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果然是你們
呂安從茶樓出來,發現天都快黑了,不知不覺竟然聊了這麼長時間了,逗弄了兩下小牙,隨即回到了客棧。
呂安將梁寒水的那些東西給處理掉了,心情也是輕鬆了不少,但是又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頓時整個人又低落了下來,「麻煩呀麻煩,都是個麻煩呀,而且是個個要命的麻煩呀。」呂安自嘲了幾句。
李理突然從一旁走了出來,看到呂安正在那裡唉聲嘆氣,不由問道:「公子,怎麼了?」
呂安沒回答,反問了一句,「怎麼樣?這曲阜城如何呀?」
衛央開心的說道:「公子,好玩極了,很以前經過的地方都不一樣。」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樂成這個樣子,那買了什麼嗎?」呂安說道。
衛央的表情頓時癟了下去,嘟囔道:「夫子又買了一堆書。」
呂安頓時被衛央這話給逗笑了。
「讀書人讀書人,不買書買什麼?」李理也是樂呵的反問了一句。
衛央哼哼唧唧的說不出話來。
「買書好呀,到時候把書也借給我看看。」呂安也是贊同的說道。
「公子隨時都可以來借讀,哈哈。」李理撫須而笑。
正在三人聊得正歡的時候,春娘扭著身段,慢悠悠的也走過來,一過來手就搭在了呂安的肩上,輕笑道:「三位在聊什麼呢?聊得那麼開心。」
呂安直接回道:「他們今天出門買了不少書,春娘你拎個籃子打算去哪裡?」
「書?書好,書好,書好。」春娘眼神一下子茫然了,嘀咕了兩聲,落寞的往外走去。
聽著春娘那奇怪的嘀咕聲,呂安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看著她的那個背影,不由的感到了一絲傷感。
李理同樣也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怎麼了?春娘的性子怎麼一下子變得寡淡了?」
呂安搖了搖頭。
老關在一旁突然嘆氣道:「她那逝去的夫君以前就是這裡有名的讀書人,可惜呀,英年早逝,所以聽到書這個字眼,估計春娘又想起她那夫君了。」
李理感慨了一聲,「看不出來,這春娘還是個性情中人。」
「可不是嗎,一個風流倜儻的大才子,一個富貴人家的大美人,在當時可是一段佳話,也是一段孽緣,唉,算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老關感慨了一聲。
呂安輕輕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再追問,看現在春娘的處境就知道她到底經歷了多少,當真是亂世當道呀。
雖然呂安沒有繼續追問,但是衛央卻沒有耐住性子,屁顛屁顛的跑到了老關身邊,一臉憨笑的想要聽故事。
受不住衛央的追問,老關只能鬆口,將這個故事簡略的說了一下,而李理和呂安則坐在一旁,喝起了茶,稍微聽了幾句。
春娘本名柳依春,從小家境優越,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樣樣精通,又長得格外的標緻,也算是這曲阜城中數的過來的才女,而她的夫君王子規,被人稱為曲阜城的四大才子之一,風流倜儻,可惜家境一般呀,但日子也還算過的下去。
兩人相識於元宵燈會上,郎才女貌,一見鍾情,一來一回之後,兩人就過上了所謂的神仙日子,一人吟詩作對,一人做畫刺繡,兩人就算是私定終身了。
但是好景不長,這件事情被柳府知道了,堅決反對兩人的婚事,將春娘給禁足了,認為一個家道中落的王子規根本就配不上春娘,甚至還想將春娘許配給一個商賈人家的傻兒子。
這個事情在當時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眾人都很是同情這對苦命鴛鴦。
但是性子格外倔強的春娘怎麼可能就這麼聽任家中的安排呢,隨即在旁人的幫助下,逃出了柳府,之後兩人就私奔了,據說還生了一個孩子。
可惜柳府聯合他人不停的向王家施壓,最後春娘被柳府的人給抓了回來,還是嫁給了那個傻子,獨留下王子規一人孤苦伶仃的撫養那個孩子。
但是事情還沒完,王子規在失去妻子之後,努力好多次,結果都失敗了,每天飲酒解愁,抱子而泣,而柳府則認為王子規和那孩子是柳府的恥辱,經常找人刁難王家,就這樣,王家的頂樑柱,王子規的爹去世了,王家在頃刻間江河日下,變得一貧如洗。
那個孩子沒過多久就夭折了,王子規也消沉了,終日渾渾噩噩不知所云,只知讀書寫字,飲酒度日,整個人一下子就老了,甚至好像還得了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
當時的春娘被強嫁給那個傻子后,想逃也逃不出去,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春娘得知了王子規的處境,想方設法逃了出來,見到了王子規。
見到春娘的那天,王子規躺在春娘的懷裡閉眼了,只留下來了一句詩,「子規聲里柳如煙,凡塵佳人美若仙。」
之後柳府又將春娘給抓了回去,柳府的所作所為,孩子的夭折,摯愛的離世,這三重打擊直接讓春娘性情大變,以前那個知書達理的春娘消失了,變成了一個浪蕩不堪的春娘,一次又一次的在府中和不同的人偷情。
沒多久,春娘就被那家人掃地出門,而柳府則將春娘視為恥辱,讓春娘自生自滅。
就這樣,春娘四處流浪了幾年,才算重新安定了下來,但是那個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柳依春再也不見
了。
「當然這些都是傳言,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具體是怎麼樣的也沒聽春娘說過。」說完之後,老關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子規聲里柳如煙,凡塵佳人美若仙,當真是好一對苦命鴛鴦呀。」李理也是感嘆了一聲。
衛央聽得眼睛都紅了起來,「有情人為何不能終成眷屬?」
呂安心情也是有點低落,「可能就像先生說的是命吧。」
「要是公子在,這個事情肯定不可能是這樣的。」衛央突然出聲道,「以公子的性格,這件事情肯定會出手相助。」
「什麼事情會出手相助?」春娘拎著一籃子的菜,輕笑著走了進去,說完還故意繞到了呂安身邊調笑了一下,「安公子,有什麼與眾不同嗎?還可以替人解決煩惱。」
說完就笑盈盈的扭著腰,拎著菜籃子向後院走去。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沉默了好一會,對於春娘的這個行為,眼裡都透露出了一絲深深的同情。
「幾位,這個事情還是就當不知道吧,都是傷心事。」老關小聲提醒了一句。
這個時候放下菜籃子的春娘突然又走了進來,「老關,有什麼不好提的,不就是我是一個破鞋的事情嗎,最多再加一個克夫克子唄?用不著同情我,老娘早就看開了,大驚小怪。」春娘用一副極其平穩的語調將這話緩緩的講了出來,說完還輕笑了一聲,扭著腰,饒有風情的看了幾人一眼,上了樓。
老關一臉的尷尬,結巴了半天都沒有說出口。
而一旁的三人對於春娘那平靜的回應,更加的錯愕,也是同樣的表情,想要解釋卻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目送春娘風輕雲淡格外妖嬈的上樓。
最後春娘還在樓上對幾人做了一個撩發媚笑的動作。
「現在多瀟洒,之前就有多深情。」老關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之後的晚飯所有人都吃的索然無味,依舊還沉浸在春娘的故事中,尤其是春娘之後的那個風輕雲淡的表現,給人感覺實在太沉重了,所有人聽了這個故事都沒有能想開,唯一的看開的竟然是她自己。
飯後,眾人也沒有心思閑聊,看著春娘正一臉笑意的在收拾碗筷,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逃離,不願意麵對那笑意。
春娘也是察覺到了這一幕,望著幾人的背影,幽怨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老關罵了一句,「都怪你,害老娘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擋人財路,老關你以後生孩子肯定不帶把,跟個八婆一樣。」
老關支支吾吾了半天,結果仍是一個屁都沒有說出來,甩了甩袖子,惱火的打起了算盤。
「切,連話都說不利索,還不如崩兩個屁出來,死鬼一個!」春娘一人自言自語了起來,表情在此刻竟然也是生氣了起來。
呂安一回房間就躺在了床上,嘆了一口氣,今天接受到的信息有點多,又被春娘這麼一折騰,感覺整個人都沉悶了起來。
「牙月,你為什麼會喜歡吃鐵嗎?這麼硬真的好吃嗎?」呂安突然拋了一塊寒沙鐵出去。
小牙頓時喜出望外,彷彿是天降橫財一般,一把接住,啃了兩下就吞了下去,然後又跳到了呂安的胸口上,對著呂安嗚咽了兩下,表情又開始豐富了起來。
見呂安沒回答,小牙就接著繼續講,手腳並用,一連講了好久。
呂安雖然聽不懂,但是看了好久,不知不覺竟然被逗笑了。
望著突然笑起來的呂安,小牙一下子就怒了,對著呂安的胸口猛踩了兩下,一臉我講了那麼認真那麼仔細,你竟然在那裡笑?
呂安也感到這個笑是不是有點傷小牙的自尊了,趕緊道了一下歉。
但是剛道完歉,就又憋不住了,想到竟然在向一隻天狗道歉,整個人頓時爆笑了起來。
這下真的把小牙給惹毛了,對著呂安的肚子狠狠的踩了兩下,然後直接跳了下去,不在理會呂安。
呂安被踩得一下子就岔氣了,又想笑,又疼,緩了好久才緩了過來。
長呼了幾口氣,又擦了擦眼角的淚,心情竟然一下子好了不少,但是又想到竟然是一隻幫自己調整心情,不由搖頭又輕笑了一聲,掏出一塊寒沙鐵,直接丟了過去。
原本不想理睬呂安的小牙,也是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開開心心的吞了下去,然後又跑到了呂安的手邊。
呂安將小牙放到了床上,然後枕了上去,長大了一絲的小牙,當個枕頭剛剛好。
「你以後要是在大一點,你就不能上床了,床會塌的,不過就當不了枕頭了,好像有點可惜呀。」呂安出聲道。
小牙看著地上,叫喚了兩下,意思是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地上。
呂安白眼白了兩下。
……
深夜。
所有人都已經睡熟,唯獨春娘,一個人平靜的坐在房間內,和白天那個罵語嬉鬧的春娘截然不同,沒有任何的妖媚風情,有的只是一個女子應有的娟好靜秀。
靜靜的看著銅鏡,拿著一把木梳,一遍又一遍的梳著已經有點枯黃的頭髮。
不知不覺,臉頰上掛了兩條淡淡淚痕。
「子規聲里柳如煙,凡塵佳人美若仙。夫君我好想你呀,從你離去已經十年過去了,我真的好想你呀,要不是你那句
好好活下去,我可能早就隨你而已了。」
「裝瘋賣傻的逃出去,隱姓埋名的苟活了這麼多年,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我真的好想你呀。」
說完這話,春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捂臉,無聲的抽泣了起來。
「好想再讓你幫我梳一次頭,你看春兒都快老了,連頭髮都已經枯了。」
「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呀?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春娘眼神迷離的望著銅鏡,好似在銅鏡中看到了王子規和她的孩子,一下子撲了上去,抱著銅鏡和木梳失聲痛哭了起來。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絲輕微的腳步聲,春娘整個人瞬間起身,嘴裡喃喃道:「夫君是你來了嗎?」
之後直接開門沖了出去,就看到了一個人影,渾身冒著一團虛無的淡青色霧氣。
春娘眼神早已被淚水所籠罩,激動的看著眼前這團霧氣,哽咽的說道:「夫君,是你嗎?是你來接春兒了嗎?」
春娘緩緩的向著那團霧氣走了過去,伸手觸碰了一下,一股無比陰寒的氣息直接涌了上來,春娘瞬間臉色發白,但是仍是堅定的將手伸了進去,輕輕的觸摸了一下那張隱藏在內的臉。
「夫君,你終於來了。」說完這話,春娘緩緩閉上眼。
此時,霧氣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直接掐住了春娘的脖子。
感受到陰寒氣息直接湧入了身體,春娘絲毫沒有反抗,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微笑,淡淡的說道:「夫君,我來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誰也不能再分開我們了。」
春娘微微睜眼,眼神迷離,在面前這團青色的混沌內彷彿看到了王子規和她的孩子,正微笑著,不停的在向她招手,一遍又一遍。
「春兒來了.……」
「咔嚓。」
春娘的身體軟了下來,跌落在了地上,臉上儘是解脫的滿足。
然而就這一瞬間,正在熟睡的呂安猛然睜眼。
殺氣。
隨後又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
頓時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整個人不自住的顫抖了起來。
驚恐,絕望。
這種的感覺曾經也有過,但是呂安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在那裡遇到過。
剛一思考,腦海中就想起了一個場景,瞬間臉色直接發白,額頭處的冷汗不自覺的滑了下來。
牙月此刻也被呂安所驚醒,先是一陣茫然,然後瞬間激動了起來,直接起身,面露凶意的盯著門外,全身的毛髮瞬間全部豎起。
正當牙月想要長嘯一聲的時候,呂安直接將牙月的嘴都捂住,表情嚴肅的搖了搖頭。
看著呂安那發白的臉,牙月則是露出了一絲厭惡。
呂安抱起牙月,背起寒血,看了一眼門和窗戶。
隨後一腳將門踹開,一個青色的混沌的影子在門口顯現了出來。
呂安的眼睛瞬間一縮,心也沉到了谷底,頭也不回的直接破窗而去。
那個混沌的身影在呂安破窗離去之後,才緩緩的跟了上去,或者說他是故意在等呂安離去。
呂安破窗之外,發現那團也跟了上來,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快速的朝著白天的那個弄堂狂奔而去。
之前已經有前車之鑒了,自己的家整個都被毀了,那麼這一次,呂安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造成這樣的慘劇,即使自己死了,那麼也只能自己一個人死,絕對不能將李理和衛央給拉下水。
呂安現在的心情很是糾結,很是害怕,懷中的牙月也感受到了呂安的這種恐慌。
之前它和呂安共同面對那雍和的時候,呂安都沒有表現出這種情緒,而此刻只是剛剛碰見這東西,不明白呂安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情緒,這讓牙月感到了深深的不解,也讓它對身後的那團東西厭惡增加了一絲。
呂安之所以往這個方向跑,原因有兩點,一個是那裡空曠沒人,第二點就是肖老,現在所寄存的希望就是肖老,說實話,呂安絲毫沒有信心能打贏身後的那團東西。
但是不妙的是,不管呂安如何加速,身後的混沌身影一直緊緊的跟著,絲毫沒有拉開距離,彷彿是故意將呂安趕向那裡一樣。
眼看著呂安進入了那片弄堂,再過不久就能到那個茶樓了,身後的那團混沌身影猛然加速。
一連串的破空聲直接從身後傳了過來,越來越近,呂安回頭瞄了一眼,就看到那個身影在此刻突然超過了自己,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隨後手一揮,一道青色的混沌氣息直接脫手而出,掉落在了地上,瞬間形成了一個圈,將呂安和他包裹在裡面。
呂安見過這一幕,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的難看。
牙月直接從呂安的懷裡掙脫,身上的白毛根根豎起,直接一聲長嘯,天上的月光突然映照了下來,額頭的月牙頓時發起了光。
那團身影微微一愣,手一甩,一團混沌的青光直接抽擊在牙月的身上,牙月根本來不及抵擋,瞬間被擊飛,滾倒在圈邊,被那團混沌的氣息所包裹,牙月直接爆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呂安剛想去救,就被那團身影給攔住,默默的伸出了三個手指。
「果然是你們!」呂安咬著牙,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