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內外勾結
丞相韋賢致仕後,霍禹後母胡顯嘴都笑歪了,對家奴馮子都笑道:“這個韋賢,與我霍家做對,終於得了報應。依我看,主動辭職是假,被陛下一腳踹了才是真。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就說丞相家奴辱罵霍家,被陛下罷官。”馮子都諂笑道:“奴婢明白。”
胡顯冷笑道:“接下來該輪到大鴻臚董梁了!去把你主子請來,就說我有事找他商議。”馮子都忙前去請右將軍霍禹。霍禹疾步而來,滿臉疑惑。胡顯麵露狠厲道:“上次廣陵王的兒子劉弘仰仗咱們霍家才封了高密王,應該讓他出份力了。”
霍禹眉頭一皺,不解道:“母親想讓高密王出什麽力?”胡顯眼睛一瞪道:“當然是讓他上書謝恩。咱們趁這個機會搬倒大鴻臚,讓朝中文武不敢肆意欺辱我霍家。”霍禹大驚,“這……大鴻臚雖然曾經反對以天子禮儀下葬父親,不過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年,沒必要再深究了吧?”
胡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霍禹怒罵:“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現在丞相與咱們霍家作對已經被罷官,不趁這個機會把你爹的政敵都打趴下,將來他們聯起手來,你是他們的對手嗎?你別忘了,上次假酒的事,分明是丞相和禦史大夫在背後搗鬼,推京兆尹在前麵。如果讓他們喘過氣來,你死無葬身之地!”霍禹虎軀一顫,忙欣然點頭,依照胡顯吩咐去做。
廣陵王劉胥正摟著嬌妻美妾,聽聞病已立劉奭為太子,氣得摔杯怒吼:“都滾出去!來人,把女巫請來!”不久李女須疾步而來,恭恭敬敬跪拜。劉胥指著李女須怒問:“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你的巫術管用嗎?為什麽陛下至今沒死?他不僅沒死,反而立了太子!你不是說先帝托夢,讓寡人為君嗎?現在太子都有了,寡人如何承繼大位?”
李女須不慌不忙道:“大位息怒,這是變數,也是劫難,隻要能渡過這一劫,自然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劉胥大怒,“住口!你就不能換個詞嗎?這句話你跟寡人重複了二十年!你真以為寡人好騙?”李女須稍稍一驚,依舊麵不改色道:“大王,巫術是邪術,終究不是正術。自古邪難壓正,陛下身上有天子氣,一時難以壓製。如今陛下把天子氣分給了太子,對大王來說不僅不是壞事,反倒是好事。待我施法,正好趁虛而入,傷他性命。”
劉胥皺眉道:“當真?”李女須笑道:“當然,之前先帝不是被咒死了嗎?難道大王不信我的巫術?就算大王不相信我的巫術,當初衛太子不也被鉤弋夫人的巫術咒死了嗎?那時候太子可是如日中天,內有皇後,外有諸位將軍,更有自己的兵馬。”劉胥欣然點頭道:“信,信,寡人信你!寡人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能咒死陛下,你安然無恙,否則寡人請你吃牢飯。”
李女須大駭,隻好照辦。施法作蠱,畫符燒靈,上香舞劍,跳著奇異舞蹈。劉胥日日督促,一邊親自祝禱,一邊派人前往京師打探消息。一個月過去了,朝廷始終沒有噩耗傳來。劉胥大怒,將李女須打入大牢,仰天長歎:“我終究沒有當天子的命,蒼天啊,你錯判賢愚枉為天!”
侍妾左修勸慰道:“殿下寬心。”三王子劉寶也勸慰道:“父王,陛下已經對咱們不錯了,您何必再犯上作亂?大哥、二哥、四弟都封了列侯,五弟也封了高密王,陛下對您確實很不錯了。上次楚王謀反,廷尉已經查到楚王與父王有密信往來,依照律法要砍頭的罪,陛下也寬恕了咱們,而且還賞了您五千斤黃金。父王,那可是五千斤啊,您都富可敵國了,就別折騰了。再說,您嬌妻美妾成堆,幹嘛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幹違法的事?這要是被陛下查出巫蠱之術,咱們都得完蛋。”
劉胥怒罵道:“你小子懂個屁!寡人是武皇帝的兒子,他不過是我的孫子,憑什麽他能即位,寡人卻不能?當初是霍光從中作梗,如今霍光都死了,寡人怎麽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你不好好舞文弄墨,整日到處婬蕩,寡人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敗家子?滾出去,都滾出去!”
侍妾左修麵色大變,慌忙退去。劉寶也急忙跟去,心中憤恨。來到殿外,左修欠身退去,劉寶急趕兩步,一把掐住她玉臀,慢慢伸出中指。左修大驚,忙四處張望。劉寶賊笑道:“放心,沒人!今晚老地方……”
幾日後,護衛來報:“啟稟殿下,右將軍派人來求見!”劉胥無精打采道:“我與右將軍向來沒有來往,他派人來幹什麽?讓他滾,寡人不見!”護衛往返三次,劉胥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哪個烏龜王八蛋沒事找事?把他喊進來!”
不多馮子都躬身拜見,“奴婢是右將軍府下人,奉右將軍之命特來拜見殿下。”劉胥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寡人沒有閑情聽你廢話。”馮子都諂笑道:“是,奴婢遵命。當初殿下的小兒子能封為高密王,正是得大將軍出手相助。如今右將軍有難,還望殿下能夠出手解圍。”
劉胥冷笑一聲,“他妹妹就是皇後,為什麽不請皇後解圍?千裏迢迢來到廣陵,恐怕不是解圍這麽簡單吧?是不是右將軍要謀反,邀寡人出兵?”馮子都大駭,忙擺手道:“殿下誤會了,右將軍是皇後的兄長,豈會幹犯上作亂的事?”劉胥怒道:“既然他不敢謀反,那還敢派你來?他知不知道,私自聯絡諸侯王是違法的事?當初楚王私下與寡人聯絡,已經畏懼自殺,難道右將軍就不怕?”
馮子都得意笑道:“右將軍是皇後的兄長,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哪有自斷臂膀的道理?再說,就算查出了問題,那也是奴婢一人的罪過,與右將軍無關。”劉胥暗暗吃驚,對眼前這個刁鑽而奸猾的奴仆另眼相看。
數日後劉胥上書,請求入京覲見。病已命大鴻臚安排,大鴻臚董梁忙遵旨。五日後劉胥朝見,上奏道:“陛下,臣多次請求覲見,不知為何,朝廷遲遲沒有回信。”病已笑道:“叔祖父年齡大了,朕不願你千裏奔波,所以沒讓有司安排。”
劉胥聽病已中氣十足,見簾子後正襟危坐一人,暗暗歎氣,自知再也沒有機會登臨九五之位了。劉胥苦笑道:“微臣多謝陛下關心。陛下英明睿智,頗有先帝雄姿。假以時日,必能夠光大祖業。但璧有微瑕,聽聞大鴻臚府的人多次向諸侯王索取賄賂,隻怕是別有用心,想離間陛下與諸侯王。望陛下依法治罪,以免被人乘虛而入。”
董梁大駭,忙下拜道:“陛下,廣陵王的話令微臣惶恐,還請廣陵王直話直說,是誰收取了賄賂,微臣一定嚴查!”劉胥笑道:“這件事本王不再追究,隻不過提醒大鴻臚,做事不光要本分,而且要嚴於律人。如果隻是自己潔身自好,屬下貪汙成風,這樣的官遲早會被熏染。”
劉胥走後,病已單獨召見董梁,董梁委屈道:“陛下,微臣實在不知道是誰索取賄賂,廣陵王又不肯說,微臣真是……”病已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查一查。如果能查出來,那是最好;如果查不出來,你可以辭官了。”
董梁麵如死灰,回去挨個詳查,始終沒有查出一人。數日後上朝,董梁無精打采,唉聲歎氣。正巧碰上宗正劉德,劉德細細詢問,董梁和盤托出。劉德大笑道:“足下無須擔心,陛下不僅不會將你罷官削爵,還會重重賞你。”董梁又驚又喜道:“請閣下賜教!”劉德大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重壓之下必出懦夫。足下能頂得住重壓,足見是心懷坦蕩的勇夫,陛下豈會罰你?”
董梁大喜,如實上奏。病已皺眉道:“既然查不出眉目,那就罰你閉門思過一月,大鴻臚府事務交給大鴻臚文學和大行治禮丞暫時處理。”
見辛辛苦苦一場,沒傷董梁皮毛,胡顯大怒。右將軍霍禹無奈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董梁為人清廉,治理屬下十分嚴苛,他們哪敢貪腐?還有那個京兆尹,還有禦史大夫,也都十分清廉,依我看都不好對付。後母,不如就算了,咱們……”
胡顯眼睛一瞪,怒道:“你不要以為你不出手,別人就不出手,他們說不定正在謀劃怎麽除掉咱們!聽霍雲說,最近陛下經常聽儒生講經。你也不想想,這些儒生之前被你爹打壓,現在豈會不趁機說霍家壞話?而且,霍雲幾次查看奏疏,好多人上書參核咱們霍家權力太大。陛下現在礙於皇後的麵子上不聞不問,將來呢?會不會拿你開刀?到那時你一窮二白,這些人還不把你往死裏踩?趁現在咱們還有權勢,先把他們都打趴下。將來時局動蕩,咱們還有退路。”
霍禹皺眉不已,不得不點頭。胡顯接著道:“這些上奏疏參核咱們家的,你想方設法一一罷黜,或者讓他們永遠閉嘴。咱們內靠皇後,外有兵權,霍家就能長盛不衰。如果縱容這些庶子挑撥離間,陛下早晚會與咱們生疏。將來霍家要是衰落了,皇後的位子還能保住嗎?當年衛大將軍和驃騎將軍如果在,陛下敢對衛太子下手嗎?記住,手握兵權才能保住你妹妹的位置,千萬別犯傻!”
霍禹立刻召來妹夫長樂衛尉鄧廣漢、騎都尉兼侍中趙平、衛尉兼度遼將軍範明友、羽林令任勝、未央衛尉兼侍中霍山、期門仆射兼侍中霍雲、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中郎將兼侍中王漢等人齊聚博陸侯府。
眾人一頭霧水,霍禹屏退左右道:“這次召你們來,是有件大事要知會你們。今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要握住兵權:隻要兵權在,無人敢動霍家;如果丟了兵權,人人都可以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當初我爹如果不是握住了兵權,他老人家怎麽敢廢立君王?隻要咱們握住了兵權,陛下不得不依仗咱們。如果他敢放肆,咱們就效仿大將軍故事。”
範明友一驚,“廢立君王?這……咱們隻有兵馬,朝中沒有多少親信啊?再說,禦史大夫等人都是陛下的人,他們未必肯束手就擒啊!”霍雲大笑道:“這個簡單,隻要咱們請太皇太後下旨,他們都得乖乖就範。當年大將軍就是奏請太後廢了昌邑王,大漢以孝治天下,無人敢抗旨!”
霍禹指著霍雲道:“侄兒說的對,太皇太後畢竟是我大姐的女兒,打斷骨頭連著筋,她不會幫陛下的!”眾人紛紛大喜,舉杯痛飲。
在霍家接連出擊下,曾在奏疏中參核霍家的儒生紛紛遭到打壓,或被彈劾罷官,或被誣陷下獄,或被排擠出京。霍家逐漸迎來又一個輝煌的時刻,京城再也無人敢公然上書參核霍家。
太皇太後上官燕在長信宮望著畫卷出神,突然身後有人呼喚,上官燕回頭望去,隻見畫中之人飄然而來。朦朦朧朧,看不太清。上官燕粉麵一紅,隻覺心神蕩漾,正要開口,香唇已經被吻住。上官燕羞怯閉目,任由他愛撫。雲雨正濃,突然驚醒。這才發覺趴在案上睡著了,低頭一瞅,玉臂上滿是汗水,下裳也濕漉漉。扭頭一瞥,畫卷就在身旁。輕輕拿起,仔細凝望,眼眸飽含深情,突然臉一紅,又卷起了畫卷。一連幾日神遊,上官燕竟病倒了。
病已攜手皇後霍成君親自探望,成君噓寒問暖,上官燕雙目緊閉,搖頭不語。病已命侍醫開了藥,吩咐下人去煎藥。上官燕借故支走成君,凝眸望著病已。病已暗自詫異,驚問:“叔祖母,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朕說?”上官燕歎氣道:“本宮與陛下年齡相仿,就不要稱呼輩分了,聽起來難受。自從父親被誅,母親就消失了,本宮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生下的是弟弟還是妹妹。陛下……”
病已早聽出端倪,當初輔政大臣上官桀和桑弘羊的事眾人皆知,病已也聽說過不少。見她神色異樣,病已沉思許久道:“如果太皇太後希望朕赦免她們,朕可以答應。”
上官燕皺眉道:“會不會……惹霍家不滿?當年本宮父親和祖父都是因為反對大將軍專權被誅殺,雖然大將軍不在了,但霍家……唉,他們會為難陛下嗎?”病已不屑一笑道:“隻要太皇太後的病能好,朕不在乎。”上官燕嬌軀一顫,愁容道:“要是皇後不高興呢?”病已苦笑一聲,沒有回答。上官燕也苦笑道:“陛下好意本宮心領了,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