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是誰
紅箋在黑暗中已經呆了不知多久,久到「烏羅帳」外方崢熟悉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替遲遲不歸的仇嬌擔起心來。
紅箋亦不由地在想:「咦,那妖婦怎的還不回來?難道交易的時候她發現『仙曇花』不對,兩下打起來了?」
仇嬌大有古怪,所以關於她的一切事情都要重新考量,不能以常理來推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紅箋的一隻手臂漸漸恢復了些知覺,她吃力地摸了摸身上的東西,乾坤袋還在,沒有真元,無法打開確認少了什麼,但叫她覺著詫異的是懷裡的「仙霓霞光」竟然沒有被仇嬌拿走。
這太奇怪了,紅箋吃了大虧,不敢再小瞧仇嬌,那女人絕不會不認得「仙霓霞光」,如此奇妙的一件法器,怎的不拿過去先利用起來?
難道自己昏倒之後,仇嬌害怕自己恢復真元醒來,連身都未搜便拿了這黑口袋兜頭套下?
再一個可能就是她雖然暫且不動,但其實早將這些寶貝視做了囊中之物,單等拿到「仙曇花」之後再回來清點戰利品。
還是說不了話,仇嬌想來不會騙自己,要開口需要等十二個時辰,仇嬌去得再久,到現在也不過半天的時間,距離一天一夜還早。
沒法呼救,什麼事情也做不了,紅箋只能胡思亂想。
幫助仇嬌順利離開小瀛洲的那位「師兄」是誰?「都聚在這裡做什麼呢……」這個聲音為什麼如此耳熟?
自己在小瀛洲的熟人並不是很多,紅箋索性從頭排著梳理了一遍。
不會是師叔謝俠真,當值弟子稱呼師兄的人只會跟江無非、巫錦同輩,紅箋同江、巫二人熟得很,絕不會分辨不出他們的聲音。
紅箋一個一個地排除,別問她怎麼先從丹崖宗過來的水修想起,因為只有這些人她才熟啊,並且仇嬌對丹崖宗的態度明顯有異。
除了江無非和巫錦,剩下的她要半天才能回想起對方說話的聲音語氣,但她很快便怔了一怔,她想起說那兩句話的人是誰了,竇橋卿!
為什麼?竇師兄怎麼會與仇嬌有勾結?這太不可思議了。
紅箋正抓心撓肝地胡亂猜測,突聽「烏羅帳」外方崢驚呼一聲:「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方崢,你這蠢小子。」罵歸罵,他語氣中卻透著一股輕鬆自得。
「咦,你怎麼認識我?」方崢聽對方竟能叫出他的名字,登時大為驚奇。
「哈哈,好笑,這二十年,你不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我怎麼會跟你在一起?你是元嬰,那仇……你奪舍了她,藏在她的身體里?」方崢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約是因為二十年一路相處過來,那人對方崢極有耐心:「不錯,當年我遭人暗算,迫於無奈捨棄肉身,正好遇見那仇嬌……你這小子雖然太不機靈,運氣卻好,從一開始遇見的就是我,若是那女人,哪裡還能保住你這條小命?」
若說紅箋先前還因為意外失手而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正因仇嬌是元嬰奪舍,所以只對金丹有效的『幻法蘭』才會失去作用,而她妄圖以《大難經》去窺探一位元嬰修士的神魂,難怪會真元枯竭累昏過去。
這種事根本防不勝防,誰又能提前知道?
卻聽方崢憨憨地笑了兩聲,驚奇地道:「這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個男的。現在怎麼又是這個樣子了,咦,這罈子是什麼,你把『仙曇花』換到手了么?」
他問題多多,那人卻沒空再同他解釋,笑道:「方才交易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現在刑無涯和戴明池正在距此不遠的島上鬥法,你還記得來時的路嗎?快去地底入口那裡守著,不要叫外人進來。」
方崢應了一聲不再多問,腳步聲響,他人漸漸走遠了。
紅箋大急,化神鬥法,那人叫方崢一個小小築基去看著,分明是將他支走,以便無人干擾地對付自己。
他一個沒有了身體的元嬰要幹什麼還需得再想嗎?
果然那人等方崢聽話地離開,開口道:「哈哈,我剛才遇見了你那主子季有雲,所以就多耽擱了一會兒。等急了吧。我這就來奪舍你,二次奪舍本不可能,但我偏偏拿到了『仙曇花』,怎樣,我把方崢支走了,你還有什麼花招可施?」
二次奪舍,身體和元神已經很難再融合,「仙曇花」卻有穩定之效,可以令身體不會就此崩潰。
紅箋此時半點真元沒有,什麼法術也使不出來,哪還有招數可施?
只是她聽著這人剛才提起奪舍仇嬌的始末,不禁對他的身份有了深深的懷疑,只等這人打開「烏羅帳」叫她一看究竟。
「烏羅帳」動了動,久違的光亮和靈氣一齊湧入,但遠遠不夠,這點兒靈氣不足以彌補她枯竭的真元,距離能施展法術還差之甚遠。
紅箋沒有做無用的掙扎,她第一時間去找尋說話的元嬰。
那元嬰方才和方崢說話,已化做人形,面目與真人無異,紅箋抬頭便瞧個正著。
果然是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的長相叫她隱隱覺著眼熟,二十年未見,若換一個場合紅箋還不一定一眼便能認出來,但早在見著他之前,紅箋已經有了懷疑,所以她立時便認出了眼前的這人竟是大師伯井白溪。
當年季有雲聯合兩個化神密謀對付丹崖宗水修,第一步便是陷害井白溪與煉魔大牢里的井老頭勾結,這招甚是狠毒,利用各大宗門對魔修談之色變的心態,既逼得孫幼公退位讓賢,又將掌管丹崖宗法度的大長老水宗明引上了死路。
水宗明和井白溪二人在去煉魔大牢的路上遇襲,這麼多年杳無音訊,大家都以為他們二人早已經遇害。
沒想到井白溪竟然以這種方式突然現身。
紅箋很焦慮,大師伯沒有認出自己來,這也難怪,自己到了小瀛洲之後自作聰明,每天畫著精緻的妝容,就連方崢不是也沒認出自己?更不要說當初在晚潮峰和她只接觸過區區幾回的大師伯。
大師伯曾被季有雲施展過《大難經》,所以自己第一次趁他犯病施展《大難經》,便令他有了錯誤的判斷,只怕那時起他就有了奪舍自己的打算。
這真是陰差陽錯,聰明反被聰明誤。
紅箋深刻地檢討著自己,她張著嘴拚命想叫一聲「大師伯」,卻偏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井白溪看出了紅箋眼中的焦急和驚懼,他笑了笑:「別怕,你現在應該攢著精力呆會兒與我好好鬥一斗。你資質不錯,肉身於你我修真之人不過是一具皮囊,仇嬌那樣的我都忍了二十年,不要說你。你說我奪舍之後能不能瞞過季有雲去?」
敢情大師伯這還有後續的計劃,可他完全想錯了方向,更何況那朵「仙曇花」會不會發生作用也難說得很。
紅箋使勁兒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可井白溪看上去根本不想再聽她解釋。
時間無幾,井白溪不打算再磨蹭,既要奪舍,再限制著這具身體便等於是給奪舍后的自己添麻煩,所以他取出早準備在這地下洞府里的丹藥,給紅箋塞到了嘴裡,手掐法訣便要施法。
丹藥化開到生效需要時間,來不及了。
紅箋急地手指不停屈伸,張開了嘴,額上滲出大顆的汗珠來。
「哎,那個……」這個時間離遠響起的聲音在紅箋聽來不亞於仙樂。
井白溪回頭,因為過於信任這傻小子,也因為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法力,他沒有布下結界防止打擾,可誰知這緊要關頭方崢竟然又折了回來。
方崢唯恐對方聽不見,還在繼續走近,他看到井白溪的元嬰瞪眼望來,搔了搔腦袋,有些不安地繼續道:「剛才忘了問,化神要是來,我怕來不及回來送信,有什麼辦法可以通知你,你好快跑……」
話未說完,他看到了自「烏羅帳」里露出半個身子的紅箋,嚇了一大跳,瞪圓眼睛吃驚地道:「南蕭!你怎麼在這裡?」
井白溪本想奪舍完了再和方崢廢話,此時眼見再瞞不住了,怕他添亂,不得不解釋:「我託人去問了,丹崖宗根本沒她這麼個人,閆長青也沒有再收弟子,她是專門來騙你這傻小子的。」
他猶不放心,虛點一指定住方崢不讓他靠前:「你就在這裡等。」
方崢一雙眼睛此時卻直愣愣落在紅箋臉上,沒有了「仙霓霞光」的幻象,他終於隔著紅箋臉上那層偽裝,將失散了二十年的親人認了出來:「姐姐!是不是姐姐?我的個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井白溪愕然停下施法,他盯著這個被自己捉來的女修,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方紅箋?怎麼會?」
一股熱流自丹田湧上,散諸於全身,紅箋發現自己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她張嘴,一句「大師伯」還未叫出來,卻聽「轟隆」一聲,不知自哪裡傳來了巨響,這地下洞府跟著顫了顫,三人臉上一齊變色,看這聲勢,難道竟是化神殺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