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獵鯨
隨著飛舟離島越來越近,紅箋恍惚看到那島上一排排高大的針葉樹在晃來晃去。
陷入昏迷前的最後時刻,她忽起一念:咦,這小島怎麼看上去有些眼熟?
不知過了多久,紅箋突覺有水珠滴在臉上。
她此時由頭髮梢到腳後跟,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到了極點,實是一動也不想動,躺在那裡懶洋洋地想:「竟然還活著,這是要下雨了么?」
但隨即紅箋意識到不對,她躺著的這塊地方十分平穩,不再隨著海浪起伏,似是已著實地,在她的身邊有細微的呼吸傳來,更重要的是,落在臉上的水珠黏黏的,帶著甜腥味兒,分明是血。
紅箋霍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個大大的藍色腦袋,「寶寶獸」瞪著一雙比她還大的眼睛與她四目相對。
「寶寶獸」見紅箋「活了」,咧開細長的嘴巴「吱吱」歡叫,蓬鬆的大尾巴使勁地搖著,黑如寶石的眼睛里透出了晶瑩濕意。
紅箋瞧見小傢伙一隻胖乎乎的前爪還在滴著血,頓時想起前幾天她和石清響為叫「寶寶獸」貢獻出鮮血來所做的那番表演,不由心中一悸,不用看,適才滴在自己臉上的定是小傢伙的血,它在學著用同樣的方法試圖救活自己。
這大半天她漂流海上,苦苦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這個漫長的過程雖然萬分痛苦,但她一點也沒想到流淚哭泣,可是當著眼前這渾身透著興高采烈的「寶寶獸」,她卻鼻子發酸,忍不住一下子緊緊抱住小傢伙,頭挨著頭,臉貼著臉,淚水奪眶而出。
這個時候,遇到「寶寶獸」,對紅箋而言就像歷經了生死劫難之後陡然間見到了親人。
紅箋情緒大起大落,到把全無防備的「寶寶獸」嚇了一大跳。
它「吱吱」而叫,從紅箋懷裡掙脫出去,想跑遠些又不捨得,挨挨蹭蹭呆在紅箋身邊。
紅箋眼睛鼻子俱是紅紅的,可憐兮兮望著「寶寶獸」,「寶寶獸」不知出於何種想法,原地繞了一圈,掏出一個硬皮果子來,便用那隻帶著傷的前爪捧著,送到了紅箋眼皮底下。
紅箋接過果子,順便抓住「寶寶獸」的前爪,幫它處理了一下傷口,她有些擔心「寶寶獸」藉機撒嬌要洗澡,而自己無法滿足它,會叫它大大失望。
不過許是「寶寶獸」乖覺地發現今天晚上紅箋有些不對勁兒,並沒有把自己的大腦袋往紅箋手心上蹭。
紅箋這次在瓊壺島上醒來,不知是那顆丹藥的藥性已經散發出去,還是因為「寶寶獸」在旁,她竟難得地一直保持著清醒。
這叫紅箋暗自大大鬆了口氣,雖然沒有記憶,但這種時時失控的滋味實在難受,事情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不,副作用如此大的一顆丹藥,也被她盡數化解掉了。
接下來神識的傷大可以慢慢想辦法,不是說這小傢伙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么?
大暴雨來得比預計要晚,天快亮時一道道的閃電接連劈落在針葉樹上,映得瓊壺島亮如白晝。
島上沒有山洞可以藏身,「寶寶獸」表現得有些不安,紅箋抱著它,柔聲道:「寶寶,要下大雨了。」
若在平時,她施法無礙,再響的雷再大的雨她都不會當回事,隨便哪個法器法寶祭出來往裡面一躲足以應付,可這時候她卻在想要不要趁雨還未下大趕緊帶著「寶寶獸」換個地方。
來時所乘的飛舟擱淺在岸上,紅箋怕它被巨浪捲走,又往島上拖了拖。
大顆的雨滴落下來,「噼里啪啦」,越來越疾,打在身上竟隱隱有些疼痛。
一道閃電劈在針葉樹上,林中冒起火光,隨即被雨澆滅。
大風卷著巨浪撲到島上,將高大的針葉樹整棵整棵捲走。
眼前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水,眼看瓊壺島要被淹沒,紅箋道:「走吧,這裡沒法呆了,我們到別處去。」
「寶寶獸」眨著大眼睛老老實實呆在紅箋懷裡,紅箋並不知道,若不是因為她,這小傢伙老早就離開瓊壺島,跑得不知去向了。
紅箋將「寶寶獸」放在飛舟上,冒著大雨把船划向了大海。
如此惡劣的天氣,又是在夜裡,海上行船很難辨別方向,紅箋只能控制著船盡量遠離風暴的中心,大海一旦發怒,驚濤駭浪的力量不亞於一隻只金丹期妖獸,有時迫不得已,紅箋還需調動真元與之周旋一二。
不過這一次,紅箋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抽著空向船頭的「寶寶獸」望去,淺藍色的「寶寶獸」無遮無擋坐在大雨里,大尾巴被它壓在屁股底下,兩隻胖嘟嘟的後肢撐起身體,正探頭向著迷離的前方做翹首企盼狀,腦袋上的那撮藍毛被雨水澆得耷拉下來,垂在腦門上,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紅箋抿著嘴微微而笑,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小傢伙她心裡就有一種要軟化成水的感覺,應該是因為它吧,所以自己為丹藥激起的那股暴戾之氣才被徹底地壓制住,不再作怪。
怪不得聽前輩們說在無盡海中遇見「寶寶獸」,便是了不起的好彩頭,自己每回和這小傢伙在一起,總是會得到它的幫助。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紅箋和寶寶獸終於駛離了暴風雨的中心,按說這時候天早該大亮了,可天空烏雲密布,雨還在下個不停,叫人恍惚覺著距離天亮還早。
紅箋十分疲倦,閉了眼睛,仰面躺在船頭任由雨水淋在臉上,手伸到一旁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擺弄著「寶寶獸」身上的濕毛。
這是難得的平靜,不用理會船行何處,有小傢伙在,也不用擔心會受到妖獸襲擊,紅箋不由朦朧欲睡。
便在此時,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其中還雜夾著「轟隆隆」的法術轟鳴。
紅箋睜開了眼睛,慢慢坐起身來側耳細聽。
由呼喝聲判斷,對方距此尚有數里,大約有十幾個人之多。
紅箋聽了一陣心神微松,這十幾個人不是在打架,到像是一伙人呼朋引伴在冒著雨抓捕什麼東西。
這片海域出沒的大多是金丹初期妖獸,紅箋雖然不能放出神識察看,也估計得到這夥人同自己相距都這麼近了,還沒有一人發現自己,顯是修為都不高。
果然再往前不遠海面上出現了零星幾座小島,其中一座島附近,有一群人正乘著法器聚集在半空,不時向著水裡發動攻擊。
這十幾人穿戴都差不多,身上衣裳似蓑非蓑,短襟窄袖,下邊都是褲腿高挽,說是道修卻更像漁夫,說是漁夫吧,看他們正在做的事,又分明是以各系的法術在截殺著水中的妖獸。
紅箋連此時船漂到了哪裡尚且不清楚,更加無法判斷這些人是何方勢力。
十來個人應該都是築基,偶爾幾個達到了築基圓滿,論實力紅箋比他們高出一大截,只是她此時受著這麼重的傷,不想惹事,便欲駕著飛舟由旁邊悄悄繞過去。
「衰七,沖你們那邊去了,快點攔住!」
「奶奶的,這頭『飛胡鯨』好強的防禦,老子的法術打在它身上跟撓痒痒似的。」那「衰七」嘴裡罵罵咧咧,顯是未從妖獸手下討到便宜。
「讓開我來,就知道你個水修一到動真格的就是廢物。」
原來是在截殺「飛胡鯨」,「飛胡鯨」是金丹初期妖獸,體格龐大,通常成群結隊出現,這一隻不知怎的掉了隊,被人攔下。
這些人配合熟練,看樣子常在海上做這種事。
「好,這話我記下了,有本事你當著島主夫人的面說去。」「衰七」沒把眼下的獵鯨放在心上,和同伴笑罵道。
紅箋聽著身後一陣鬨笑,心中微動,暗忖:「這些難道是南屏島的人?我這是順著水漂到南屏島附近了么?」
不容她多想,一旁的「寶寶獸」突然發出「吱吱」尖叫,跟著遠處那群人中有人驚奇地叫道:「咦,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紅箋道是自己和「寶寶獸」被那幫築基修士發現,她調轉過頭來準備迎接麻煩,誰知便聽「轟」的一聲巨響,身後一道巨大的水柱直衝天際。
一時間空中驚呼聲四起,大多數修士受到突然衝擊,在法器上站立不住,登時像下餃子一樣墜落到海中,就連紅箋所乘飛舟也在劇烈搖晃。
「寶寶獸」「吱吱」又叫了兩聲,叫聲中透著不安與困惑。
水柱衝到高空四散落下,宛然下了一場瓢潑大雨,紅箋眼前白茫茫一片,但覺所乘飛舟一個大的顛簸竟然自行升到了半空。
妖獸就在飛舟之下!
紅箋立時運轉真元,駕著飛舟飛了起來。
平靜的海面突然中間下陷,兩側升高,宛如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山谷,谷中露出妖獸那巨大的頭顱。
光是頭顱看上去已像一座小山一樣,整隻妖獸得有多大?
毋庸置疑,這是一隻貨真價實的元嬰妖獸。
這個念頭剛一轉起,那妖獸探頭鯨吸,數里之內的海水為之牽動,紅箋但覺一股不可抵擋的大力傳來,不等她作勢抵抗,已連人帶舟被吸入了妖獸腹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