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她在與狼共寢
只是,顧唯一的心疼,從不會說出來,因為她不能心疼,這個太會演戲的妖孽。
不斷告誡自己,她不能,她不許。
「你在折騰什麼。」
男人低啞的嗓音中透著不悅,這是生氣的徵兆嗎?
顧唯一努嘴,佯作沒看到他掌心的暗紅,指著那個女人——
「她罵我,罵我沒人管教,說我是小姐,坐台的那種!」
「我沒有!」
林語熙就知道她會在唐牧澤面前詆毀自己,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離譜。
「我哥在這裡,你當然說沒有了。」
「我……」
「不聽不聽,煩死人了,出去!」
用枕頭捂著耳朵,在床上踢著被子,那嬌縱任性的樣子,就連晚姨看了都不好說話。
林語熙直覺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直以來,她都低估了顧唯一這個人。
顧唯一,在不同人面前,完全是不同的樣子。
不知道是自己太蠢還是這個女孩太精明還會演戲,今天這一出,林語熙不僅沒討個好,還受了羞辱,都是千金脾氣,再故作溫柔大方的女人也有自己的尊嚴。
「牧澤,她太欺負人了!」
說完,就抹著眼淚走了。
再然後,病房裡除了安靜,就是死寂。
幾分鐘后,某女從枕頭裡探出個腦袋,確定林語熙走了,這才呼了口氣,坐起身子,不滿的哼著:
「壞女人!」
末了,又正面迎上那人深邃不見底的寒眸,哼哼唧唧的聲音立刻化為無聲,小眼神立刻怯了,低著頭不再出聲。
當天,顧唯一就出院回家了。
睡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黃昏,揉了揉眼睛,只穿著單薄的睡裙下了樓。
「晚姨,你在幹什麼呢。」
看著晚姨正拿著藥箱要上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餓了。」
「唐先生的手需要換藥,我等會兒給你煮粥。」
嗯,唐牧澤只是在醫院裡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血是止了,也什麼大礙,就是需要每天換藥。
顧唯一沉默,哦了一聲后,無動於衷。
晚姨想了想,將藥箱遞到她手上。
「還是你去吧,我去給你煮粥。」
「哎我不會……」
這種換藥上藥的細活,她可不會。可晚姨已經去了廚房,顧唯一看著手裡的藥箱,蹙了蹙眉。
最後,還是上樓去了書房。
象徵性的敲了敲門,就推開一小道縫,她探了個腦袋進去,就看到那人站在落地窗前,纖長好看的背影,都會引人目光。
「哥……我來給你上藥。」
末了,又加了一句——
「晚姨讓我來的。」
言下之意,並非她自願的,懂么。
學著護士給她上藥的動作,顧唯一用棉簽蘸了藥粉,看著那人掌心的傷痕,遲疑了兩秒,輕輕塗上。
「哥,其實我看到地上有玻璃碎片了。」
正因為看到,所以才下地的。
女孩這麼說著,嘴角勾起抹笑,抬眸看著他,又道:
「可我不是故意害你受傷的。」
不是故意,但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掌心之間傷口溢出了點點血跡。
唐牧澤卻眉目不蹙,凝著她眼中那抹褻玩之色,無害的笑容之下,卻早已是三途河邊的曼陀羅,浸滿毒液。
不是故意害你受傷,是你自己選擇那樣做的。
正如此刻——
「流血了,疼嗎?」
顧唯一為自己第一次給人上藥就把人傷口給弄出血而報以歉意,她是無意的,如果他相信的話。
「不疼。」
男人深眸中的溫然,在這明亮的燈光下,充滿了別樣的情緒,格外的……嗯,可以說是撩人。
「騙人。」
怎麼可能,不疼呢。
顧唯一啊顧唯一,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讓自己這麼糾結迷惘呢。
垂眸不再去看唐牧澤,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真的再弄疼他半分,小口呼著氣,眼神中都是認真,動作輕柔的將那紗布給他纏上。
她便就是這樣的人,難怪只能做沒刺的刺蝟,等著她最後的圍牆被一一擊垮,然後輸得一塌糊塗。
因為,顧唯一還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個秘密,只屬於她一個人。
「弄好了,哥我不打擾你了。」
她起身要走,卻被拽入了那人的懷中,是的,用拽的,一點也不溫柔,可以說是很粗魯的一個舉止。
然後,成功把顧唯一給嚇到了。
懷裡的人兒只穿了單薄的睡裙,白皙的肌膚垂眼可見,那頸下的美好,若隱若現。
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腹溫熱,撫上她的臉頰。
顧唯一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無形中的怯弱。她蹙眉,想推開,但那人的手指已經滑到她的肩膀上,那肩上的睡裙弔帶被男人溫柔不失強硬的力道拉下。
只一剎那,她不再像剛才那樣溫靜,仿若被雷驚一般,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猛的站起身子推開他。
腳步往後退了兩步,碰翻了桌上的藥箱,掉在地板上的聲響很大,可她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剛才他……
「躲什麼。」
「……」
看著唐牧澤唇畔噙著的笑意,陰柔肆意,顧唯一只覺全身那股寒流在躥動。
躲什麼,她躲什麼,他不清楚么。
晚姨是聽到聲響上樓來的,進了書房就看到僵在那裡的女孩,又看著地上的藥箱。
看到晚姨來了,顧唯一那緊迫懸空的心終於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般,快步朝晚姨的方向走去。
「怎麼了?」
「我……我好餓。」
「粥已經煮好了,快下去吃吧。」
女孩點著頭,跨步就要離開這書房,身後卻傳來唐牧澤不溫不涼的聲音,威懾力十足,就連晚姨都愣住了——
「唯一,今晚來我房間。」
這是,強制而又溫柔的命令,懂嗎。
晚姨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平淡的神色,唐先生和唯一兩人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以前唯一總是喜歡去他房間里,總說哥哥的床比較軟。明明就是小丫頭纏人,只是——
「今晚我有論文要寫。」
顧唯一幾乎沒有猶豫,話從口中的那一刻,人就轉身小步下樓去了。
今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她幾乎是無意識的,回房把房門從裡面反鎖,身子跌坐在床上,看著那道門,獃滯了許久。
許久。
雙手抱緊自己的肩膀,蜷在床角,只佔據一小方天地,那種陣陣襲來的冷意,讓她發顫,讓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彷彿是變成了生活在黑雲籠罩之下的螞蟻,連逃竄之地也無從找尋。
「咳咳……」
她又咳了起來,捂著嘴輕聲咳嗽,餘光卻略過床邊柜子上的相框。
那是她的家人,爸爸,媽媽還有奶奶。
那個時候,還沒有唐牧澤。
那個時候,她還很小,很多事在她眼中只有懂與不懂。
可這一切,都在五年前,毀了。
顧氏夫婦消失了,憑空消失了。
活生生的兩個人,一趟旅行,再無蹤影。
所有人都說,他們可能出了事故,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顧唯一從不相信,一整年都無果,顧老夫人最終選擇了給兩人安置墓地,給一個安息。
那天封城下了雨,十四歲的女孩蜷在房間里,不肯出去,卻也不哭,安靜的彷彿只是一具木偶。
而唐牧澤,從始至終都在陪著她,陪她安靜,陪她沉默。
就如同兩年後,奶奶出世一樣,守著她寸步不離。
「哥,我只剩下你了。」
這是十六歲的顧唯一,在奶奶離世三日說過唯一的一句話。
她現在很難受,全身像是掉入了冰窖里那般,唇色也開始發紫。
閉上眼那一瞬間,腦海中浮現的是奶奶離世時,緊緊拽住她手臂的畫面。
——唯一,不要相信他……他是兇手!
——不要相信他,更不要……
——愛上他。
從那一刻開始,女孩心中那份單純美好的情感,從此扼殺。
也漸漸明白,她在與狼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