我與我的丫鬟都沒命了。如今就算是,我償了當初的情吧。」
她收拾好針匣,起身舉目四顧,「蛇不是已經冬眠了嗎?為什麼這個時候,這裡還有蛇呢?」
寇七郎剛才被堵在口中的話,正是這一疑慮,「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
兩人將目光落在殷岩柏的身上。
如今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可能只有他了。
可殷岩柏卻是臉面茫然,「本王心頭不快,遂叫他們不要跟著,一個人來打獵。然後……」
然後他就不記得了。
「先回去吧,待蛇毒排凈,或許能慢慢想起來。」魏京華說著,卻忽而為難起來。
殷岩柏傷在腿上。
寇七郎屁股大腿都有傷。
只有她是好端端的,難道要她背著殷岩柏回去嗎?
「本王自己能走!」殷岩柏似是看出她眼中疑慮。
寇七郎也立即說,「我能背王爺。」
「不行,」魏京華抿了抿嘴,「王爺最好不要亂動,靜止為好。寇郎君的傷,最好也不要再撕裂了,這裡天冷,傷口本來就好的慢。」
殷岩柏聞言,呼吸加劇,目光灼灼看她……莫非她要親自上陣……
「還請二位稍後,我回營地叫人抬擔架來!」她說完,轉身便走。
纖細的背影,轉瞬就到了十幾步開外,後頭她更是一路小跑,如同與那兩隻獒犬比賽一般,不多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林子里安靜下來。
被留在原地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一絲怪異的氣氛四下瀰漫。
原本無話不談,親如兄弟的兩個男人,第一次覺得,單獨相處……竟有那麼點尷尬。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寇七郎率先打破沉默,認真說道。
殷岩柏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雖然她拒絕了當年的婚約……」寇七低頭的抿嘴笑了笑,再抬頭時,一雙眼眸中卻是堅定不移的光芒,「但我不會放棄的。」
殷岩柏一震,扭臉兒看他。
四目相接,兩個男人臉上,都是堅毅的表情。一個清朗雋永,一個剛毅英武,卻是一樣的毫無退讓。
人聲傳來之前,先有犬吠隨風而來。
兩人看向河對岸,女孩子領著許多人,抬著擔架快跑過來。
那女孩子卻連河都沒再過來,只給他們指明了方向,就轉身離開。
殷岩柏在林中打獵,卻被毒蛇襲擊的事兒,不多時就在營地里傳開了。
這季節不該有蛇,且殷岩柏的功夫,也不該連一條蛇都對付不了啊……
聖上派了一隊人馬,入林巡查,查了整整一日,連半條蛇影子都沒瞧見。
幾番詢問,晉王爺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這件事變成了一樁懸案。
魏京華次日前往晉王爺帳中,再次為他扎針的時候,還聽營中的人小聲議論。
眾人對解不開的謎題總是有旺盛的好奇心,說什麼的都有,牛鬼神蛇都被扯出來了。
魏京華不由搖頭失笑。
「魏小姐終於來啦,我們王爺等您許久了。」常武站在大帳外頭,遠遠瞧見她,就忙不迭的迎上來說。
魏京華笑著點頭,還未開口,就見常武在胸前撓了撓。
魏京華只當沒看見,提步往營帳里去。
她餘光卻是瞟見,常武又把手背在身後,在脊背上抓撓。
她狐疑的歪了歪腦袋,挑了挑眉梢,未置一詞。
殷岩柏果然在帳中等她。
不過是她進來以前,殷岩柏正拿著一隻烤好的香梨,大快朵頤。
瞟見她進來,他立即把香梨扔在床榻底下,仰面躺好,裝作虛弱的模樣。
「快,魏神醫快來給本王看看。本王頭暈眼花,疲乏無力,食欲不振……」他原本低沉中氣十足的聲音,此時聽來都飄忽無力的。
魏京華低頭忍笑,輕咳一聲,「王爺不用擔心,待臣女為您紮上九九八十一針,保證您生龍活虎,針到病除。」
殷岩柏聞言,立時一僵,偷偷攥著拳頭道,「九、九九八十一針嗎?」
那不把他扎的滿身都是窟窿眼兒啊?
「咱能不能打個商量……今日先少扎幾針,等明日,後日再補上?」
「王爺也怕扎針啊?」
魏京華故意揶揄他。
殷岩柏抬手撓了撓脖子,他沒說話,又伸手撓背。
他似乎越撓越癢,但見魏京華抬眸向他看過來。
他立即放下手去——在女孩子面前,這般撓癢,實在是太沒修養,太不雅觀了!
可身上的瘙癢之感,卻越忍越厲害……癢的他五官都要抽搐起來。
魏京華不由眯了眯眼睛,「王爺哪裡不舒服嗎?」
她上前要為他診治。
「你……你別過來!」殷岩柏低吼一聲,再也顧不得裝虛弱,他從榻上一躍而起,疾步躥到內帳里,兩手齊上,大撓特撓起來。
撓了好一陣子,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煩躁的心神這才略微平復下來。
魏京華皺了皺眉,側臉看向營帳門口的常武。
常武正縮著脖子,手從背後的衣服邊兒探到衣服裡頭,正在偷偷抓背。
看他表情,似乎癢的厲害。
他餘光瞟見魏京華正在看他,忙不迭的把手縮回來,站直了身子,卻是一臉的不自在。
魏京華有心問問他們主僕,是不是渾身瘙癢難耐……但見他們諱莫如深的樣子,她一時沒想好怎麼開口。
待殷岩柏從內帳出來時,魏京華才道,「還請王爺脫了上衣,叫臣為您施針吧。」
「啊……這……」他臉色難看。
「您放心,九九八十一針是與您打趣呢。」魏京華笑了笑,「十三針足矣。」
殷岩柏這才舒了一口氣,但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魏京華立即藉機問道,「王爺可是有別的不舒服?您就把臣女當做一個普通大夫,人不可諱疾忌醫,還望王爺能坦誠直言。」
殷岩柏僵硬的看了她一眼,難看的臉色此時更是鐵青。
「本王……」他似乎有些為難。
但他又不耐煩那磨磨唧唧的性子,自己說不出口,他索性把衣帶一解,唰的拉開衣服。
魏京華立時吸了一口氣。
只見昨日還光潔乾淨的蜜色皮膚上,此時卻爬滿了大片大片的紅疹!
那疹子密密麻麻,又紅又腫……單是看著就叫人渾身不適。
帳內的常武也瞟了一眼,立時倒吸了一口氣,屏氣凝聲,僵立在原地。
「這……也是蛇毒的後遺症嗎?」殷岩柏沉聲問道,「還是,本王得了什麼疾病?」
「王爺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紅疹的?」魏京華正要上前查看。
帳外卻忽然傳來嚴厲的呵斥之聲,「立即包圍!不許走動!」
帳內三人,聞聲一驚。
誰人這麼大膽子?在這都是權貴的營地之中叫嚷?
這是要包圍誰的營帳啊?
常武正要出去看看。
帳簾卻唰的被人掀開——站在大帳門口的何忠平抬眼一看,不由驚叫一聲,「呀!看晉王爺!」
話音未落,他的手卻是立即縮了回去,聽聲音,他是急速的又倒退了數步。
「包圍營帳!凡是晉王爺帳前伺候之人,凡是進出過晉王爺大帳的,皆不可走動!」何忠平揚聲呼喝。
帳內的殷岩柏,臉色霎時一冷,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腹上,大片大片的紅疹……剛剛何忠平就是看見了他的紅疹,所以才怪叫了那麼一聲……
「這是大風病!乃是瘟病!傳染厲害!速速包圍!」何忠平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卻又漸漸遠離。
他可能撤去了更遠的地方。
殷岩柏的大帳之外,霎時間被無數兵將,舉著長矛,團團圍住。
所有在他帳前伺候的人,都被包圍在了裡頭。
長矛對準了被包圍的人群,彷彿他們只要敢突圍,那尖利的長矛立即就要把他們刺得腸穿肚爛!
「他說是什麼?瘟病?大風病?」殷岩柏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配合著他陰沉沉的臉色,叫人覺得寒意森森。
魏京華眯了眯眼,細看著他胸前的疹子。
他卻唰的把衣服裹緊,狠狠瞪她,「出去!」
魏京華一愣,卻是站著沒動。
「本王叫你出去,你聽不見嗎?」他厲聲朝她吼道。
常武見狀,不忍道,「王爺……」
殷岩柏的表情卻越發狠厲,沒有絲毫緩和,「滾啊!」
魏京華抿了抿嘴,忽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殷岩柏和常武都被她笑傻了……這女孩子,是不怕死,還是怎的?
瘟病她不怕,王爺這般兇悍的吼她,她也不生氣嗎?
「王爺現在讓我出去,難道是讓我去挑釁包圍的禁軍嗎?」魏京華笑眯眯的說,「我雖有些拳腳功夫,但一己之力,對上那麼多禁軍,也是蚍蜉撼大樹吧?」
殷岩柏臉色黑沉,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線。
「王爺是怕連累我?」她眉梢輕挑,一張凈白的小臉兒,在這般緊張的氛圍之下,卻顯得愈發沉靜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