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萬國來朝
一月後,由於皇子劉囂賢良功德,立為定陶王。另賜其母衛文君寶飾玉器無數,加授劉囂舅父衛子豪為中郎將。
不久後將軍趙充國病重,病已親自前往探望,趙充國老淚縱橫道:“陛下能來看望微臣,微臣就是死也瞑目了!”病已感傷道:“老將軍八十六了,本該頤養天年,但每次四夷有事,朕還要勞駕你,實在是辛苦將軍了!將軍為國事操勞至此,朕十分感激!”
趙充國笑道:“陛下隻是派人請微臣出謀劃策,微臣也不過是動了動嘴,實在沒出什麽大力氣。倒是陛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令人佩服啊!穩坐朝堂,彈指粉碎霍家陰謀;身在長安,舉手劃策異域,平羌亂、敗車師、降匈奴,海內交口稱讚。尤其是為患數百年的死敵匈奴在陛下手裏折服,為亂數百年的西域諸國在陛下手裏平定,陛下之功足可功垂千古!微臣有幸被陛下賞識,還沒有來得及報答陛下知遇之恩,慚愧慚愧啊!”
病已握著趙充國手中感慨道:“將軍曾突破匈奴重圍,揚我國威;又擊破羌兵,威震蠻荒!朕還記得將軍有句震鑠古今的雄謀:‘以己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朕以為將軍之謀必能千古流傳,被萬人傳頌!”趙充國大笑,笑中離世。病已感歎不已,賜金百斤,賜諡號“壯”。
沒過多久,杜延年也病重。病已派光祿大夫持節賜給他黃金百斤、酒、醫藥等,又賜安車駟馬。親自前往探望,幽幽道:“愛卿曾與宗正一起輔佐朕,披荊斬棘,助朕穩定朝局。如今宗正六十二歲就走了,愛卿才五十六歲就重病纏身,唉,蒼天不佑護我大漢啊!望愛卿保重身體,再為大漢辛苦幾年!”
杜延年搖搖頭道:“老臣能侍奉陛下這樣的明君,足矣!如今陛下賢明聖聰,賢才必然爭相效力,豈會缺人才?廷尉於定國、太子太傅蕭望之等都是賢明之人,望陛下善加利用。陛下輕徭薄賦,少爭戰,為百姓減負;巡視天下,廣開言路,為黔首平冤;德才並舉,廣開仕途,為子民謀福……又創造漢隸,頒行史書,整頓商賈,抑製兼並等,煥然與天下更始!微臣以為陛下之功足可永垂史冊,陛下定能萬古流芳!”
病已也歎息道:“愛卿曾擔任校尉,率軍平定益州蠻夷;又揭發上官桀謀反,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還曾建議廢除酒和鹽鐵專賣,為百姓爭利,堪稱大賢!愛卿也會流芳百世的!”
不久杜延年去世,病已親自前往吊唁,哀痛不已。賜金百斤,賜諡號“敬”,命其長子杜緩繼侯爵。
幾日後太常蘇昌病逝,蘇昌為蒲侯,曾定策安邦有功。先輔助霍光,後迷途知返,效力朝廷。病已命太子劉奭代為吊唁,贈金百斤。
由於太常空缺,病已命眾人舉薦。少府梁丘賀趁機舉薦杜緩,檢校杜緩政績,於是擢拔為太常。又命眾人舉薦禦史大夫人選,丞相黃霸舉薦於定國,於是升於定國為禦史大夫,又擢執金吾田聽天為廷尉,長樂衛尉許舜為衛尉,丙吉之子丙顯為執金吾,左輔都尉王奉光為京輔都尉,其餘九卿空缺全部從地方考核擢拔。
杜緩到任後,事事親力親為,常常下諸縣考察吏民得失,有功賞賜,有罪上奏。他生性謹慎,頗有杜延年遺風。
該年十二月,匈奴呼韓邪單於叩五原,願奉國珍入朝拜賀新年。病已召集群臣詢問該以什麽禮儀接待單於,眾人意見不一。丞相黃霸、禦史大夫於定國先後道:“啟稟陛下,古有定製,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單於來朝,最高按照諸侯禮儀接待,座次在諸侯王之下!”
群臣紛紛附議,唯獨太子太傅蕭望之不屑一笑道:“這樣做是自掘墳墓!單於不是陛下親封的,而是敵國君王,接待禮儀自然該在諸侯王之上!如今雖然俯首稱籓,但反叛與臣服不過在一夕之間,稍有不慎,必會激怒匈奴,反使其倒戈一擊,禍亂邊陲!如果消息傳到西域,誰還會俯首稱臣呢?微臣以為陛下應該謙讓,不以臣子之禮對待單於,這是羈縻的手段,也是安定萬世之策,更是展現陛下雄才大略的最好時機!”
少府梁丘賀、尚書令史高、中常侍許嘉、長樂衛尉董忠、建章衛尉金安上、侍中駙馬都尉金賞等人齊齊附議。
病已大喜,下詔道:“匈奴單於稱北潘,朝正朔,不遠千裏而來,朕心甚慰。朕德薄,未能恩澤四海,應該以客禮相待,令單於位在諸侯王上,讚謁稱臣而不名。”
又命車騎都尉韓昌發七郡二千騎夾道迎接單於。車騎都尉主要負責管理王國中尉和郡縣車士,地位重要性不言而喻。單於親率三萬大軍而來,隨韓昌一起前往長安。
甘露二年(前52年),初春,呼韓邪單於抵達長安,先在池陽宮長平觀住下,待沐浴更衣,再第二日拜見。
翌日病已率太子劉奭、淮陽王劉欽、丞相、將軍、列侯、中兩千石官員齊齊抵達池陽宮。身後還有衛尉許舜、執金吾丙顯、羽林令史高、期門仆射史曾、未央衛尉史玄、長樂衛尉董忠、建章衛尉金安上、京兆都尉王奉光、駙馬都尉金賞等人,各自率精兵數千前往。病已在前,親自登上長平阪。
單於見病已前來,欣喜萬分,忙舉起令旗,霎時身後眾士卒齊齊高呼:‘恭祝陛下永壽無極!’”呼韓邪再揮旗,身後左右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等齊齊列在兩側,其餘諸王、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封都尉、當戶、且渠等數萬兵馬齊齊佇立渭橋下夾道迎接。單於上前道:“藩臣拜見陛下!”
病已大喜道:“免禮!百年恩怨,一朝和解,單於功垂千古!今風塵仆仆而來,海內沸騰,朕為君接風洗塵!”眾人大喜,齊齊前往建章宮。眾人坐定,病已命黃門侍郎梁丘臨宣讀詔書,賜單於冠帶官服、金印綠綬、寶劍佩刀、弓弩箭矢、安車鞍轡、黃金二十斤,錢二十萬等。其中金璽的規格與病已六璽中皇帝之璽規格相同,足見對其恩寵之盛。單於大喜,忙起身打算叩拜,又被病已製止了。
席後,病已親自領著單於觀賞奇珍異寶,閱覽文書典藏,檢閱三軍將士。單於心悅誠服,感慨大漢富饒,文化昌盛,軍力強大,也感歎匈奴土地貧瘠,文化淺薄,軍力衰落。臨走時,單於對天起誓道:“陛下放心,藩臣有生之年必為陛下守住受降城,絕不會讓匈奴子弟侵犯一寸大漢國土!”
病已欣喜萬分,派長樂衛尉董忠、車騎都尉韓昌率騎兵一萬六千護送單於,又命韓昌發邊郡士兵四千沿途夾道相送,送單於出朔方雞鹿塞。又命董忠等人留下護衛單於,同時幫助單於誅滅叛逆。並派人送上糧米三萬四千斛,以示隆恩。
之前西域諸國在匈奴與大漢之間搖擺,既不肯完全依附大漢,又不敢直接得罪大漢。尤其是烏孫到安息之間諸國,更是畏懼匈奴而輕視大漢。自從呼韓邪單於朝貢,西域諸國紛紛尊崇大漢,並派使者前來朝貢。病已大喜,派使者一一賜賞。
匈奴郅支單於聽聞呼韓邪住在漢朝光祿城,大駭,擔心兩家聯手反攻,於是下令南部人馬後退,護守王庭。同時派人前來大漢朝賀,希望化解矛盾。
見萬朝來歸,病已笑道:“今日之局麵,不是朕的功勞,而是諸位股肱之臣的功勞!為了昭示天下,引導後人,朕打算在麒麟閣懸掛功臣相,以彰顯諸位不世之功!你們都議一議,誰有資格入麒麟閣。”
眾人正議論間,謁者來報:“啟稟陛下,太子良娣在長安甲館畫堂誕下皇孫!”病已大喜,將麒麟閣之事暫且擱置,親自領著琴棋和小公主敬武前往探望。皇後思瑤早在東宮等候,笑迎道:“陛下,人都接回來了,母子平安,正在宮裏歇息。”
這時劉奭出來迎接,笑道:“兒臣拜見父皇!蒙祖先庇護,仰父皇隆恩,總算是母子平安!”病已大喜道:“好啊,大漢有後了,這是朕第一個皇孫,賜名驁。‘驁,千裏馬也。王者乘之遊敖,因曰驥驁也。’希望皇孫能夠像駿馬一樣奔馳,不負朕之厚望!”接著下詔賜王政君為太子妃,賞賜其娘家。
數日後再次議論麒麟閣事,丞相黃霸突然趴在案幾上,昏了過去。病已大驚,忙命侍醫診治。侍醫歎氣道:“啟稟陛下,丞相心力不濟,脈象衰微,隻怕時日不多了。”送回府邸,不久去世,享年八十二歲。
病已感傷不已,親往吊唁,賜金百斤,賜諡號“定”,封其子黃賞關都尉,其孫子黃輔郎官。
黃霸剛去世,故長信少府夏侯勝也去世。夏侯勝享年九十,可謂壽終正寢。夏侯勝曾為太皇太後講席,師徒情誼重,於是太皇太後親往吊唁。病已扶著上官燕前往,賜金百斤,賜夏侯勝陪葬杜陵,封其子夏侯兼為左曹太中大夫,又將其著作《尚書章句》二十九卷、《解故》二十九篇等列入國家典藏。後上官燕哀傷不已,素服五日,為夏侯勝哀悼。
接著侍中金安上病重,少府梁丘賀病重,病已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先後折斷,痛心萬分,當即昏倒在宣室殿。病中派太子劉奭前往探望梁丘賀,派淮陽王劉欽代為探望金安上。
梁丘賀望著太子劉奭歎氣道:“殿下,兼聽才能明白真相,偏信隻會錯殺無辜。望殿下記住老臣的話,將來一定要效仿陛下,做一個有胸襟的明君!”劉奭濕了眼眶,忙應下,恭敬道:“請少府賜教!”
見他謙恭有禮,梁丘賀接著道:“還有,儒與法並不矛盾,曆朝曆代多是外儒內法。比如說先帝,名義上用董仲舒變革儒學,罷戳百家,獨尊儒術,實際上重用酷吏,嚴苛峻法。這就是先帝與戾太子不和的原因,一個主張外儒內法,一個主張儒學治國。如今陛下也是外儒內法,隻不過與先帝不同,陛下是內王外霸:內施行王道仁政,外施行霸道法術。隻有兩者結合,才能治理好國家。如果偏頗一家,最後的結果要麽效仿暴秦,二世而亡;要麽效仿周朝,諸侯尾大不掉,名存實亡。望殿下效仿陛下,儒法結合,不要偏頗!”
劉奭欣然點頭,出了梁丘賀府邸,一聲歎氣,默默道:“少府不愧是父皇最信任的臂膀,連話都與父皇一模一樣!可惜,可惜了!”
這時淮陽王劉欽也到了金安上府邸,恰巧遇見侍中駙馬都尉金賞。金賞忙行禮,劉欽關切問:“聽聞駙馬都尉的事跡,本王十分佩服!”金賞一愣,過了許久才哀傷道:“無奈休妻,隻為保子,不料妻子先逝,兩子早夭,下官百死莫贖啊!如今孑然一身,哪裏值得淮陽王佩服?”劉欽無奈感慨道:“父皇常說,天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駙馬都尉不要太難過。”
後入見金安上,金安上忙爬起來行禮。劉欽慌忙上前攙扶,感慨道:“建章衛尉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武將,如今突然重病,陛下十分憂心,特派本王前來慰問。衛尉如果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陛下必定答應。還有,如果有什麽意見也可以跟本王說,本王必定替你轉達。”
金安上淚濕眼眶,忙握著劉欽手道:“多謝淮陽王,替我拜謝陛下,我金安上這輩子能服侍陛下,已經心滿意足,別無所求。當初伯父忠心侍奉先帝,為我族人樹立了楷模,今族人皆忠心耿耿,誓死效忠陛下!”劉欽回奏病已,病已感慨萬分,默然不語。
不一會太子劉奭也回來複命,將梁丘賀的囑咐細細上奏。病已擺手打斷道:“不必說了,他是說給你聽得,不是說給朕,聽不聽在你,不在朕。”劉奭忙躬身告退,剛轉身又被病已喊住。病已幽幽道:“太子,對於少府的話,你怎麽看?”劉奭慌張道:“兒臣……兒臣還沒有想好。”病已失望擺手,閉目不語。劉奭暗暗驚懼,忙告退。
劉欽正要告退,琴棋恰巧入內,拍拍劉欽肩膀道:“你父皇操勞國事,都病倒了,你要多操些心,明白嗎?”劉欽嬉笑道:“母親放心,父皇絕不會有事!外麵的事交給太子和兒臣,也絕不會有事的!”琴棋欣慰一笑,擺擺手,劉欽忙告退。
琴棋親自照料病已,病已握著琴棋玉手,濕了眼眸,“辛苦了!敬武呢?”琴棋淚中帶笑道:“敬武已經十二歲了,正在學習琴畫,我沒敢告訴她,怕她傷心難過。”病已露出欣慰一笑,“好孩子!我沒事,不用告訴她,過幾日就好了。外麵的事先交給奭兒和欽兒,多讓中尉韋玄成提點下欽兒,不要出大亂。”琴棋一抹眼淚,嫣然一笑道:“哥哥放心,欽兒聰慧,不會出大亂的!”兩人相視一笑,情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