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魏敬賢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躬身行禮。
「魏家為著訓犬的事兒,沒有為難魏二小姐吧?」喜公公問。
「那不能……全家支持,舉家之力支持!」魏敬賢趕緊說道。
魏京華暗自發笑,冬草卻已經不厚道的嗤笑出聲了。
魏敬賢額頭上的汗,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魏侍郎若想早日休假結束,官復原職,最好是盡心儘力的為聖上辦事兒。」喜公公上前幾步,語重心長,「別光盯著眼前的一點兒蠅頭小利,為官的,出門在外呢,目光要放的長遠。你說咱們是幹什麼的?還不是為聖上分憂的嗎?」
「是是是……公公說的極是。」魏敬賢腰都彎成了九十度。
「陽奉陰違的事兒,聖上可不喜歡,」喜公公壓低了聲音,「聖上最討厭臣子們不忠。」
魏敬賢腦袋裡嗡的一聲,渾身的汗都被驚了出來,裡衣都被打濕了……不知怎的,喜公公說的明明是養犬的事兒。可他竟想起多年前,姜家的事情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兒啊!」喜公公忽然轉過臉來,看著院子里的魏京華。
「請公公吩咐。」魏京華從容行禮。
喜公公細細打量著她,上上下下把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不由對她十分滿意,「魏小姐規矩好,氣質好,相貌更是出挑兒……」
「公公過譽了。」魏敬賢臉面點頭哈腰。
「咱家又不是誇你!」喜公公笑道,「哈哈,玩笑話!聖上有令,今年秋獵,魏二小姐也一起來。貢布是您訓出來的,您若不來,怕它不乖。」
魏敬賢瞪大了眼睛,一時錯愕的難以附加。
秋獵看似是放鬆,是帝王出遊,出去玩兒呢。
但實際上,能跟著去秋獵的都是聖上的心腹之人,在玩樂之中,君臣之間感情才更容易加深。
聖上的嫡系臣子,有一半都是在出遊的時候挑選出來的……擔任要職的,哪個沒有隨同聖上出遊的經歷?
「那微臣……」魏敬賢心中熱切至極,沒道理他的閨女能跟著聖上秋獵,卻不叫他去吧?
「魏侍郎是文臣出身吧?」喜公公問道,「秋獵這種馬背上的遊戲,想來您也不喜歡。」
喜公公說玩,呵呵一笑,又看了魏京華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魏敬賢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子冷水,心裡的失望難以言說。
「你……」他回過頭,看著院中亭亭玉立的女兒。
女兒這會兒看起來乖巧嫻靜,笑意盈盈,他一時也找不出責罵的話來。
難道他能說,自己嫉妒她嗎?嫉妒這個運氣好的不得了的女兒?
原以為這次惹了楚家,她肯定要栽個大跟頭了!
沒想到……她連門兒都沒出過,愣是天天跟一隻狗玩兒鞦韆,不知不覺就把這禍事給躲了!
「你好好訓犬!別叫聖上失望!」憋了半天,魏敬賢只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魏京華笑而不語。
魏父訕訕離去。
楚家的藥鋪被查封,楚公公被解職調查,楚夫人還在病榻上躺著養傷。
楚家眨眼之間就不服昔日輝煌……
這會兒他們自家的事兒已經是焦頭爛額,楚公公在御藥房掌事多年,自然有收授好處的事兒。
可刑部說的欺行霸市,哄抬葯價……楚家是真沒幹過,什麼事兒能幹什麼事不能幹,他們心裡能沒點兒數嗎?
也不知道這次是得罪了誰了?
竟然給捅到了聖上面前……竟然還一桶一個準兒!對日理萬機的聖上來說,這多大點兒事兒啊,竟然御筆親自提醒刑部徹查……小事兒也捅出大簍子了!
……
「你倒是人在家中坐,一點兒不煩憂啊?」
魏京華剛進了屋,乍然響起的男聲,嚇了她一跳。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跳,並迅速關門,回頭有些暗惱,「王爺真是熟門熟路了,入女子閨房,跟回自己家似得?」
「不,我回家不走窗戶。」殷岩柏大大咧咧的斜躺在她的軟榻上。
軟榻上的薄被雖然沒有他府上的柔軟舒適,卻有女孩子身上淡雅的馨香,他喜歡這味道。
「那麻煩下回王爺來,也走門進來。」魏京華斥道。
「我走門,你還讓我進來么?」他輕嗤一聲,「就知道好心也沒好報,我幫你擺平了楚家,多半討不來你一個謝字……」
魏京華張了張嘴,還沒出聲。
他就又道,「還會說我多管閑事……」
咦,還真叫他猜對了。
魏京華抿了抿嘴,沒說話。
「不過寇七郎也出了力了,參奏楚公公的摺子,也有他叫人寫的。」殷岩柏輕哼一聲,「不用他多此一舉楚家這次也完蛋,他偏要管。」
魏京華一時苦笑不得……到底是誰偏要管啊?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謝我了……」
「多謝王爺。」魏京華搶斷他的話。
殷岩柏一噎,枕著自己兩手,無奈的扭頭看她,「都說了不用道謝。」
「王爺還有什麼指教?」魏京華緩聲問道。
「你這女人,真是沒心沒肺!」殷岩柏氣哼一聲,「我幫了你,你卻見了面就要趕我走?我……」
他憤憤的喘了口粗氣。
「我沒事就、就不能來看看……」他猛咳一聲,「就不能來看看貢布嗎?」
魏京華看他這彆扭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王爺若是沒事,我有事要說。」
殷岩柏忽的來了精神,她主動找他說事兒?只要不是趕他走,無論什麼事兒,他都有興趣聽。
「你說。」
「秋獵王爺去嗎?」她問。
殷岩柏哈的大笑一聲,「怕了吧?沒去過秋獵,怕沒有熟悉的人,會被人欺負吧?」
魏京華垂著頭沒說話。
「你放心,到那兒有本王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秋獵這麼好玩兒的事兒,本王怎麼能不去呢?」殷岩柏頓時高興起來,「你多帶些厚衣服,圍場那地方夜裡很冷。」
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什麼,兀自氣哼一聲。
「你不用帶了,你家長輩太摳門兒了。本王會替你準備好,騎裝棉服都備齊,到時候提前給你送過來!」
魏京華張了張嘴,見他綳著臉,攥著拳頭,瞪眼看著自己。
估摸她說一句不要,這位爺立時就會發飆吧?
她輕嘆一聲,「多謝王爺,其實小女想說的是另一件事。王爺不是一直想叫小女為某人看病嗎?」
「嗯?你……」晉王爺微微一愣。
是有這麼回事兒,可不知怎的,近來一段時間,他卻似乎忘了自己這個初衷。
忘了自己當初究竟為什麼不依不饒的糾纏她了……
「小女是想說,等秋獵回來,王爺就尋個機會,讓小女見見那位病患吧。」魏京華緩緩說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真不是大夫,更不是什麼神醫,不過是學過幾套針法,略懂一些醫理。倘若御醫都棘手的病,我也……」
她輕緩的搖了搖頭,並不想給晉王爺多大的希望。
可殷岩柏的面色卻還是鄭重起來,「本王明白,只要你肯醫治,本王就謝謝你了。」
「王爺客氣。」她福了福身。
殷岩柏的心裡卻一時間空落落的。
她對他冷言冷語,或是兇巴巴的趕他走的時候,他到是想留下,不由自主的想逗弄她。
可這會兒,她真的客客氣氣,且答應他的要求了,也不趕他走,還溫柔的朝他行禮……他卻一時間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覺得在她的閨房裡,好似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
這感覺真是叫人如坐針氈。
「那、那就以後再說,我……先走了!」
這次不用魏京華攆他,殷岩柏自己竟落荒而逃。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魏京華搖了搖頭,她這次被解禁足倒是順順噹噹,甚至她自己沒有費半分的力氣。
不過她也懶得出門了,就在荷花池畔帶著貢布慢悠悠散步。
貢布一會兒去啃草,一會兒又疾奔去抓鳥,把地上吃草籽的鳥雀驚得撲稜稜亂飛,它則興奮的汪汪直叫。
一人一犬,玩兒的不亦樂乎。
魏家主院的人,卻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魏婉容手裡的帕子都撕爛了兩三個。
「你跟帕子生氣有什麼用?」楚氏拍著她的手,可說話間卻是有氣無力,「你舅舅正麻煩纏身,是顧不上咱們了。」
「哼,沒用……」魏婉容氣哼一聲。
楚氏有些生氣,「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舅舅?」
「我這麼說有錯嗎?舅母不是喜歡耍橫嗎?她在那丫頭面前,怎麼橫不起來呢?怎麼叫狗咬了腳呢?」魏婉容冷冷哼道,「只會罵人,真的動了手,卻不是一個小姑娘的對手,母子兩個鬥不過人家一個,不是沒用是什麼?」
「你……你怎麼能這麼薄情?那是你舅母,是你表兄啊!他們為了咱們才落到這樣的地步,你舅舅家現在還官司纏身呢,藥鋪都被查封了,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楚氏氣得要打她。
魏婉容冷笑,「為咱們?呵,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都胖成一頭豬了!還想娶我?我說叫他先納了那死丫頭做妾,你沒看見他眼裡的光嗎?他若不是惦記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會來替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