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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我要她關死在牢里

  顧青城從酒吧後門衝出去,手臂鎖住楊拂曉的膝彎,另外一隻手橫在她的脖頸處,向上輕輕地抬起。


  楊拂曉現在幾乎是處於無意識的狀態下,被匕首刺穿的手掌向下低垂著,鮮血順著手指向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在酒吧外,已經攔了不少記者,等到顧青城一出現,就迎來了一連串照相機的閃光燈。


  在酒吧門口,就在顧青城橫抱著楊拂曉攔車的時候,從街口閃過一道刺眼的車燈燈光,讓他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


  從後座上下來一個男人,車門半開,徑直向顧青城走過來。


  來人是沈嘉攸。


  因為是劉叔送楊拂曉過來的,也就告訴了楊拂曉所在的酒吧地址。


  沈嘉攸臉上有十分焦慮的神色,當看見楊拂曉衣襟上的染血,心在一瞬間就揪了起來。


  「二哥。」


  他走到顧青城面前,伸手想要接過楊拂曉。


  但是,顧青城卻向後錯了一步,移開了相對於沈嘉攸伸出來的雙臂。


  顧青城的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警車上的警察也走下來,對顧青城說:「顧先生,麻煩您跟我們去警察局做一下筆錄。」


  顧青城算是當時在場的當事人之一,現在楊拂曉昏迷需要去醫院,而在場也就僅僅留下了他,必要去一趟。


  跟在後面的一輛車上,玉明秀從車上下來,她是一路上跟著沈嘉攸的車來的,車速問題,時間拉長了不少,一下車,她就指責沈嘉攸:「路上開車開那麼快做什麼,小心交通……啊!」


  真的不是玉明秀眼花,當她看見染血的楊拂曉的時候,吃驚的尖叫了起來。


  「拂曉她……」


  玉明秀看見顧青城打橫抱著的楊拂曉的一瞬間,沈嘉攸再次伸手想要將楊拂曉接過來。


  「謝謝二哥,我會帶楊拂曉去醫院。」


  顧青城的餘光落在一邊的玉明秀身上,然後任由沈嘉攸將半昏迷狀態下的楊拂曉接過去,「不客氣。」


  當手臂上的重量完全消失一空的同時,顧青城的內心被不輕不重地敲擊了一下,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上去將楊拂曉搶過來。


  他默然地看著面前兩輛車在馬路上一前一後地駛離,感覺到馬路上路燈光圈正在一圈一圈的持續擴展。


  顧青城在馬路邊站了不過五秒鐘,在後面的蘇煙走出來,看見站在路邊的顧青城,「楊拂曉呢?」


  顧青城轉身上了車,「沈嘉攸帶走了。」


  「那你現在要去哪兒?」


  「做筆錄。」


  蘇煙不放心楊拂曉,開了車跟著沈嘉攸的車去了醫院,而隨後陸離跟出來和顧青城去了警察局。


  依舊是陸離開著車。


  比起剛才來的車速,現在的車速已經慢了下來,而顧青城靠在後座上,揉了揉不斷裂痛的眉心。


  陸離從車鏡看著顧青城的神態表情,「怎麼就把楊拂曉拱手給沈嘉攸了?」


  顧青城說:「玉明秀在。」


  陸離就明白了。


  現在這種時候,還不到跟沈家徹底翻臉的時候,沈晚君還在沈家,而楊拂曉的身份原本就是沈三太太,現在顧青城和楊拂曉是叔嫂關係,在這種情況上,如果一味的偏執,都只會讓雙方落入更加難堪的境地之中。


  而現在,讓顧青城交出楊拂曉,應該是在他心上划刀子吧。


  顧青城來到警局做了筆錄,不到半個小時,只是把當時他進入之後的情況說了一下,而警察對照當時在酒吧內部的監控錄像,除了盲區之外,對照也都合理。


  筆錄做了一半,沈宸良到了。


  「我是顧先生請來的律師。」


  他出示了律師證件,直接坐在了顧青城身邊,避免在詢問的時候挖下什麼陷阱。


  陸離坐在外面抽煙,抬眼看見盛微微,抬手將指間夾著煙蒂的煙灰磕在煙灰缸中。


  盛微微在前面的走廊上來來回回走了三圈,陸離終於忍不住,「盛微微,你坐下來,晃得人眼暈。」


  真的不知道沈宸良和盛微微的相處方式是怎麼樣的,一個聒噪外加多動症,一個沉穩如山,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說的比較多。


  盛微微走的來來回迴轉悠的也是頭暈眼花,索性便走過來坐在了沙發上,「拂曉怎麼樣了?」


  下午臨近下班時間,盛微微正在外面做最後的資料匯總,辦公室內的沈宸良走出來,手臂上搭著一件大衣,反手披在背上,乾脆利落地穿上,轉過來對盛微微說了一句:「跟我出去一趟。」


  盛微微愣了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資料跟在後面,誰知道,目的地終點竟然就是警察局。


  陸離說:「不知道,我們從事發現場過來就知道來警局了,楊拂曉去了醫院。」


  十分鐘后,審訊室的門打開,筆錄已經做完了。


  不得不說,就像是顧青城這類的人,出來做筆錄真的最好身邊陪伴著一個律師,第一避免說錯話被人抓到什麼把柄,第二,避免有人故意設置語言陷阱。


  以為男警察與顧青城握手:「謝謝您的配合,您可以離開了。」


  顧青城眼角掃了一眼沈宸良,沈宸良會意,對警察說:「今天我的另外一位當事人受到了驚嚇,受了傷還懷著身孕,如果你們想要找她做筆錄的話,最好是在明天之後。」


  警察點頭:「我們知道。」


  接下來,盛微微扯了一下沈宸良的衣袖,想要去醫院看楊拂曉,而顧青城和陸離來到另外一間審訊室內,看了正在審訊中的柳依恬。


  「沈律師,你等一下。」


  沈宸良腳步微頓。


  顧青城撥動手中的打火機,問:「綁架罪和故意殺人罪,可以判幾年?」


  「情節嚴重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或者死刑,不嚴重的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沈宸良頓了頓,看出來顧青城問題的核心點,「在我看來,應該算是情節嚴重的,但是構不成無期徒刑。」


  顧青城沉吟片刻,擺了擺手。


  顧青城特別打電話給警局的王局長,顧青城的聲勢威望並不淺,便同意他多留一些時間。


  一名警員帶著顧青城和陸離來到一間監控錄室內,坐在電腦前的兩個警員即刻起身。


  剛剛也接到了局長的電話,警員也知道來的人是有點關係門路的,要不然不會這樣輕易地進入這種場合。


  陸離說:「不用管我們,我們只是來看看。」


  顧青城的視線已經鎖住了電腦屏幕,像素並不是很清晰,但是足夠清晰地看出表情了。


  這是帶有手銬的那種座椅,柳依恬的兩隻手被綁在座椅兩側,目光獃滯,頭上有磕碰的傷口痕迹,是顧青城在最後踹過去的時候磕到牆上,手肘也有刀痕,但是都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了。


  其實在陸離甫一衝進去,第一個解決的就是柳依恬,但是卻沒有想到,原本已經被一腳踹開的柳依恬,會重新醒過來,而且還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陸離是慶幸的。


  幸好當時有楊拂曉為顧青城擋了那一刀,要不然的話,匕首真的直接透入后心的位置,不敢想象。


  「陳述一下你當時的情況。」


  柳依恬目光獃滯地盯著審訊室前面的牆面,沒有說話。


  其實,就算是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的話,也會為柳依恬指派一個法律援助的律師,走走法院訴訟的形式。


  一個正在做記錄的女警員舉起手中用塑料袋包裝的刀具,「這個匕首是你當時拿著刺向當事人的匕首嗎?」


  柳依恬依舊沒有動作,不肯說話。


  「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柳依恬忽然抬起頭來,雙眼眼白都染上了一層血紅,「我要他死!」


  顧青城看到這裡,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陸離「誒」了一聲,跟著顧青城一起走了出去。


  「柳依恬你準備怎麼弄?」


  距離車還有三米遠的時候陸離就解了遙控車鎖,開了車門先進了車內,聽見顧青城那邊好像說出來兩個字。


  上了車,陸離才問:「什麼?」


  顧青城系了安全帶,半眯上眼睛,「去醫院。」


  陸離開車開了十分鐘左右,才恍然間覺察到顧青城在上車之前說的那兩個字是什麼。


  弄死。


  ………………


  醫院裡。


  楊拂曉脖子上的傷口很深,經過消炎上藥,用紗布裹了厚厚的一層,左手手掌直接被匕首刺穿,需要進行清創手術,不過好在匕首刺入的刀口比較齊整,也沒有更多的異物臟物,一個簡單的手術,然後傷口縫合。


  只不過,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剛才在地上滾動的時候,小腹撞上了桌角,當時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到了醫院卻開始劇痛,當即就讓婦產科的大夫緊急處理。


  現在就算是早產都是會有危險的,畢竟腹中胎兒才五個多月,只能安胎。


  一系列的搶救做下來,楊拂曉的臉色蒼白如紙,雖然失血過多,但是沒有到達需要輸血的分量,而且因為楊拂曉是孕婦,所以用藥都要注意不能對胎兒有影響。


  兩個半小時后,楊拂曉才從手術室中推到了病房內,面色蒼白,唇色蒼白,呼吸有點弱,在被褥之上的左手用紗布裹纏著,脖子也用白色紗布纏了一圈,傷口處殷了一點血。


  護士給楊拂曉在右手手背上扎針輸液,在吊瓶的時候,沈嘉攸囑咐道:「你慢一點。」


  醫生將口罩取下來,叫了沈嘉攸出去,到外面的走廊上才說:「最近一個月都需要住院觀察,孩子很可能要保不住。不過沈先生您也不用著急,醫院這裡有醫生和護士,保下來的幾率要大一些。」


  「謝謝醫生,」沈嘉攸握了握醫生的手,「孩子一定要保下來。」


  「我會儘力。」


  但凡是一個醫生,話都不能說的過滿。


  況且,就算肚子里是個鐵球,也經不住這麼三番五次的折騰。


  醫生走了之後,沈嘉攸又重新進入病房內,坐在一邊,伸手抓住了楊拂曉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蓋著的棉被下,抬手將銜在她口中的一縷頭髮勾到耳後,在收回的時候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真的很微弱。


  不過還好很平緩。


  沈嘉攸坐在床邊一會兒,耳朵忽然一動,聽見身後的門被拉開,聲音很輕。


  因為是晚上,沈嘉攸怕影響楊拂曉睡覺,就沒有開燈,走廊上的燈光將在門口站著的人影的拉長,一直投射在床腳。


  待沈嘉攸聽見高跟鞋的聲響,才起身,果然,站在門口的女人是玉明秀。


  玉明秀高跟鞋踩在地板磚上比較響,恐怕會吵醒熟睡中的楊拂曉,沈嘉攸便起身,跟著玉明秀出了病房,把病房門掩上。


  玉明秀眉眼中含著厲色:「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也是出自於豪門大家,是玉家的大小姐,更因為嫁給沈洲近三十多年,長期在豪門之中修養而成的氣度,渾然一體,現在問話也就帶出來那種豪門太太的驕矜來。


  她剛剛在和婦產醫生交流有關於楊拂曉腹中胎兒問題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了一個數字——五個月。


  竟然已經五個月了。


  但是不管是楊拂曉還是沈嘉攸,都是告訴家裡只有三個半月。


  頃刻間,玉明秀再去回想楊拂曉從過年前後就總是穿寬鬆的黑色上衣,再加上羽絨服,竟然連她都給瞞過了。


  是楊拂曉刻意隱瞞,那自己兒子是不是知情?

  沈嘉攸不答話,玉明秀已經明白了。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你這是什麼態度?不說話的話,是不是就是說明你是知道的,看來,是你包庇她了。」


  沈嘉攸忽然抬眼,「媽,其實你只要是稍微關心一下拂曉的話,其實肚子的大小就可以看出月份,但是為什麼你沒有看出來,但是姑姑都看出來了呢?」


  沈晚君?

  玉明秀在聽見從自己兒子口中提到沈晚君,真的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的兒媳婦兒,要沈晚君在中間橫亘著幹什麼?來代替她當媽么?

  「我不關心她么?」玉明秀自認為她這個婆婆已經做的很好了,幾乎隔三差五的就會讓林媽送一些東西過去,「好,就算是我不關心她,那你告訴我,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是我的。」


  沈嘉攸即刻回答,沒有一絲遲疑。


  如果說現在這一點再保護不了楊拂曉的話,那他的存在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雖然得到了沈嘉攸的肯定回答,但是玉明秀依舊不相信。


  「那為什麼要隱瞞孩子的月份?」


  沈嘉攸知道現在任何一個問題說錯,都有可能讓玉明秀甩手離開,影響的不僅僅是沈嘉攸,還有躺在床上的楊拂曉。


  「因為當時拂曉在避二哥,」沈嘉攸說,「因為二哥對她的死纏爛打,讓拂曉整天擔驚受怕的,所以就撒了謊,怕如果聽說拂曉懷孕了會暗中報復。」


  沈嘉攸將顧青城拿出來當擋箭牌,也的的確確是不得已而為之。


  對於玉明秀來說,顧青城是沈晚君的兒子,也就是她的仇人,所以用顧青城將玉明秀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沈晚君身上,是最明智之舉。


  為了保護楊拂曉,其餘的人都可以不用管。


  果然,玉明秀聽到沈嘉攸口中的「二哥」這兩個字,眉頭緊緊的簇在了一起,「什麼二哥?顧青城算哪門子是沈家的人,不過就是沈晚君回來之後帶的拖油瓶!」


  連拖油瓶都不算,沈晚君不過是沈家養女,都是寄人籬下的奴才。


  沈嘉攸說:「媽,您小點聲音,別讓爸聽見了……」


  「讓他聽見了又怎麼樣,」玉明秀索性豁開了說,「你以為你爸爸特別倚重顧青城嗎?其實他那是嫉妒,嫉妒顧振宇和沈晚君有兒子,所以想要把顧振宇的孩子掌控在手心裡,給了他那麼多,到時候都是要收回來的,要不是現在沈晚君不能懷孕了,我告訴你,恐怕他恨不得再和那個女人生出來個兒子來繼承家業……」


  沈嘉攸真的愣住了。


  他是知道沈洲和沈晚君之間發生的事的,不僅在沈家,就算是在整個C市圈子裡都不是什麼秘密,但是,顧青城……


  「我看爸對二哥還真的是不錯的吧,既然父親對姑姑好,那愛屋及烏也會對她的孩子好吧?」


  玉明秀冷嗤一聲:「愛屋及烏?你知不知道,當初沈晚君生下顧青城的時候,當時沈洲是準備直接把他掐死的?那都是表面上的愛護,實際上,」她唇角浮起一抹冷笑,「誰知道當初沈晚君和顧振宇離婚是不是你父親在中間搞的。」


  玉明秀轉向沈嘉攸,「你以為男人的胸懷有多大么?能為自己愛的女人養別的男人的兒子?笑話。」


  呵,這是讓玉明秀甘於忍受的唯一一點。


  她自己得不到的愛情,沈洲也別妄想得到。


  如果他敢跨過這一道世俗的線,輿論的唾沫都能把他給淹死。


  玉明秀問:「這個孩子不管是五個月了還是三個月了,等到她這段時間好了,給我拿親子鑒定過來,現在不是可以羊水穿刺做親子鑒定么,我可不想養一個別人家的野種。」


  沈嘉攸還沒有從玉明秀的話題中轉換過來,一聽就皺了眉,現在也就礙於玉明秀的身份,強忍著怒氣道:「媽,她懷著的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是你的,」玉明秀說,「但是她之前曾經跟過顧青城,你能保證你自己不是為了別人養兒子么?」


  沈嘉攸再皺眉,「不是因為……」


  身邊徑直走過兩個人影,沈嘉攸的話語頓下,而玉明秀的眼光在觸及到走過來的兩個人的同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顧青城?

  顧青城這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剛才的話,他聽到多少?

  跟在顧青城身後的陸離也沒想到,按理來說顧青城會直接轉身下樓的,但是卻直接走了出來。


  顧青城的目光落在玉明秀的身上,叫了一聲舅媽,「我來看看拂曉。」


  拂曉?


  叫的這麼親熱,還不定其中有什麼貓膩。


  但是,玉明秀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驗親子鑒定,她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為別的男人養孩子,這頂綠帽子戴的也太大了。


  玉明秀避開目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噢,拂曉在睡,你進去看看吧。」


  顧青城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就連一雙黝黑的雙眸中也是未起一絲波瀾。


  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好像是冥冥中心有靈犀一般,正在床上躺著的楊拂曉睜開了眼睛,一瞬間目光對接。


  但是,楊拂曉卻沒有說話,單手覆在小腹上,感受到隆起的小腹,才鬆了一口氣。


  有點微微的疼痛感,但是卻抵不過脖子和手上的痛,有點麻木的感覺。


  孩子還在就好。


  楊拂曉摸著床沿撐起手臂,「是誰在那兒站著?開一下燈吧。」


  顧青城腳步一頓,這邊開著病房門,外面走廊上的光線照進來,也能看清楚在病房內的人,但是楊拂曉現在……


  顧青城再看向楊拂曉,「你看不見?」


  看不見……


  楊拂曉有些愕然,循著聲音,抬手摸過去,摸到了一雙溫熱粗糙的大手,卻真的是看不到站在面前的人,「顧青城?」


  站在後面的陸離已經暗道不好了,轉身就去找醫生。


  沈嘉攸向前走了兩步,抬手在楊拂曉眼前晃了晃,楊拂曉眼皮都沒有眨,聲音有點不確認:「還有誰?」


  「……」


  這下確定了。


  找了醫院的眼科大夫過來,給楊拂曉看了眼睛,經過專業的檢查之後,得出的結論是:「暫時性失明,應該是磕碰到頭部之後造成神經阻礙,所以暫時失明,視網膜沒有病變。」


  只不過在剛才楊拂曉並沒有磕碰到頭部……


  哦,並不是。


  在被幾個男人推搡到牆邊角落的時候,楊拂曉只顧著雙手護著小腹,頭一下子撞在了牆面上,只不過並沒有覺得有多疼,難道就是因為那個時候?

  現在在糾結當初的問題已經不現實了,關鍵是現在這種失明什麼時候能好。


  沈嘉攸問:「那什麼時候能好?」


  醫生搖了搖頭:「暫時說不準,腦子裡的神經問題,現在也不宜開顱手術,畢竟是還是孕婦。」


  現在的氣氛著實是有點壓抑,「不過之前也有過這種壓迫神經的暫時性失明,有的一兩個小時就好了,有的兩三天就好了……」


  當然,也有好幾年都不復明的。


  不過這醫生沒敢說出口了,後面靠著牆的那個男人的目光實在是讓他覺得如芒再次,冰冷刺骨。


  雖然醫生這樣說了,但是,病房內的氣氛依舊十分壓抑。


  「哎,怎麼都站著啊?」


  盛微微早在楊拂曉正在做手術之前就已經來了,便下去去買一些吃的東西,因為知道楊拂曉喜歡吃麻辣燙,便拎著兩份上來。


  「拂曉,我買了麻辣燙……」


  一句話沒說完,一邊的醫生已經提醒:「現在病人最好不要吃辣不要沾酒精,會引起傷口的發炎。」


  「噢,」盛微微將麻辣燙給顧青城推過去,接過後面沈宸良手中的外賣袋子,「幸好還買了包子和粥,拂曉吃這個,這個麻婆豆腐的包子給我吃,你吃其他的,不辣……」


  盛微微一進來就是嗶嗶嗶嗶一陣說,等到在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才發現病房裡靜的有點過分了,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存在一樣,其他人呼吸都不可聞。


  「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沈宸良作為律師向來觀察力敏銳,就在這麼一分鐘內,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目光沒有焦距,有些空洞。


  他將盛微微向後一拉,在她耳邊輕道:「楊拂曉的眼睛。」


  沈宸良的呼吸拂在盛微微耳後痒痒的,盛微微轉過頭,才注意到了,楊拂曉在聽她說話的時候,只是大概的看向她的這個方向,而視線並沒有與她對接。


  楊拂曉向盛微微伸了伸手,「沒關係,微微,你把粥端給我吧。」


  盛微微將粥上的蓋子打開,給楊拂曉端過去,目光落在她摸向上的手,左手是被紗布裹纏,不能用力,幸而有右手,而右手手背上又有針扎的痕迹。


  盛微微的一時間眼睛有點酸。


  楊拂曉看不見,右手在摸的時候,手指直接就跳進了餐盒中,被粥給燙了一下。


  盛微微直接拿紙巾擋開她的手,「我喂你吧。」


  身後的沈嘉攸向前走了一步,從盛微微手中接過湯匙和粥碗,「我來吧。」


  盛微微有一瞬間看向身後,隱在陰暗中的顧青城,顧青城微微側首低頭,陰影遮擋了臉上的表情。


  目光掠過沈宸良,沈宸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盛微微鬆手,讓開了床邊的位置,讓沈宸良來照顧。


  在牆面籠罩的陰影下的顧青城直接轉身出了病房,陸離感覺到身邊空了,急忙緊跟出去,跟著顧青城一直到走廊盡頭,出了安全通道來到樓梯口,顧青城抬手便將拳頭砸在了牆面上。


  陸離抬手就要攔他,「你瘋了是不是?現在已經傷了一個,你還想要自殘么?」


  他知道現在顧青城是哪一種感受,如果說他現在對於蘇煙是又愛又恨的話,那麼顧青城對楊拂曉應該只有憐惜,喜歡卻又無法接近,畢竟中間隔著一道彼此身份的牆,而且再加上沈嘉攸的身份,玉明秀的懷疑,沈洲的鉗制。


  顧青城已經抬手,又一拳揮了過去,這一次,手指關節滲出了血。


  原本對於柳依恬主導的這一次綁架,其實顧青城是可以避免的,但是……


  他現在對自己更多的是痛恨是自責。


  重新轉過來,顧青城斜倚在欄杆上,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有煙么?」


  陸離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和打火機,抽了一支給顧青城遞過去,顧青城銜了煙,拿過打火機點了重新扔還給陸離,猛抽了一口,吐出裊裊向上飄散的煙氣。


  顧青城拿出手機來給沈宸良打了個電話。


  雖然說沈宸良現在就在病房之外的走廊上。


  「沈律師,這個案子……我要她關死在牢里,對,無期。」


  有時候活著的折磨,比死了要痛苦的多。


  顧青城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一閃而過的狠辣殺意。


  陸離緩緩開口,「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讓蘇煙先過來,我錯後幾分鐘么?我在酒吧那邊,找了幾個人問了問,蘇煙帶過來的人。」


  顧青城依舊盯著前面的樓梯口。


  「因為我這一次說的情況比較嚴重,蘇煙帶來的人都是陸家現在的忠死之士,幕後確實是有一個人,我調了兩個人的手機通訊錄,共同的有一個雙S的名字,是這麼一個號碼。」


  雙S,是陸家現在執掌者的代號,也是蘇煙一直以來的效忠對象。


  陸離把手機拿出來給顧青城看了一眼,當著顧青城的面,撥通了這個號碼。


  「你覺得接通的這個人會是誰?」


  顧青城盯著撥通的手機屏幕,陸離按下了揚聲器。


  只不過,電話沒有被接通,忙音結束之後,電話被掛斷。


  陸離沒有說話,而是陪著顧青城抽完了一支煙,將煙蒂扔到一邊垃圾箱存煙頭的位置。


  三分鐘后,陸離再一次撥了這個號碼,一個女聲從聽筒內傳出來:您撥打的號碼為空號。


  陸離掛掉電話,聳了聳肩,與顧青城對視一眼,已經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訊息。


  ………………


  沈嘉攸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眼睛看不見是哪一種體驗。


  他只知道,當鮮血從頭頂留下來遮住眼睛的那一瞬間,給眼睛帶來的刺痛感,恍若失明。


  「嘉攸,你還在嗎?」


  沈嘉攸抬起頭來,「嗯,我在這邊的沙發上睡。」


  楊拂曉剛剛喝了兩口水,想要把手中的玻璃水杯放在床頭柜上,卻碰到了稜角,杯子一下子從柜子上翻倒下來,碰擦一聲碎掉了。


  楊拂曉直接從床邊俯下身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嘉攸走過來,抓住楊拂曉正在亂摸的手:「別亂動,我幫你清掉。」


  他從一邊拿來了掃帚,將碎掉的玻璃碎片清理到床邊的垃圾桶內,轉過去再看楊拂曉,她正在「看著」沈嘉攸傳出聲音的方向。


  「要吃水果么?」


  沈嘉攸給楊拂曉拿了一個蘋果,楊拂曉擺手:「我想睡了。」


  說著,楊拂曉便躺了下去,將身上的被褥向上蓋了蓋,轉過去背對著沈嘉攸。


  緊接著,洗手間傳來窸窸窣窣的流水聲,洗手間的門輕輕關上,隨著輕而緩的腳步聲,不遠處的沙發床傳來非常細微的咔咔聲。


  視覺被剝奪了,只留下聽覺就會格外敏感。


  楊拂曉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眼角有一滴眼淚滑落下去,浸濕了枕邊。


  ………………


  楊拂曉在醫院裡住了兩天醫院,因為眼睛看不到,而手上還有傷,所以但凡是沈嘉攸不在醫院的時候,都會打電話請護工過來幫忙照看著。


  楊拂曉說:「我只是眼睛看不見了,腿腳都沒有問題,不用請護工。」


  沈嘉攸執意,「要不然我就不去上班了,就整天在醫院照顧著你。」


  楊拂曉只好妥協。


  盛微微只要是律師事務所的事情不忙,就會來陪楊拂曉,還特別幫楊拂曉買了一串風鈴掛在門上,「這樣只要是有人進來你就能聽到了。」


  當天下午,楊拂曉正在用手摸著牆練習走路,忽然聽見在走廊上傳來的踢踢踏踏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好像是有四五個人。


  她摸著牆面,然後是桌子,想要重新坐到床上去,身後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而掛在門上的一串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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