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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2)

  明灝一年,三月下旬,女帝抱恙,養於帝宮。


  滄陽君虛懷濬不知接到什麽消息,幾番上請,欲見公主子茉,皆被帝君駁回。


  四月初,飛書急報,滄陽君於滄陽聯絡弗滄舊部,以滄陽城為中心,幾十座城池,意圖謀反,興複弗滄。


  帝君迅速發兵鎮壓,一場血流,染浸山河。


  虛氏一族,數萬人口,婦孺質子,孤寡老人,於滄汚湖畔被斬殺,屍體沉溺於滄汚湖底,滄汚清水,緋赤不散。


  從此世上,再無虛姓。


  “他到底要做什麽?!”


  剛剛接收到密報的子棠,一下子將折本摔了出去,一口血吐在榻階上。


  “是臣無能。”懷若跪下去,目色沉痛。


  子棠的臉色煞白,難怪這些天他一直守在她身側,外人絲毫不能靠近她的寢殿半步,便是謹謙也被生生地阻在門外。


  原來,他竟然對虛氏一族下了手!


  這一場謀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依著縱兮的耳目,若是虛懷濬造反,他又怎麽肯能在他徹底舉兵之際方才覺察到?出兵的速度那樣快,他分明是早就知道早有準備,他這是有意放縱了虛懷濬,隻等徹底毀滅!

  虛懷濬為何要反?

  縱兮在逼他反!

  病危?


  是誰發出消息,說子茉病危?


  真是好笑!


  一場戰爭需要死多少人?一個虛氏一族又死了多少人?

  他這是要亡天下,傾覆蒼生麽?!

  他下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子棠也是虛氏一族的子嗣?!

  “他要亡我虛氏!”子棠掙紮著從床榻上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那連我一起埋了吧!”


  “棠兒!”懷若一把抱住欲要衝出去的子棠,“是子茉,是子茉!”


  子棠一滯,陡然轉身望著懷若,完全不可置信。


  懷若緩了緩,放開子棠,淺淺開口:“虛懷濬逼迫阿茉承歡多年,她恨他……”眉頭鎖到一起,終於還是要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子棠。


  “承……承歡?”子棠聲音顫動著,便是握在身側的手也經不住哆嗦起來。


  懷若斂下眉目,未再擲詞。


  子棠歪著頭睨著懷若,良久,忽地仰天笑起來。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笑著笑著,忽地,淚流滿麵。這便是命,這便是所謂的命!

  誰也躲不過,誰也改變不了,還不得不信!


  可是,這真的是命麽?!

  不!不是!


  如若沒有那預言,她就不會被沉入滄汚,她就不會離開子茉,隻要她在,虛懷濬怎麽可能欺負到子茉頭上!如若她一直待在滄陽,她也不會遇見縱兮,縱兮便不會瘋魔至此!如若她早些時候便能將子茉接回來,子茉也不會恨虛懷濬如斯!如若近來她看出端倪,好生勸著子茉,子茉也不會請求縱兮做出這樣的殺伐!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錯!


  “棠兒……”懷若攬住子棠,她一定很內疚吧,那是她一生守護的人,可是到頭來不僅沒有護住,反倒真真切切地應證了那一句預言——女兒香,滄汚赤。


  本不想告訴她,可是又怕她恨上縱兮,她那樣的女子,恨著縱兮比什麽都難過。


  就在子棠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之時,縱兮派出去的暗衛挾著虛懷濬已然抵達了孤隱城。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梨花盛開的季節,零零散散的還有幾瓣趕得遲了的花瓣掛在枝頭,風一吹,也便飛揚起來,孤孤單單,形單影隻。


  子茉冷冷地望著遍體鱗傷,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男子,短短幾月不見,這個男子竟然亦是滿頭華發,蒼老得不成樣子。


  身上的傷口裂開來,汩汩地流著血,幹淨的空氣裏麵因著這個男子的到來,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防了我這麽多年,沒有想到竟會有這麽一日吧?”子茉冷笑著,淺淺開口。


  虛懷濬抬了抬眼皮,雖是一身傷痕,卻依舊笑得爾雅。他是從來沒有過的釋然,原以為生前不可能再見到這個女子,原以為已沒有幾乎向她解釋,終也是上蒼垂簾,讓他再一次見著了她。


  子茉矮下身去,定定地望著被抽幹力氣的男子,他已經是廢人一個。


  “我想殺你,你知道麽?”她伸手撥了撥男子臉上淩亂的發絲,看清楚他的麵孔,“哈,你一直都知道我要殺你,你竟然還癡心妄想地想要我來替你做事!”


  “你就不該把我送出來,你瞧,送出了一個我,你葬送了你的虛氏一族,哈哈,從此天下無虛姓了。”


  男子動了動手指,努力伸手握上女子的手,他望著她,隻是淺淺地笑。那些過去,當時沒有說清楚,如今,便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吧。她是恨毒了他,他說的,她也不會信的了。


  “隻要你心裏痛快,我都會依著你。”


  男子緩緩開口,笑得從容真誠。他們說你病危,我就知道不是。我知道你想殺我,我知道你恨我害死了子棠,我知道你恨毒了我們虛氏一族,是以,我順著你的意,我要求見你,一再要求。而我,終究也知道,帝君不會讓我見到你。


  所以,我便有了謀逆的理由。


  “阿茉,我愛你。”男子垂下手去,仿似用盡了一生的力氣,終於說出自己最後的言語。他緩緩闔上眼簾,嘴角勾著從容的弧度:“我以為我沒有機會再告訴你,我有多麽愛你,現下,便是死去,我也瞑目了。”


  男子的聲音輕緩飄渺,宛如歎息,聽在耳側恍如隔世。


  他說:阿茉,我愛你。


  他不是說:阿棠,我愛你。


  他是說:阿茉,我愛你!!

  子茉隻覺心口一抽,腦子裏便什麽也不剩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便是虛子茉!


  “什麽時候知道的?”子茉撲過去,一把抓住虛懷濬的衣襟,狠狠發問,蒼白的麵容,因為震驚,而顯得有些扭曲。


  一路顛簸,又身受重傷,此刻,便是抬一抬眼皮都不可能。


  “已經不重要了啊,”男子微張眼,艱難地掀動唇角,“你要好好活著,記得啊,你要好好活著……”因為你是我用一族的性命換來的,留著你,我便預料到了這一天。可是,我不後悔。


  男子嘴角的笑飄渺起來,遊離的氣息,也終於飄渺起來。


  子茉怔怔地鬆開男子的衣襟,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表情

  她隻是懦弱,她從來不笨,她從來不笨啊。


  可是,這些話為什麽你到現在才說出口?既然能夠如此縱容我,既然如此愛我,為何還要毫不留情地將我送走?你怎麽舍得將我送給別人?你怎麽舍得放我走?

  我是這樣恨你!


  我以為你素來無情,我以為你一直隻是在利用我!

  可是,你卻告訴我,你要我好好活著!


  我隻是想要一個結局,千萬種結局,偏偏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然而,卻又是我一直奢求的結局啊!

  糾纏半世,你便就這樣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人世,沒有愛我的人,沒有我愛的人,便是我恨的人,也盡數死去。


  我,如何好好活?

  子茉望著零零散散的皎梨,伸手將睡在地上的男子緊緊地抱在懷中,久久地,癡笑起來。眼裏悲慟的神色,隨著笑聲,一點點地散去。最後,空洞得什麽也不剩下。


  明灝一年,春末,茉公主病逝,女帝病重。


  明灝暫由帝君一人當國掌政。


  夏初,帝君與相國謹謙攜眾臣分權天下,中神之地有使者出。


  天下分五王,分別為雲國雲氏、薑國莫氏、漠漣郎氏、燕國秋氏、南國荀氏,分派祭司一名行授權之職,諸王各自獨立而臣於帝皇,王司人事聽命於上者,祭司司天命聽於天侍奉於上者。(政治方麵,具體的就不寫了,其實與分封製差不多,但是有祭司約束,不擔心會諸王造反。具體的在《君子好逑》裏再說)


  次月,諸王攜家眷先後離去。


  與此同時,縱兮大興土木,於城西興建祭場,一場大祭於暗中準備。


  “信上說什麽?”柏玉拿著扇子緩緩扇動幾下,睨著對麵的女子,她這幾個總算是有了一絲的笑容。


  子棠攏了攏衣袖,眼裏的陰鬱散去一些:“寧桐說阿茉在碧淵過得很好。”


  柏玉伸手接過子棠遞上來的信箋,細細掃過,終於也安下心來:“破繭成蝶,原也是希望她過得好。那些記憶,她記不起來,也甚好。如今,也終算有個好的歸宿,你也可以放心了。”


  子棠淺淺地笑。


  那一日,虛懷濬死在她的懷裏,她抱著他哭到昏厥,沉睡半月,醒來之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些痛了二十餘年的記憶,那些刻在骨子裏的記憶,竟就這樣化作了虛無,便是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


  寧桐說“破除束縛,化蝶而飛”,便就化名“蝴蝶”。


  醒來後的子茉,明顯比以前明朗了許多,跟著寧桐,自然也是圓滿的。


  “你也不能總是這樣,天天曬太陽。”柏玉將自己埋在梨陰下,她可是普通的凡人,曬不起。


  子棠眉目清遠,還是笑得清雅。她的身子,也該是大好的時候了,這天下終究不能讓縱兮亡了。


  滄陽城一戰,縱兮坑殺無數將士百姓,將虛氏一族斬殺絕盡,時至今日,滄汚水赤,依舊如染血墨!

  “他最近又殺了多少人?”子棠淺淺一笑,眼裏閃過不動聲色的蒼涼。


  柏玉蹙眉一歎:“帝君的性子愈發的暴戾了,城西的祭場,前些日子由於暴雨,塌陷了一角,他便斬殺了三百民夫,如今是日夜建工,趕著七月七之前竣工。”


  “確實是愈發暴戾了。”子棠蹙了蹙眉,眉宇間依舊流淌著淡淡的光華,隻是藏在袖間的手指卻一寸寸扣起,指骨泛出清白。


  “城南的子衿宮可有動土?”子棠抬了抬眼,望著柏玉,那一座宮殿,據說覆壓百裏,自汜水湖下淩空而起。如此龐然的巨作,豈是百姓可以力及?

  “在勘測。”柏玉不禁一歎再歎,如今他握著權柄,手上掌握著殺伐的力量,誰都阻止不了!

  便是謹謙和扶風都被變相地架空了權勢,他待扶蘇更是苛刻了,暗衛看守,禁足太子殿,已然數月不曾踏出宮殿半步。


  “橫跨無殤和孤隱城的天棧橋呢?”子棠扯了扯嘴角,這個男人當時是想逆天呀!


  “嗯,還有漠漣深處長達千裏的防沙牆。”柏玉的目色裏麵毫無光澤了,這些都是勞民之事!


  “都開始動工了麽?”子棠望著柏玉,很久不理朝政,他的事情倒真是不少。


  “都著手了。”


  子棠斂了斂眉目,忽地想到一個事情,問:“今日是什麽日子?”


  柏玉一顫,將扇子收在胸前,臉色沉了幾分:“七月初七!昨日城西的祭場恰好完工!”


  子棠撫了撫額角,他修建祭場要做什麽?總不會是因著自己殺虐太重,一邊殺戮著,一邊自己超度亡靈吧?


  七月初七是什麽日子?

  子棠擰著眉細細尋思,忽地一哆嗦,瞳孔陡然緊縮。


  他要招魂!


  他要施用禁術招魂!


  做一場持續七七四九天的祭祀,向上蒼奉上三百三十三頭牛、三百三十三匹馬、三百三十三隻羊、三百三十三個童子、三百三十三個處子、三百三十三個壯漢,用他們的血祭奠蒼天,由招魂者吟唱招魂曲,如此即便是輪回之後的魂魄都能被重新召喚出來。


  他終究還是做到了這一步。


  他終究還是不能將她認出來。


  看來這一天,終究是到了。


  “怎麽了?”柏玉見子棠目色沉得駭人,忍不住握上她的手。


  “他要大開殺戮,給我招魂了。”子棠想笑,卻怎地也笑不出來。


  柏玉怔了怔,一時間委實不明白子棠的話。不過,也隻是一瞬,便是轉了過來。


  依舊如子棠那般,想笑,卻笑不出來。


  那又要死去多少生命?!


  “嫂子,”子棠微微頷首,攏著衣袖,淺淺開口,宛如歎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好哥哥,他身子不好,能遷就就遷就著,畢竟能夠在一起,也不容易。”


  “你要作甚?”柏玉警覺起來。


  子棠還是淺淺一笑,未作答複,沒有什麽可以遏製他的殺戮了,唯有讓他徹底入住北辰。


  這一戰,在所難免!


  子棠趕在城西的時候,日頭就快要沉下去了。


  餘暉拉長了祭台上玄衣男子的身姿,晚風徐徐,揚起衣袂青絲。


  “你是來阻止我的麽?”男子負手而立,沒有轉身,卻是知道了來者。


  “是。”女子握劍在側,沒有絲毫回避。


  “你阻止不了我,”男子輕笑起來,回身淡淡地望著麵容清麗的女子,“已經沒有誰可以阻止我了。”


  “你看,整個天下都在我手上,任我取舍。你,已經沒有了與我對抗的資本。”


  縱兮眼風掃過子棠的麵頰,還是那一副清麗陌生的麵孔,那一張麵具之下的真容,她難道真的不打算再拿出來麵對他麽?

  她終於還是選擇了這個天下。


  不過也好,這不正是他想要的麽?他的力量,他也控製不住了,那個時候,他險些親手殺了她!


  如今,她執劍而來,便可以有個了斷了。


  阿衿,前一世,你死在我手裏,這一世,我已經嚐過再次失去你的滋味。接下來,就讓你來結束一切吧。


  “你覺得你殺得了我麽?”縱兮握了握墨玉,眼裏沒有悲喜。


  子棠冷冷一笑:“試試如何?”我是來殺你的,可是我卻不要殺你。阿洛,如果你真的控製不你的殺戮,那麽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日頭沉入深淵,這一場對決,九天之上,風起雲湧。


  冷月寂寂,星辰隱下去,蒼穹如墨潑灑,北邊孤孤單單地高懸著北極星和北鬥。


  北辰的亮度一次次爆破,映照這北鬥七星,光澤明滅變幻。


  墨玉迎麵而來,直刺心口。


  畫影絲毫未滯,一樣,同去心口。


  “噗——”


  “啪——”


  北辰陡然暗下去,北鬥星的隱破軍瞬間衝破霧靄,徹底清亮起來。


  縱兮怔怔地望著插進心口的墨玉,那女子一手狠狠地握在了他握劍的手上,畫影被折成了兩段。


  一口血噴在錦緞上,染紅了潔白的凰鳥。


  縱兮張了張嘴,隻覺得薄唇哆嗦,喉嚨堵塞,竟如不出一個字來!

  眼裏的猩紅迅速退卻,泛出滄海之藍。


  那一劍迎麵而來的時候,他分明棄去了墨玉。可是,這個女子竟然撲過來一把死死握住他的手,帶著他的長劍,毫不留情地貫穿了自己的心髒!

  她可知道,墨玉可滅神!


  “你看,我成功了。”女子嘴角擒笑,琉璃一般的眸子裏麵因著疼痛氤氳著淚水。


  她說,你看,我成功了。


  她從一開始就是來送死的!

  她從一開始便就是與他懷揣著同樣的目的!

  “阿洛……”女子艱難地扯動著嘴角,“被你寵慣了,素來懶得動腦子,我委實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再見到以前的你。”


  “所以……隻能這樣了……”


  女子手中的劍掉落在地,無力地倒下去。


  “嗬嗬,”女子抓住男子的衣襟,紅蓮自胸口盛開,漫及了整個素白錦袍,“我就知道你心裏明白。”


  “為什麽?”縱兮一把抱住倒下來的女子,為什麽還是這個結局?!

  “阿洛……”子棠撫上縱兮那如玉生輝的臉,“對不起……”我是如此自私,我終究不能活在沒有你的歲月裏,請原諒我把痛苦留給你。死亡從來不是終結,疼痛的歲月,還是由你看著我一次次輪回吧。


  “為什麽?”縱兮緊緊地抱著子棠,眼裏的悲慟滔天而來,最後卻隻能化作鋪陳無盡的絕望。


  “我以為你認我不出,你害我好傷心。”子棠挽著縱兮的發絲,“後來我也就明白了,你一直在逼我,你還真舍得!”


  “對不起,阿衿,對不起。”


  眼淚仿似六月的白雨,急落而下。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將你認出來,我是這般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你卻一次次告訴我你不是阿衿。我是這樣的無奈,因為太過謹慎,我不敢輕易下定論。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如若知道,我又怎麽會做出那些傷害你的事情?

  “傻子,”子棠伸手去抹縱兮的眼淚,“告訴你還是這個結局啊。”若是我不死,你又怎麽可以脫離魔魘?一切本就因我而起,一切也該因我結束。


  “阿洛,這墨玉煞氣太重,我兩世皆死在墨玉之下,你把它給昭兒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給你生過孩子……”雙生子,雲昭止戈,昭衍光明,止戈天下。


  聞變而來的人,趕到的時候,隻看到祭台之上,那個玄衣男子靜靜地抱著滿身是血的女子。蓮花的清香,彌散了整個夜色,皓月之下,那素衣白發盡數染上奪目刺眼的殷紅。


  男子嘴角淺淺擒笑,因為太過沉靜,而看不悲喜。


  那一張清麗陌生的容顏,他終究沒有掀開來。


  她說,莫看莫看,很醜。


  能從那場天火裏麵活下來,一定不容易,既然她不想給他看,那邊就不看了吧。


  “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來者靜靜地立在一丈之外,開口的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清冷疏離,“你曾答應我,不會傷害她的。”


  縱兮抬眸看著那個靜立成殤的男子,是的,他曾經那樣篤定,他絕對不會傷害她。而他,最後還是走上了詛咒的輪回。


  “她便是阿衿,對不對?”荀漠一臉蒼白,前所未有的冷靜。


  而隻有縱兮知道,他那樣的冷靜之下,到底有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縱兮沒有擲詞。


  荀漠卻是了然一笑,被封南王,他遲遲不肯離去,便是隱約覺得不妥。不曾想,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親手殺了她!


  “我,做不到原諒。”荀漠斂了斂眼簾,眉目間的陰霾籠罩開來,“還是不見了吧。”忽地,他癡癡笑起來,蹙著眉,微微揚了揚臉,轉身離去。


  縱兮怔怔地望著荀漠離去,扯了扯嘴角,沒有找到一句挽留的詞。他知道,這一轉身,從此山高水遠,此生便不複相見了。


  可是,他卻是這樣無力。


  縱兮低頭拾起地上碎去的冰蓮,那一朵冰蓮,是曾經阿衿幻化而來的,他一直將它放在心口。如今,若是沒有它,畫影也不會輕易折斷。


  我想,這人世間再也沒有了我不好好走下去的理由。阿衿,我為你而成魔,將天下踩在腳下。可是阿衿,我終究也將為你而成神,將蒼生捧在掌心。從此,這天下也便隻剩我一人了,隻剩我一人了……


  明灝一年,女帝病逝,帝君悲慟,天下舉哀。


  同年,帝君請神之力,修築子衿宮,開科舉,選治世之才,大庇天下寒士。


  明灝二年,帝君請神之力,建起天棧之橋,開行路之便。


  明灝三年,帝君傾神之力,築起漠漣深處千裏之牆,從此化去漠漣風沙之苦。


  明灝四年,初,帝崩。


  同年,太子扶蘇即位,改姓為寧,回歸宗室。封謹謙為帝師,任相國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西雲迎來盛世繁華。


  扶風棄貴而去,遊曆天下。


  相許尚於君氏,帝君親自相送,數日後,赴雲國。此後,未再回帝都。


  明灝四年,秋,燕國夫婿蒼堇臣歿,國主悲慟。


  數年之後,江湖傳言,驚現傾國美人,可禦風而行。那一襲白衣,白衣勝雪,像極了當年的公子兮。


  於是,江湖開始熱鬧起來,不斷有人追逐著那一襲白衣,或是一睹其姿容,或是一見其傾絕天下的身手。


  就在江湖被攪翻之時,某兩位無聊之人,正在進行無聊之談話。


  “寧梧夫君,陽鉞怎麽死不了?”


  “他是子棠的血式神,隻有子棠可將其毀滅,神之血不死,陽鉞世世聽命於她的。”


  “當年他是故意激怒兮兮的吧?”


  “破軍力量不爆發,天下不能平。”


  “他如今怎麽跟著兮兮?”


  “子棠輪回,陽鉞身上流著她的血,兮兮需要他尋找命輪軌跡。”


  “唔,阿漠哥哥還是不肯見兮兮?”


  “說好的老死不複相見,自然不再見。”


  “唔……可憐的江湖人啊,翻遍了江湖,也猜不到兮兮被拒在南國國主門外,遲遲不肯離去呀!唔……可憐的兮兮”


  “睡覺!”有沒有人告訴漠漠,他曾今飲過兮兮的一杯血,這一場持久戰,他得躲上兮兮還幾百年?唔,可憐的漠漠。


  中神之地,皓月之下,湛藍眼眸,俯瞰蒼生。


  星辰殿裏,輪回始。


  昭衍光明,止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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