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再見「長生碑」
紅箋終於確定對面這五個人到底什麼地方叫她覺著不對勁了。
元嬰修士已經是這天地間當之無愧的強者,不管本身脾氣溫和還是暴躁,很少有人像這幾個這麼容易為情緒所左右,尤其以坐在中間的仙主史夜最為嚴重。
從另一個方面想,這個偏頗自大目中無人的傢伙,是怎麼練到元嬰圓滿的?
說話間史夜又打了個哈欠,人也顯得有些無精打採的。
這是他到來不長時間內打得第二個哈欠,正常而言修士在築基之後即使不睡覺也不會覺著困頓,史夜堂堂元嬰圓滿,這麼哈欠連天的,實是有些令人側目。
那老者躬下身湊了過去,低聲問道:「仙主,老奴將丹鼎部的部宗喚來可好?」
史夜擺了下手:「那到不必。」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他的情況更加嚴重,以手遮掩著打了下個哈欠,似乎自己也覺著不好看,在乾坤袋裡摸出個精美的玉瓶,自裡面取出顆丹藥吞服下去。
過了片刻,看樣子是丹藥有了效果,史夜哈欠停了,眼睛也重新有了神采,就到罷了,叫紅箋覺著驚奇的是史夜整個人的氣息有了很大變化,好似一瞬間修為突飛猛進,到達了即將突破的邊緣,而且丹藥沒有煉化完,他的修為還在詭異地提升,眼瞅著要晉階化神了。
紅箋心中一凜,好神奇的丹藥!
那老者剛才提到丹鼎部,自己在楊佛那裡得到的傳承上並沒有類似的記載,顯是數萬年下來,史夜這一支人馬在丹藥上又有了新的研究發現。
這藥效應該是暫時的,不然的話可就太驚世駭俗了,作用看上去與「大造化符」相仿,但威力比那符明顯大得多。紅箋親身體驗,「大造化符」勉強能使元嬰中期的修為提升到元嬰後期,想靠它突破化神壁壘絕無可能。
史夜一時好像積蓄了大量精力無處宣洩,麵皮抽搐了幾下,雙目炯炯望向紅箋,問手下人道:「我剛說到哪裡了?」
那老者似是對史夜這副狀態習以為常,連忙回答:「仙主正說種符的事。」
「種符,對了,」史夜單手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到忘了,她是強體『不屈』境嘛,祛邪符不知還能不能有效果?你們估計一下。」
其餘四人一時面面相覷,兩個女修不敢多嘴,白袍人想了想道:「仙主,屬下也聽說強體練到後來可令肉身不畏刀槍不怕法陣毒瘴,不過祛邪符等階既高,又是作用於神識,不見得就控制不住她,不如叫了符陣部的人前來一試。」
那老者恭恭敬敬在旁補充:「還有苦修部,他們的命都是仙主的,仙主想叫要做什麼,只要他們用心,就必定做的成。」
史夜哈哈大笑:「說得好。苦修部就算了,他們沒有『不屈』境的高手,來了也說不清楚,去把榮華藏叫來。」
這半天他們幾個你來我往自己人說得起勁兒,紅箋不需應付,只管豎起耳朵聽他們泄露出來消息。
對方人不少,史夜自稱是無名天道宗的嫡脈傳人,看起來應該是真的,而且他們還延續了這個古宗門當年分屬各部的傳統,這幾人對她不懷好意,紅箋自然要想辦法擺脫困境,這會兒不了解對方底細,唯一能做的就是擒賊先擒王,趁他們不備,一舉將「仙主」史夜控制起來。
但紅箋卻一直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
先前史夜有一陣好似困頓不堪,紅箋相信直覺沒有貿然行動,這會兒那人修為還在不停攀升,紅箋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
再加上對方說要把符陣部的人叫來,無名天道宗八部,就連自性部她手裡都有了篇不知真偽的功法,只有這符陣部自始至終毫無線索。
她也好奇,心想既然如此,不如連符陣部的人一起會一會,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
此地符陣部的部宗名叫榮華藏,白袍人奉命,傳他放下手裡的活兒,立刻趕來聽令。
趁著這工夫,紅箋開口問那老者:「適才你還沒有說完,後來怎樣?」
無名天道宗的往事剛剛說了一半,打住不往後說了,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嗎?
那老者有些詫異,兩個女修又露出先前那種隱約的敵意來,她們都想著這人到現在還這麼有閑心,看樣子是頗有自知之明,連架也不準備打,就打算從此投靠他們。
仙主許她長老之位,無名天道宗里可沒有虛職,不知要把哪個部交給她,是叫現任苦修部部宗退位讓賢,還是要重建殺劫部?
那老者先去看史夜的神色,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方道:「殺劫、大難兩部想要自立門戶,相當於叛宗,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當時的史老仙主自不可能答應,自性、雙修被他們收買,說是要兩不相幫,實則準備坐收漁利。老仙主便帶著餘下四部征伐叛逆,老仙主神功蓋世,無人能敵,很快就將他們殺得七零八落……」
紅箋見他覷著史夜的臉色為史家老祖宗吹噓,如何不知他那話里全是水份,史家老祖宗所率的剩下四部是苦修、丹鼎、符陣和生滅,較之另一方殺劫和大難,一對一恐怕不是人家的對手,能殺得「七零八落」,還要仰仗人多拿命填,殺到最後,偌大一個宗門也就不剩什麼人了。
果然聽著那老者道:「……收拾了那兩伙叛徒之後,老仙主又帶人掃平了自性和雙修兩部隱患,這才平了這場浩劫。可惜老仙主在最後一場大戰中一時不慎,中了白淺明暗算,留下小仙主年紀尚幼,由那時起,小仙主便帶著我等祖輩,來到這仙界,繼續修鍊。」他說得十分動情,說罷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史夜不滿道:「凈說些沒用的。」
老者面有慚色,躬身道:「仙主教訓的是。老奴只恨生得晚了,不能追隨老仙主左右,幫他識破奸人,哪怕能幫著他擋那麼一下也是好的。」
史夜臉色這才緩和了些:「有這個心就好。你修為太低,多你一個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紅箋轉了轉眼珠,繼續追問:「之前我在一處小世界里遇到一位姓許的老者,他好像是那個時候的宗門前輩,卻將魂魄留在一件法器當中,他是……」
史夜登時便黑了臉,鼻孔衝天哼道:「你見過許老瘋子了?也是,他學的是強魂,算是苦修部的人。他自吹手上有宗門所有的傳承,一心想學白淺明,成立一個煉器部,殺到後來,剩下的人不是數他最厲害了嗎,這個混賬,不將傳承交給我史家,卻要宣揚什麼他的道,唯恐天下不亂!」
這會兒白袍人回來稟報,符陣部榮華藏到了。
紅箋已經感覺到了,籠子外邊由遠而近飛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面的身穿白袍,和先前守在籠子外邊的這個衣著打扮一模一樣,紅箋這才意識到,這白袍子大約是部宗才能穿的,先前嚷著要收自己為徒的這個不知是什麼部的部宗,丹鼎?生滅?
想到生滅,紅箋不由心中巨震。
她趁機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先前那白袍人,暗忖:「若是能有機會抓住他,給他用一下《大難經》就好了。」
符陣部部宗榮華藏是個老頭兒,看上去和史夜身邊的老者年紀差不多,都是一副馬上要進棺材的模樣。他個子不高,氣勢到是十足端凝,不像史夜身邊的這一個,彎著腰隨時想給仙主擦靴子。
修為在這些人裡面不是很高,只有元嬰中期。
榮華藏匆匆帶了一個人趕來,那個瘦高個兒年輕人穿著就隨意了很多,跟在榮部宗身後規規矩矩,隨他一齊給史夜見禮,口稱「仙主」,看樣子不是親信手下就是徒弟。
史夜皺起眉頭,好似對他二人很不滿意,隨意揮了下手,板著臉道:「行了,這女人是強體『不屈』境,叫你來看看,本仙主欲給她中上『祛邪符』,沒有問題吧?」
榮華藏面無表情,堅持著行完了大禮,站起身回頭向紅箋望來。
跟隨他的那瘦高個兒表情就生動地多了,聽到強體『不屈』境,神情微動,立刻向紅箋望過來,目光帶著好奇在紅箋身上轉了半晌,好似有些失望,終於自她身上挪開,改而望向一旁的榮華藏,露出一副虛心求教的乖寶寶模樣。
紅箋咬了咬唇,面容平靜,強忍住了心神的波動。
這個瘦高個兒沒有認出她來,她卻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這人天生一雙八字眉,帶著幾分滑稽,臉色焦黃,一副吃不飽飯營養不良的模樣,可不正是苦修部小世界最後得她出師戰里高抬貴手放走的那位夏不降夏師兄嗎?
算一算,她和夏不降小世界一別也有五六十年沒見過面了。
紅箋猶還記著,自己當時頂著老石龜的怒火放了他一馬,夏不降臨去時那感激涕零的聲音。
「美人兒,我給你立長生碑,叫老天爺保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