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拉鉤
呂安揉著眼睛,迷茫的從床上醒了過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陽,竟然已經日上三桿了。
呂安嘆了一口氣,這個曲阜城,在想通了之後就更不想待了,甚至感到了一絲厭惡,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一種愧疚,對於春娘的愧疚,這一種情愫讓呂安心裡惴惴不安。
曾經的呂安對於生死看的異常的平淡,但是這兩年以來,他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很多。
春娘的死讓呂安的心境一瞬間失守,將自己之前的那些理智全部拋棄,竟然只想著去報仇,而不是想著如何報仇。
如果換作是以前,是絕對不會產生這種不理智的想法。
呂安邊下樓邊嘀咕道:「這破地方也待夠了,該走了!」
但是隨即想了想又頓住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好像李理還在等信呢。
酒樓老闆看到昨天晚上十分豪氣的呂安正一個人獨自坐在那裡發獃,隨即殷勤的迎了上去,笑著問道:「客官想要吃點什麼嗎?想吃早飯還是中飯?」
呂安點頭瞄了一眼這個笑呵呵的老闆,反問道:「這個時候,你覺得是早飯還是中飯?」
「客官說什麼就是什麼,說成晚飯也不是不可以。」老闆笑著回答。
呂安聽到這話,不由伸了個懶腰,背靠著桌角,眯著眼嗮起了太陽,淡笑了一聲,「老闆給我來個煎餅吧?」
老闆疑惑了一下,隨後還是應了一聲,馬上小跑了起來,朝著后廚跑了過去,不一會之後,呂安還隱約聽到了那老闆的厲聲呵斥。
過了好一會,老闆自己圍著圍裙端著一盤子煎餅走了出來,笑臉盈盈的將盤子放在了呂安的面前,又熟練的將圍裙撩了起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呂安將正準備離開的老闆叫住了,問道:「你做的?看不出來你還會做菜?」
老闆嘿嘿一笑,「客官,不瞞你說,剛剛廚師做砸兩個,我才自己上手的,不過也就這個煎餅我覺得還能拿得出手了,因為我以前就是專門賣煎餅的,現在多年不動手了,也不知道味道還行不行,客官,你快嘗嘗。」
呂安點了點頭,望著老闆那熱切的眼神,隨即直接拿了一塊塞到了嘴巴里,一口咬了下去,餅皮很有嚼勁,又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蔥花香味,很是入味,隨後又感受到了酥脆的感覺,咀嚼了兩下,就吃到了一股極其特殊的咸香味。
「這個味道?」呂安欣喜的問道。
老闆嘿嘿一笑,回道:「這個是我祖傳的醬料,專門用於煎餅的,客官,味道如何呀?還行嗎?」
呂安點了點頭,又吃了一大口,稱讚道:「味道是真不錯,我是第一次吃煎餅,是不是所有的煎餅都這麼好吃呀?還是就你做出來的才這麼好吃?」
老闆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客官,不瞞你說,真的是所有的煎餅都是很好吃的,我們曲阜城如果選一個特色的話,這煎餅就是曲阜城最大的特色,不知道多少年前開始,這東西我們就開始吃了,每家每戶都會做,而且每家每戶的做法都不同,但是味道都極其美味,因為這都是他們花了無數年積累經驗,搭配出來最好的醬料,都是非常的美味的。」
聽到這中奇怪的說法,呂安不由驚訝了一絲,「哦?還有這種說法。」
「客官,你是外地人所以感受不深,而我們吃的多了感覺就深了,每家的口味即使再好吃,還是不如自家的來的好吃。」老闆極其傲嬌的將這話說了出來,聽得呂安不停的點頭。
「昨夜看客官一個人坐在那裡喝悶酒,今天一出來就坐在這裡發獃,看來一定是遇到了一些難事,我像客官這個年紀的時候,我還在賣煎餅呢,那時候雖然起早摸黑很苦,但是日子還不是照樣過,這麼多年過去,才總算熬了過來,弄了這麼一間小酒樓,也算是吃喝不愁了吧,所以我說兩句,不知,客官願不願意聽?」老闆突然說了這些話。
呂安聽到老闆這句話,真心的點了點頭。
「客官那我就說了,別嫌老夫話啰嗦,雖然我不知道客官為什麼煩惱,但是人生在世無非就是做人做事。這做人做事其實就像這個煎餅一樣,做起來很簡單,但是想要做的好吃,就要有經驗,這個經驗可能是前人幾年幾十年積累下來的經驗,這也是每家每戶裡面放的東西,放的醬都不一樣,但是味道都不差的原因。做人做事其實就是如此,這次雖然不如意了,但是最起碼這次攢到了經驗,下一次再碰上這個機會,那成功的幾率就大了很多了,客官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未來總會成功的。」老闆情深意切的說了這麼一番話。
呂安很是認真的聽著,不停點著頭,附和著。
雖然這個煎餅理論有點簡單粗暴,但是細想的話,其實還是很有道理的,老闆活了幾十年之後總結出來的人生哲理,也算是精華了,只可惜,這個理論有點不太符合呂安現在的處境,但呂安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老闆見呂安聽得如此認真,頓時就是眉開眼笑,豪氣的說道:「客官,這頓煎餅就當是我請你吃的。」
呂安眉頭一挑,指了指不遠處正在算賬的老闆娘說道:「老闆這麼大氣,不怕老闆娘找你算賬?」
「老娘們一個,懂什麼道理,也就成天算這算那?」老闆直接冷聲罵了一句,只不過這聲音格外的輕,說完還對呂安使了使眼色。
呂安看了一眼打算盤打得一臉嚴肅的老闆娘,笑了笑說道:「老闆,你覺不覺得老闆娘才是你能成功的原因。」
老闆臉色一僵,誒了兩聲,趕忙否認,嘴裡嘟囔著,「老娘們成天省這省那,什麼都不懂,能成什麼事。」
呂安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老闆,幫我送個信。」隨即又掏出了一些碎銀兩推了過去。
老闆看了看桌上的銀兩,隨即點了點頭。
呂安讓老闆派人給李理送了個信,讓他們直接到城門口集合,自己隨後就到。
李理在收到口信之後,沒有任何的懷疑,隨即就和老關聊了聊,退了房,拉著衛央,牽著兩匹馬慢悠悠的往城門口趕去。
等到李理趕到城門的時候,就看懂呂安一個人坐在地上,靠在城牆上,頭上戴著一個帽子,嘴裡叼著一根草,正打著瞌睡,身邊還放著一個袋子。
李理直接走了過去,蹲下身,拍了拍,將呂安叫醒。
「總算來了呀。」呂安拍了拍屁股,起身又伸了個懶腰。
衛央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不解的問道:「夫子?這人是誰?」
呂安聽到這話,二話不說,直接拿出了兩塊寒沙鐵,遞了過去,「該加點重量了。」
衛央隨即反應了過來,整個人頓時樂了起來,大叫著撲了上去,「公子,想死我!」
呂安趕緊將衛央攔住,小聲說道:「保密!」
衛央也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老實了下來,但是臉上仍是異常的亢奮。
呂安將那袋子遞給了李理,「一個人送的。」
李理打開看了一眼,驚訝的說道:「竟然是煎餅?」
呂安點了點頭,「味道挺不錯的,但是人太熱情了,誇了他幾句,就一定要送我這麼一袋子,推脫不過,只好收下,不過剛好可以留著路上慢慢吃。」
「公子,我們接下來往哪裡走?」衛央突然問道。
呂安回頭望了一眼,「既然早就決定怎麼走了,那麼就還是怎麼走,下一個地方,商丘。」
衛央一臉的興奮,大叫了起來。
李理擔憂的說道:「公子,真的沒事嗎?」
呂安點了點頭回道:「沒事,現在擔心這個,擔心哪個,還不如直接走了再說,麻煩這個問題,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還不如直接去面對呢。」
李理聽到呂安這個回答,臉上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本來還在擔心呂安會因為春娘的事情而喪失理智,做出一些激進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擔心是多餘的,只過了一天時間,他好像就已經恢復過來了,也讓李理鬆了一大口氣。
呂安看到李理的表情變了又變,隨即試探性的問道:「先生?」
李理聽到這聲音立即收回了思緒,牽起了馬,催促著衛央,說道:「出發,出發。」
衛央一把將東西放到了馬上,隨即走在了第一位,大喊了一聲,「終於不用再抄書了!」
這一聲大喊引得旁人都露出了側目的目光,但是衛央渾然不知,李理立馬對著四周露出了一絲歉意的目光。
「先生是不是把衛央逼得太急了?」呂安看著前方歡快的衛央擔憂的說道。
李理搖了搖頭,乾笑了一聲,「公子,俗話說的好,笨鳥先飛,央兒是個什麼樣的鳥我可是知道的很清楚,不說現在還沒有起飛,以後能不能起飛還是個問題,所以說現在不抓緊時間逼上幾下,以後只能在地上瞎撲騰,況且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再撐幾年。」
呂安皺了皺眉,笑了笑回道:「先生你這話說的也太悲觀了吧?現在你能吃能喝的,就開始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了。」
「公子,這也不算悲觀,而且我也沒說胡話,年紀到了,自然而然就會想到這方面的事情,省的到時候莫名其妙突然出現點岔子,到時候想再安排這個那個,哪裡還來得及,只能趁著現在慢慢打算起來,到時候眼睛一閉,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說完這話,李理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一笑直接惹的呂安白眼一翻。
「以後要是我真的眼睛一閉,這央兒可就得靠公子幫襯著了。」李理說完這話,直接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盯住了呂安。
呂安被盯得渾身難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先生這是在託孤了?是知道到了成均學府後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理急忙搖頭回道:「成均學府的事情我哪裡能知道,只是這麼一個說法,公子現在年少有為,未來必定非池中之物,但是等到公子直上青雲之時,老夫可能早就不在了,所以不早點說這話,以後指不定就沒機會了。」
「你呀,巧言善變,好話壞話都被你說去了,真的是老奸巨猾呀,那要是我以後還是老樣子呢,那你這一番寄許豈不是就要落空了?還是你逢人就這麼說,廣撒網,倒頭來只要有一個網成了,你就放心了。」呂安笑罵道。
李理頓時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怒道:「公子這話說的傷人了,逢人就說這種類似託孤的話,我豈是這種厚顏無恥之人,這張老臉哪裡拉的下來?」
呂安看到李理的表情都變了,頓時趕緊賠笑,嘿嘿笑道:「先生,不要激動,我也就開個玩笑而已。」
李理嘴上又說了兩句之後,就平息了下來,點了點頭,望著呂安,嘆了兩聲氣。
「還不是因為先生說的話,簡直和託孤說的一模一樣,你讓我如何應對回復,且不說你們以後到了成均學府之後的處境如何,我那時候在哪裡
可能都不知道,唉,身上背了那麼一大筆債,想想就覺得重呀!」呂安直接嘆了一口氣。
「債?什麼債?有多重?」李理不解的問道,因為在他眼中,呂安一直是屬於很有錢的那種,不說是豪門子弟,但是也算是衣食無憂,而且身上的寶物也是不少,怎麼會淪落到欠債的地步呢?
呂安直接伸了兩根手指。
「二百兩,不對,二百枚靈晶?」李理試探的問道。
呂安搖了搖頭。
「難不成是二千枚靈晶?」李理有點驚訝的問道。
呂安算了算,仍是搖了搖頭。
這下子把李理給驚道了,一臉不敢相信的說道:「二,二萬枚?」
呂安嘆了一口氣,回道:「二百枚靈晶精,也就是二十萬枚靈晶精。」
李理眼珠子瞪的老大,嚇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臉一下子就漲紅了,趕緊磕了兩下,喘了一口氣,「公,公子,你在說笑吧?」
呂安想了想回道:「不對,好像是沒這麼多。」
李理一下子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嗎?嚇我一大跳。」
「之前還了兩枚,現在還差一百九十八枚。」呂安點了點頭認真的回道。
李理剛剛緩過來的氣一下子又憋住了,整個人一下子僵在那裡,臉色越來越難看。
呂安看到李理這個臉色,趕緊上前在李理的背上拍了好幾下,這才讓李理緩了過來。
李理捂著胸口一下子咳了好幾次,大口的喘了起來,整個人異常激動,指著呂安,嘴裡一直念念有詞,但是最終仍是沒有開口,甩了甩手,臉色鐵青的怒瞪了呂安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怒聲呵斥了一句,「二百枚靈晶精!那可是二百枚靈晶精!要是換成這手裡的燒餅,得賣多少個才能賺回來!」
看著如此激動的李理,呂安趕緊賠笑著安撫道:「先生,別激動,別激動,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李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直接甩袖而去。
走了幾步路又停住了,回頭看著呂安認真的說道:「公子,樂子有很多,但是賭,十賭九輸,我看公子還是趁早戒了吧,不然再厚的底子也不夠呀。」
呂安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啞然一笑,趕緊辯駁道:「先生,我不賭。」
李理聽到這個回答,頓時整個人都驚了一下,掃視了呂安一遍,意味深長的說道:「那公子得注意身體了,年輕是資本,但是隨意揮霍,未來就會感慨這體力用時方恨少呀。」
呂安抬著頭,一臉的疑惑,不明白這話指的是什麼,細想之後,立馬反應了過來,整個臉都漲紅了,想要爭辯,但是李理此時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呂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哪裡的姑娘?這麼金貴竟然要花這麼多錢?難不成是鑲金了?」李理邊走邊嘟囔,滿臉的不解。
「夫子,什麼東西鑲金了?一副神神道道的感覺。」衛央突然跑到李理的身邊問了一句。
「臭小子,一邊去,這個你不用學?不好好讀書,以後什麼都摸不到。」李理氣憤的呵斥了一句。
衛央被這一句嚇得一激靈,趕緊跑到呂安身邊訴苦,「公子,夫子最近沒事總朝我發火,可是我也沒惹他呀?」
呂安搖了搖頭,嘆了嘆氣回道:「不只是你,連我也跟著遭殃,唉。」
衛央看到呂安也是這麼喪氣的樣子,更加不解,驚訝的說道:「夫子最近膽子變得這麼大了?連公子都敢罵?以前見了公子可都是點頭哈腰的那種,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呂安一把將衛央摟在了腋下,小聲嘀咕了起來,「那可不,現在對什麼都要指手畫腳,但是年紀擺在這裡,我能怎麼辦,難不成一拳把他打飛嗎?那還不得賴上我,讓我出葯錢。」
衛央眼睛瞪的老大,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公子下不了手的話,那還是我來吧,我對夫子的積怨可比公子深的多,而且我實力這麼弱,打一下應該花不了多少錢。」
呂安直接撲哧一笑,用手指彈了一下衛央的腦門,糾正道:「愚蠢,下黑手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這麼做?要做就要做得滴水不漏,永絕後患,你現在實力這麼弱,踹一腳,啥事沒有,然後他往地上一躺,拉著你,管你要葯錢怎麼辦?最後虧得還不是你?氣沒出成,還虧錢,要我說,一腳踹死,一了百了。」
「啊?那我不敢,踹死夫子,我有點捨不得。」衛央皺著眉頭回道。
呂安又彈了一下,疼的衛央趕緊捂住腦門揉了起來。
呂安笑罵道:「誰讓你去踹死先生了,我剛剛說的這些話,書上可都是學不到的,這些可都是至理名言,比聖人之言更加的實用,你要好好記住了,等你以後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就得靈活運用,擋在你面前的這些人,想下手的話,必須下狠手,最好就是一腳踹死,別弄得半死不活的,這樣到頭來,噁心的是你自己。」
衛央聽得很認真,不停的點頭,腦子忽然蹦出了一個想法,隨即說道:「公子,你的話比書上的那些道理聽起來要順耳多了,要不公子你也當我先生吧?」
呂安趕緊搖頭,「那可不行,你的書還沒看完呢,老老實實看書去,要不這樣吧,以後你每看完一本書,我就教你怎麼踹死別人好嗎?」
衛央思量了一下,感覺很划算,趕緊點頭,「我同意,咱兩拉鉤。」
呂安笑著伸出了手指,「好,拉鉤就拉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