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風光 第九十四章 濁酒兩杯

  呂安走出酒肆之後，臉色瞬間好轉了過來，吐出一口酒氣。


  一邊走，一邊思索剛剛了解到的那些信息，輕聲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徒弟是收定了。


  結果剛剛走出弄堂，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薛年。


  薛年看到呂安出來，趕忙起身，一臉的微笑，但是整個人有點拘謹，手在那裡動來動去，不知道應該怎麼放。


  「你怎麼沒回去？」呂安問道。


  「既然師傅是我帶來的，那肯定要我帶回去才行呀。」薛年撓著頭，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呂安看到這一笑，心裡一暖，不自覺的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走吧，那我們回去。」


  薛年被呂安摸了摸頭，頓時整個人都歡快了起來，一蹦一跳的走在了前面。


  呂安看著這一幕，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兩人一路無話，閑逛了回去。


  薛年將呂安帶回到了房門口，然後恭敬的對著呂安一鞠躬，說道：「師傅，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定要贏呀！」


  呂安又是微微一笑，回道：「不用這麼拘束，我們現在算是朋友，而且年齡就差了幾歲而已。」


  薛年固執的搖了搖頭，回道：「雖然我沒讀過書，但是有一個道理還是懂的，尊師重道這四個字我還是聽說過的。」


  呂安點了點頭，「那一起喝一杯？」


  薛年臉色一喜，但還是扭捏了一下，小聲問道：「但是我不會喝酒呀？」


  呂安笑道：「大丈夫，怎麼可以不會喝酒呢？走，今天帶你開開葷。」


  說完呂安直接就將薛年拉了進去。


  拿出了剛剛在路上買的幾堞小菜，擺好，又倒了一壺從老肖那裡搶來的高粱酒。


  薛年自從進來之後，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看著呂安在那裡又是擺菜又是倒酒的，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插手。


  呂安給薛年倒了一杯酒，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靜靜的看著薛年。


  薛年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手裡拿著那杯酒，看了看呂安，然後拿起聞了聞，鼻子一縮，眉頭一緊，又抬頭看了一眼呂安。


  呂安抬手示意薛年喝一杯。


  薛年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一口悶了進去，然後表情很是掙扎，整個臉都扭曲了起來。


  「吞下去。」呂安說道。


  薛年屏息咽了下去，鬆了一口氣，然後表情直接舒展了開心，之後又變了，感到喉嚨里被燒開了一樣，不自主的把舌頭給吐了出來，哈著氣，搖起了頭。


  緩了好久，薛年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長呼了一聲，但是這一杯下肚，臉色已然變得紅潤了起來。


  呂安嘴角微笑看著薛年將這一杯酒喝了一下，問道：「感覺如何呀？」


  薛年搖了搖頭，皺緊了眉頭回道：「太嗆太辣了，就是有點難以下咽，不過喝下去之後，身體暖暖的，挺舒服的。」


  呂安點了點頭，又給薛年倒了一杯酒，說道：「慢慢喝，不要著急。」


  薛年接過酒杯，點了點頭。


  呂安也喝了一杯，然後看著臉色通紅的薛年，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想拜我為師？」


  薛年聽到這話，眼睛頓時就亮了，興奮的說道：「因為師傅的所作所為，我覺得很對！」


  「很對？」呂安不解的問道。


  「對呀，就是很對，那次說的話，讓我覺得士卒就應該是師傅說的那樣，膽小如鼠的人不應該當兵，如果我有這個能力，我也會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邊。」薛年耿直的回道。


  「哦？就這個理由？」呂安有點不相信的問道。


  薛年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我和師傅接觸的不多，但是從那幾天相處的來看，師傅的心腸很好，做人做事都很有條理，而且心裡有著自己的一桿秤，做事公正，為人平和，殺伐果斷，這桿秤恰恰是我沒有的，而且師傅年紀這麼輕，實力就這麼強，未來肯定能成為燕青燕大人一樣的大人物，嘿嘿。」


  呂安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這個問題，反而是舉起了酒杯和薛年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薛年在兩杯酒下肚之後，連眼睛都有點發紅了，甚至連舌頭都開始有點打飄了，不時的打起了酒嗝，呂安拿起筷子，示意吃點菜。


  薛年夾了兩筷子菜，然後突然用手指指著桌子上的饅頭，不解的問道：「師傅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吃饅頭？之前就覺得很奇怪，每次都有饅頭，按照像你這樣的大人物，不是應該天天吃肉才對嗎，為什麼偏偏獨愛這個饅頭呀？」


  「那你呢？喜歡吃什麼？」呂安沒有回答，反而反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我？能吃飽就行了，沒有所謂的喜不喜歡，當然如果我像師傅這麼厲害的話，那我肯定天天大魚大肉吃它個夠，肯定不會吃饅頭呀，饅頭有什麼好吃的。」薛年沒做思考直接回道。


  呂安點了點頭，沒有反駁，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覺得我為什麼喜歡吃饅頭呢？而不是吃大魚大肉呢？」


  薛年拄著筷子，思考了一會，然後回道：「可能這個饅頭對於師傅來說很有意義，而且剛好師傅百吃不膩，就像我一樣，雖然不喜歡吃饅頭，但是我也不討厭，當然也有可能師傅以前大魚大肉吃慣了，然後愛上了這個饅頭，嘿嘿。」


  呂安聽了點了點頭，回道：「算是沒錯吧，那你呢？有沒有什麼對你來說特別有意義的東西？」


  薛年嘿嘿一笑回道：「以前沒有，現在可能有了。」說完舉起酒杯晃了晃。


  呂安看到這裡，啞然一笑。


  薛年雙手舉杯，敬了呂安一杯酒，呂安與之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師傅，現在你願意收我為徒了嗎？」薛年急切的問道。


  呂安搖了搖頭。


  「為什麼？我哪裡做的不對嗎？」薛年不甘心的問道。


  「不是你不對，而是我還不夠資格。」呂安如實回道。


  「為什麼？那為什麼顧言可以？」薛年追問道。


  「顧言？他本身就不是我徒弟，他是我的一個長輩的徒弟，這次出門，是那位長輩的囑託，讓他和我學點東西，我沒法拒絕，所以才同意的，所以他並不是我的徒弟。」呂安解釋道。


  聽完這話，薛年一下子就樂了，開心的說道：「這麼說，我是師傅的開山大弟子。」


  呂安白了一眼薛年，淡淡的回道：「現在想當我徒弟還不行，但是不代表不可以，我可以收你為徒，但是這個師傅是記名的，等你以後，什麼時候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師傅的時候，你可以拜他為師。」


  薛年直接跪了下來，說道：「徒兒拜見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即使有更厲害的人想收我為徒，我也不會答應的。」


  呂安將薛年扶了起來，繼續說道：「現在你是這麼認為的，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現在是你的見識還不夠多，等你以後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你就會覺得其實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瀟洒，更沒你想的那麼強，不過既然你現在有了這種想法，那麼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如果以後要是你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壞事，我必定不會放過你，一定會親手將你抹殺。」


  薛年馬上點頭，回道：「要是我真的做了殺人放火的事情，不用師傅動手，我就自裁謝罪。」


  呂安點了點頭，「薛年，我也不知道你以後會成為什麼的人，現在剛好又處於一個亂世，雖然北境看起來鐵板一塊，但是很有可能也不安穩，所以你以後別隨波逐流了。」


  「什麼意思？師傅你不讓我跟著你嗎？」薛年不解的問道。


  呂安點了點頭，「你跟著我也沒用，我也教不了你什麼，而且我現在還不夠強，這幾年你還是繼續在軍中吧，到時候我和燕大人講一聲，讓你去歷練一段時間。」


  薛年猶豫了一會，但是看到呂安的臉色很認真，所以只能點了點頭。


  「薛年，你覺得做一個好人活的舒服還是做一個壞人活的舒服？」呂安冷不丁的問道。


  薛年愣了好久，眼神不停的閃爍，然後突然冷峻的回道：「做個壞人活的舒服。」


  呂安對於這個回答，很是詫異，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好人活不長，壞人活的久。」薛年眼神冰冷的說道。


  呂安看著薛年眼神中的那一絲仇恨，沒有反駁，看來小小年紀也是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呂安也很識趣的沒有繼續追問這個事情，這心中的結可不是幾句話就能解的，隨即輕輕問道：「那你覺得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師傅必然是好人呀。」薛年反應極快的說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我活不長嘍？」呂安笑眯眯的反問道。


  薛年趕緊擺了擺手，說不是，但是仔細一想，又不對，馬上又搖了搖頭，一臉的糾結。


  呂安看著被自己搞懵的薛年，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肯定算不上好人，因為手裡沾的血太多了，但是壞人也說不上，因為我也沒幹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只是一個普通人，你懂這個意思嗎？」


  薛年似懂非懂的點頭搖頭。


  「其實我自己也不懂，哈哈哈。」呂安突然大笑了起來。


  薛年用一種莫名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師傅，感到了一絲怪異，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感覺好像太過的隨性了，和之前見到的那一面全然相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甚至讓他有點不習慣，但是他感覺到了一絲親近，這種久違的感覺真好。


  「薛年，你想知道我以前小時候是怎麼渡過的嗎？還有就是這個饅頭的故事。」呂安突然心血來潮的說道。


  薛年趕緊興奮的點了點頭，一臉的好奇。


  呂安隨即喝了一口酒，然後一臉笑盈盈的和薛年講了一些事情，而薛年聽得很是認真，滿臉的崇拜，驚懼，不可思議，之後又是不住的點頭，還不時的大笑兩聲。


  兩人就這麼喝到了深夜。


  呂安看著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薛年，思緒一下子就飄向了遠處。


  「江大人，現在我總算知道了你當時對我的期望，讓你失望了，這一年多來，你給我的書我還沒看完，這書中的道理我也還沒領悟，更別說是你對我那一句期盼了，書群覽，路緩行，慮三思，言謹論。覽群書，行緩路，思三慮，論謹言。」


  「打不過別人，道理得講得過，不然還真的是有點丟您的臉了，不過您放心，雖然我沒有成為你想要的樣子，但是這個少年我肯定會按照你給我的要求好好教他的，絕對不會讓他成為所謂的梟雄，更不會讓他成為所謂的魔頭。」


  「還有未來，我肯定會多讀書，要做一個讀書人，和人講道理，講不通那就用劍來講道理，手中持書，背上負劍，肯定可以撐起咱們讀書人的脊樑，這樣就絕對不會再讓大鬍子給壓彎了，嘿嘿，也不知道你們現在過得怎麼了，還有這個江湖我出來看了，果真如您所言，越看越精彩，這人形形色色，這事色色形形，很熱鬧。」
……

  第二天。


  昏睡了一晚上的薛年被陽光刺到了眼睛，朦朧的睜開了眼，耷拉著眼皮，一臉的蒙圈。


  「醒了？」呂安在一旁吃著饅頭。


  薛年點了點頭。


  「過來吃早飯吧。」呂安說道。


  薛年趕緊過來，感覺到肚子里空空的，拿起了一個饅頭就啃了起來。


  「師傅，今天你一定要贏呀！」薛年突然出聲道。


  呂安笑了笑，回道：「打不過別人沒事，不丟人就行。」


  薛年完全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一臉的疑問。


  呂安看著蒙圈的薛年，隨即換了一種說法，「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了也沒事，下次再贏回來就行了。」


  薛年隨即點了點頭，笑道：「這話，我經常聽我們的副將說，不過總是在輸了之後說，不害臊，還是師傅聰明，現在就說，輸了也不丟人，嘿嘿。」


  呂安白了一眼，隨後背上寒血，腰束隕鐵劍。


  開門。


  「嗯，今天的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