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舞陽,兩隻狐狸鬥法
這一夜有宮羽澈在身邊,十一註定會睡得很安穩。而有一句話叫有人歡喜有人憂,同一片天地之下,有人睡得安穩,有人卻是睡不著。
護國將軍府
「娘,那個賤人怎麼會受到公主的青睞?」西院正房裡,一粉衣少女,坐在桌旁,俏臉帶煞恨恨的看著自己娘親。
「你急什麼?」在她不遠處,一絳衫婦人,輕輕捯飭著手中的絲線,頭也沒抬,聲音清淺。
「娘!」聞言,粉衣女子一愣隨即杏眸一瞪,咻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娘,她不死,你……」
「丹兒!」聽到女兒脫口而出的話語,絳衫婦人立刻抬起頭,聲音很大,打斷女子的話語。看著女兒氣呼呼的小臉,婦人輕輕的呼了口氣,「丹兒,娘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娘!」聽到娘親略嫌嚴厲的聲音,女孩子眼睛微微一紅,聲音懦懦的帶著哭腔。
女兒委屈的聲音響起,婦人緩緩抬頭,看向自己女兒。八歲的她,身子已經抽高,窈窕漂亮的緊。這個女兒,很像自己,並不怎麼像她的父親。
輕輕的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絲線,婦人伸手一招,「丹兒,過來。」
「娘親。」撇撇小嘴,女孩子緩緩走到婦人身邊,身子一動坐下去窩進婦人懷裡,「娘親,她怎麼還不死?」
「丹兒。」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女兒披散開的長發,「娘怎麼教你的?有些事,就算是再不想做,也不要表現在面上。有些人,就算是再不喜歡,也不要宣之於口。」
婦人的聲音傳出來,尉遲書丹的眸色微微一變,正要說話,就聽見慕氏的聲音再次響起,「她現在還是將軍夫人,算起來,算是你的嫡母。你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就是詛咒嫡母,這可是重罪。知道么?」
說完,慕氏也是幽幽一嘆,和尉遲書丹一樣的杏眸里閃過一抹冷色。自古嫡庶有別,嫡為親,庶為奴。說句重點的話,嫡母就是不高興打死小妾,庶女都是常有的事。想她慕元清自負美貌,高貴,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敗在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人身上。
當初,是她喜歡尉遲青,所以使盡手段嫁進來,這是她選擇的,她認了。哪怕,現在獨守空房,和守活寡沒有什麼區別,她也認了。但她的女兒,不行!她不允許她的女兒一輩子低三下四,就是以後議親,也找不到一個好人家。
尉遲青對不起她,更對不起她的女兒。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能爭一爭?再者說,若是冷心儀死了,尉遲青會不會回京?
「丹兒。你要知道,不管那個女人得誰的青睞,她女兒死了,她就一輩子都翻不起身來。」回過神,慕氏聲音幽幽的。
護國將軍尉遲青,只娶了兩房,生了兩個女兒,就申請去守衛邊疆,三年時間再也沒有回過京城。
想來也可笑,堂堂七尺男兒,一國將軍,卻是一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孬種!想到這裡,慕氏臉上閃過一抹難堪。
若是,他在。她怎麼會生不齣兒子?以至於將來將軍府的一切都只可能給尉遲溫鳶,她們母女得不到一分一毫?
好吧,就算到時候丹兒出嫁,她的嫁妝雖然是將軍府出,但怎麼可能多過嫡女?
說起來,慕氏從來都不擔心尉遲青會在邊疆找一個女子,生兒育女。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尉遲青是怎麼一個情種。若是當年,當年自己不設計於他,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有丹兒,也更加不可能會娶自己。
他們一家三口,肯定會安安穩穩的生活在這裡。可是,她憑什麼成全他們?
幽幽的目光中帶著點點的憤恨,她恨尉遲青,很恨很恨!他為什麼那麼出色,出色到父親為了拉攏他,要決心把自己下嫁於他?以至於,她一個千金小姐,只能夠做一個小妾?
沒錯,小妾!貴妾也是妾!自古已然!
三年了!她早就等夠了!逃避是么?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他不是愛那個女人么?不是只認那一個女兒么?
她就是要毀了她們!毀了她們!
「娘親!」感受到來自於娘親身上的濃濃煞氣,尉遲書丹的身子微微顫抖,小心翼翼的出口。
「嗯。」緩緩回神,對著女兒微微一笑。抬手輕輕的摸著自己女兒的小臉。這個女兒長得真像自己,一點也不像那個人。哪像尉遲溫鳶那一雙眼睛像極了那個男人,像的,她恨不得毀了她!
想到這個,慕氏就有點後悔。當初應該把那一雙眼睛保留下來的。
「丹兒。」輕輕的笑笑,「不要擔心,尉遲家所有的一切,遲早都是我們的。尉遲溫鳶死了,冷心儀的心也就跟著死了。沒有愛情,沒有女兒,就是皇上派無數個太醫給她都沒有用。心病無葯可醫。」
最後四個字,慕氏說的很輕,很輕。心病無葯可醫,這一點,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娘。」尉遲書丹的身子微微一動,抬頭看向自己娘親,一雙眼睛亮亮的,「那女兒是不是就可以嫁給豐哥哥?」
豐哥哥?慕氏聞言一愣,想了很久,才想起豐哥哥是誰。
「丹兒喜歡他?」想了又想,慕氏覺著豐家那小公子確實不錯,丹兒很有眼光,於是她低下頭,輕輕笑著問道。
「恩恩,豐哥哥很好看,人很好。」女孩兒見娘親這樣看自己,臉色一紅,趕緊低下頭去。
「嗯。丹兒喜歡的,娘親一定會幫丹兒。」捏捏女兒的小臉,慕氏輕輕一笑。
豐家小公子,豐蘭笙,是未來豐家的第一繼承人。丹兒如今的身份,頂天了,最多給他做個侍妾,不過,若是冷心儀死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扶正,到時候,丹兒自然就是名副其實的嫡女。
配豐蘭笙,雖然還是錯了一點,不過也算是夠了。
想著這一點,慕氏緩緩抬頭,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光。看來不管怎麼樣,冷氏都在擋著她們母女的路,冷氏必須死。
一道冷光從眼中閃過,慕氏微微咬牙。
「娘親,我困了。」尉遲書丹得到答案,身子一動,聲音輕輕的。
「嗯,睡吧。」抱著女兒,讓她躺得更加舒服一點,慕氏輕輕的拍著女兒的脊背,聲音輕柔。
……
「景曳。」十一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的看著床上的帳幔,「現在幾點了。」
「公主醒了?」床幔被人掀開,景曳輕聲答道,「現在辰時了,公主可是要起床了?」
「嗯~」小人兒長長的嗯了一聲,小腿一動,伸了一個懶腰,身子一動,將被子緊緊的夾在腿中間,大眼睛微微閉上,「再睡會兒……」
說到最後,都已經聽不見聲音,呼吸勻稱的響起,竟是立刻就睡著了。
景曳看著快速進入夢鄉的主子,輕輕勾唇一笑,放下床幔,緩緩退下去,站在床邊,揮揮手,讓打了洗臉水的新柳下去,公主這一睡,怕是還得半個時辰呢。
說起來,皇上也真是太寵著公主了。自古男女七歲不同席,可如今公主七歲,這還同床呢。雖說名義上是父女,可到底也不是,怎麼著也該避嫌才是。
輕輕搖搖頭,聽著床幔里,均勻的呼吸聲。景曳輕輕一笑,不過,主子受寵,是他們做奴才的臉面。
皇上早上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吩咐了不許吵到公主。可見多疼公主。不過,景曳也覺著,皇上疼公主是應該的。怎麼說呢,公主本來就招人疼。連她都越看越喜歡了呢。
此刻御書房裡,宮羽澈正批閱著奏摺,在他下手角落了,一個人靜靜的跪在地上。
「宮沁,最近有什麼行動?」宮羽澈抬手合上一本奏摺,聲音微微低沉,沒有和十一在一起的清澈,完全公事公辦的威嚴。
「回皇上,宮沁,最近似乎在打聽什麼人。」影一恭敬的回答,「而且,宮沁,似乎和太後來往也不是很勤。除了,除了團圓夜宴那一次之外,宮沁並沒有見過太后。倒是姬家很活躍的在聯絡大臣。宮沁沒有一點反應。」
「哦?」英氣的眉毛輕輕一挑,宮羽澈攤開另外一本奏摺,「宮沁在找什麼人。」
「回皇上,似乎是一個女人。」影一聞言,立刻回答,「而且……」
說道這裡影一微微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眼宮羽澈,「而且,這個女人還在後宮,身份應該不低,最少是新進宮的小主裡面的一個。」
新進宮的小主?聽到這句話,宮羽澈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天那個女人,死了沒?」
宮羽澈這跳躍性的問題一出,影一一愣,哪個女人?
「那個送飯的。」宮羽澈抬眸瞥了他一眼,輕聲提醒。
「回皇上。月美人身體調養的很好。」影一被這麼一提醒,立刻想了起來,斟酌了一下用詞后,立刻回答。
月美人?聞言,宮羽澈一愣,這內務府怎麼這麼多事,擬什麼封號,平白的白瞎了那些個好字。
「沒死,就打入冷宮吧。」宮羽澈想了想,抬筆在奏摺上寫了幾個字合上,拿起另外一本,聲音沒有一點波瀾。
「是。」影一聞言應了一聲,雖然心裡很是鬱悶,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差事啊!
「盯好宮沁。另外派人好好看住姬家。下去吧先。」宮羽澈批完手裡的奏摺,吩咐了一句后,影一應了一聲后,快速消失。他得趕緊和李和說一下,皇上有令,月美人打入冷宮。
影一一走,宮羽澈就放下了手中的筆。眼中微微有一絲不解。
宮沁,是什麼意思。他似乎並不熱衷這個皇位啊,難道這是表象?再或者,這一切,根本也就是姬芮一廂情願而已。
其實,宮羽澈也聽說過姬芮和宮沁的風流韻事。當年,宮沁和姬芮本來互相有情,但奈何後者心高,因為種種原因做了皇后,於是只得分道揚鑣。
說起來,他這位小皇叔,宮羽澈雖說沒有了解十分,但自認為也是了解五分的。宮沁為人熱愛自由,瀟洒放蕩不羈,否則當年也不會和先皇搶女人。
略微沉吟了一下,宮羽澈放下手中奏摺,「李和。」
「是,皇上。」剛剛聽了影一所言的李和,立刻讓人去宣了旨,這才回來,就聽見皇上的聲音,立刻應道。
「去宣沁王入宮。」宮羽澈想了想說道。
「回皇上,剛剛奴才見沁王就在宮中,而且似乎直接去了後宮。」李和說到最後聲音很低,暗自為沁王捏了把汗。
果然,李和話音一落,宮羽澈立刻臉黑了下來。雖然,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後宮,但是那些侍衛是擺設么?堂堂帝王的後院豈是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影一,滾進來!」想著,宮羽澈就覺著自己心裡的火,蹭蹭的往上冒,「跟上宮沁,看看他去幹什麼!」
「是。」聽到宮羽澈的怒吼,影一一個機靈,立刻應了一聲,身子一動消失在了宮羽澈眼前。開什麼玩笑,宮沁進宮,他竟然不知道,下面的小兔崽子們幹什麼吃的。
想到這個,影一就是一陣埋怨李和,他知道,竟然不告訴他!
李和不知道影一所想,若是知道,一定會大呼冤枉啊!他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好么?就是剛剛去給皇上辦事的時候,見了一眼而已。誰知道,他要這個消息啊!
此刻宮沁優哉游哉的穿過御花園,直直的到了後宮。身子一動,快速的向著一個宮殿掠去。直到到達目的地,他才身子一動,在房頂上落了下來,大搖大擺的坐在上面,饒有興趣的看著下面的一切。
只見院子內,一顆繁茂的大樹下,擺著棋台,一白衣女子,靜靜的坐在那裡,素手捏著一顆黑子,自己於自己對弈。
微風吹來,吹動著,女子長長的紗裙,還有那未經束縛的長長墨發。從他這個角度,看不清楚女子的表情。但是宮沁想,這個女子一定是極其文雅,容貌么,自是不必說,進了皇帝後宮的,哪個是丑的?
「娘娘,喝口茶吧。」然兒從內殿出來,端著一個托盤,放在妃傾城身邊的小几上,抬手給她倒了一杯。
娘娘?聞言,宮沁一愣。在宮裡,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稱為娘娘。這次小皇帝選秀,還封了三品?
「嗯。」素手一動,將手中的黑子置於棋盤之上,妃傾城緩緩收手,瀲灧的目光在棋盤上來回看了一眼,確定沒有錯后,才緩緩收回目光。微微抬頭。
這一抬頭,身邊所有的一切景緻都被比了下去,房頂上的宮沁瞬間怔住。只見眼前的女子,眉如遠黛,眸若星辰,唇若含朱,膚似白雪。說不出的好看美麗。當然最重要的並不是她的長相,而是那來自於內里的氣質。
高雅,淡然,整個人說不出的文雅美麗,她身上的一切被這樣的氣質融合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幅水墨畫一樣淡然悠遠。
這個女子,很美,美到極致。
這是宮沁的第一想法。這些年,他見過很多女子,或妖嬈,或嫵媚,或單純,或天真,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給予他這麼大的震撼。
不,或許是有的。比如說姬芮。
那個女人,是說不出的高貴,驕傲,她也很美,這樣的美,一再讓他心動,讓他追逐,直到心累。那個女人就好像是天邊的雲朵,你想要努力靠近,但真正到她身邊的時候,就會發現,所謂雲朵,根本就不存在。其實,她是遠遠的,不可觸碰的太陽。
所以,他放棄了。放棄了之後,心痛過,難過過,不過如今一切都已經放開了。她依然美麗高貴,但卻再也住不進他的心裡。
這一刻,宮沁只覺著,塵封多年的心微微一撞。
手下微微用力,咔擦一聲,手下的琉璃瓦應聲而裂。
「什麼人!」一旁靜靜站著的小印子聞聲,瞬間抬起頭看向房頂。與此同時,宮人們一愣,隨即立刻都抬起頭,警惕的看向房頂。
只見房頂上,一個金黃色衣衫的男子斜靠著坐在那裡,目光邪肆,不偏不讓的看著妃傾城。
後者依舊坐在那裡,動都沒動。似乎什麼東西都不能入她的眼,她的耳一樣。從剛剛開始,這個女人就沒有抬起過頭,安靜的坐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幅仕女圖一樣好看。
宮沁見狀,微微挑眉。剛剛,其實瓦片碎裂的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以他的實力,在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消失,絕對是小菜一碟。但是這個念頭就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想要看看,這個女人,看見自己的時候,會不會驚訝,她驚訝又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呢?
但,宮沁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根本就對房頂上有沒有人,是誰不感興趣。自始至終安靜的就好像是不存在一樣。
「見到本王都不行禮么?這是你們主子教你們的規矩?」嘴唇微微一勾,宮沁緩緩直起身子,雖然是說那些宮人,但目光卻一直都在妃傾城身上。
「是沁王爺。」宮人們愣了一下,終於看出來,這人是宮沁。
「奴才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宮人們立刻行禮,跪了一起,響亮的聲音傳到妃傾城的耳朵里。這一次,她又不好不起身。
於是妃傾城身子一動,緩緩起身,純白色的衣衫隨著她的動作服帖的垂直腳踝。長長的髮絲依舊柔順的披在身後。
她輕輕轉身,衣衫和頭髮都沒有一絲浮動。「臣妾見過皇叔,皇叔吉祥。」
皇叔?此話一出,宮沁臉色微微一暗,莫名的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還是自己感興趣的女人這麼叫。要知道,這輩分一拉出來,立刻距離就拉遠了一截。
「嗯。」宮沁聞言點點頭,擺出一副好風度來,「作為皇妃,你這也太不像話了。」說著,宮沁眯著眼睛,輕輕的上下打量著妃傾城。
「謝皇叔提醒。」妃傾城聞言輕輕勾唇,不急也不惱,「不過臣妾也有一句話想要提醒皇叔。」妃傾城緩緩抬眸,看向宮沁,「作為王爺,你坐在一個妃嬪的牆頭,這樣是您的規矩么?」
妃傾城聲音如水一樣柔和,不激動也不怯懦,淡淡的,但卻極其好聽。宮沁聽著,微微挑眉。呦呵,還是個有脾氣的。
不錯!他喜歡!
宮沁深深的看了妃傾城一眼,緩緩起身,「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宮沁說完,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影一所在的位置一眼,「皇上叫本王有事,本王先走一步。」
話落,眾人只覺著眼前一晃,房頂上的人已經消失無蹤。剛剛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個夢一樣。若不是空氣中飄散著的淡淡竹香,恐怕,眾人都會以為是個夢。
「都起來吧。」妃傾城淡然的收回目光,「然兒,把棋盤收起來吧。對了,今天的一切,本宮不想聽見外面的隻字片語。否則,一律發配慎刑司。」
妃傾城聲音也沒有多麼嚴厲,但卻讓所有人聽到了其中的厲害。眾人聞言立刻磕頭,「奴才不敢!」
點點頭,妃傾城不再說話,慢步走回寢殿。這裡是皇宮,這裡是世俗禮教最嚴格的地方,不管宮沁是什麼目的,今天這一幕,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哪怕,皇上並不在乎她,她也要顧及到自己名聲以及皇家顏面。畢竟,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家,是最注重顏面的。
「微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這一邊宮沁直接去了御書房。
「皇叔免禮。」宮羽澈頭都沒抬,聲音一如往常。「皇叔今天怎麼有空進宮了?」
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宮沁進宮,並且去了後宮一樣,宮羽澈問的隨意。這話一出口,宮沁輕輕挑眉,「實不相瞞,今早微臣早就進宮了。御花園景緻迷人,微臣一不小心走錯了路,並且,見到了一個女子。」
不小心?宮羽澈輕輕勾唇,擱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宮沁,「女子?是什麼樣的女子?哪宮的宮女,皇叔說,朕給皇叔做主就是。」
「微臣不敢!」宮沁聞言,立刻福身輕輕一拜,「微臣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覺著那女子與眾不同而已。」
與眾不同?何止與眾不同。妃傾城可是大燕第一美人!宮羽澈心中不齒,也不說破。
「聽說皇兄和太後來往很是密切?」宮羽澈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今天他要說的話。
「微臣不敢!」聞言,宮沁身子一動,直接跪在地上,「內外有別,微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沒有?」宮羽澈聲音一厲,非常討厭宮沁這套說辭和做派,假的很!
「微臣沒有!」宮沁身子一動,再次叩頭,聲音斬釘截鐵。
「呵,朕的人可是看見皇叔可是晚上從太后寢宮出來!」宮羽澈輕笑一聲,聲音恢復了平常。
「回皇上。那天太後傳召微臣,是想要微臣做燕親王的師父,教他武術。」宮沁聲音平淡,回答的很是簡單。
「是這樣?不是密謀造反?」宮羽澈見著宮沁一幅油鹽不進的模樣,聲音一冷。
「微臣惶恐!」聞言,宮沁立刻死死的貼服在地上,不再出聲。一副惶恐至極的模樣。他這模樣要是擱在哪個人眼裡,恐怕還真信了。
但這個人絕對不包括宮羽澈!他是幾乎和宮沁一同長大的,他的性子,他不知道十分,也知道三分。他會惶恐?不要笑掉大牙了。
「是么?」宮羽澈抬手,從龍案最左邊的一沓奏摺上抽出一本啪的一下扔到宮沁面前,「有人蔘你聯合太后籠絡大臣意圖謀反!皇叔,你怎麼說?」
「微臣冤枉啊!」宮沁緊緊貼在地上,做足了惶恐和冤枉的架勢,「微臣實在是不敢,請皇上明察!」
「行了!」宮羽澈看著宮沁這個模樣,微微撇撇唇,演戲演的這麼敬業,也不怕累著,「皇叔,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若是你真是有心謀反,朕也不會在這裡接見於你。」
「謝皇上明察。」皇上是皇上,臣子是臣子。有些話,皇上說來是恩賜,臣子說來就是不敬。坐到宮沁這個位置上,他可是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省的一個不注意,這個腦袋就搬家了。若是輕而易舉就搬家了。他還怎麼看美人,怎麼遊山玩水啊!
更何況,這次回來,他還見到了一個難得讓他感興趣的人。他還沒有失去興趣,怎麼能莫名其妙丟了腦袋?
「朕與皇叔也算是一起長大,皇叔的為人朕還是信得過的。」宮羽澈也不理宮沁的想法,「皇叔一向忠於我朝,這從父皇特賜皇叔可用金黃明黃二色,就可知一二。」
「謝皇上信任!」再次公事公辦的謝恩,宮沁完全不看宮羽澈黑的就好像是鍋底一樣的臉。要說他還很鬱悶好不好?他遊山玩水招誰惹誰了?不在朝堂,還莫名其妙的惹禍上身,他還沒覺著委屈呢!
「嗯。皇叔知道朕信任皇叔就好。」宮羽澈點點頭,也不再要求宮沁表態,只顧自說道,「朕信任皇叔,想來皇叔也不願意辜負朕的信任。這些日子,朕聽聞姬家十分活泛,這徹查謀逆,以及平叛一事,朕就交給皇叔了。皇叔不會辜負朕的信任吧。」
這話一出,宮沁一愣。他原本想著,不表態,肯定就不會牽扯其中,哪想到宮羽澈在這等他呢!話說到這裡,宮沁也不能拒絕,只能硬著頭皮道,「謝皇上信任。微臣一定竭盡所能。但皇上也知道,微臣一樣文不成武不就,這……」
「無妨,朕會派人協助皇兄。皇兄只管去做就好!」宮羽澈聞言似是渾然不在意一樣,大手一揮,說的大方。
「如此,微臣定不負聖恩。」聽到宮羽澈這麼說,宮沁只好謝恩,直到宮羽澈說起來吧,他才起身,看向宮羽澈。
「小狐狸!」這是宮沁心中的想法。
「老狐狸!」這是宮羽澈心中的暗罵。
「皇上,還有什麼吩咐?」收回心裡的想法,宮沁面上十分恭敬。
「暫時沒有,這件事有勞皇叔了。皇叔沒什麼事,就先退下吧。」宮羽澈笑眯眯的應了一聲,宮沁謝恩,退下。
宮沁才一出門,宮羽澈一張臉就黑了下來。這宮沁明明才二十幾歲,怎麼滑不溜丟就像一條泥鰍,怎麼抓也抓不住。真真是一頭老狐狸!不過,剛剛這廝去了清畫宮?莫不是看上了妃傾城?
想到這裡,眼中一抹亮色一閃而過,宮羽澈輕輕一笑,這宮沁,這次是有把柄落在他手裡了。
這一切弄完,宮羽澈再次抽出一本奏摺,細細的批閱著。他現在的想法就是,趕緊弄完,他可是想十一了呢。
此刻龍焰宮裡,十一剛剛起床。
「公主,今天還要去清畫宮學琴么?」給十一梳洗完畢,景曳給她配上一對珍珠耳飾,輕聲問道。
「嗯,今天不去了。」十一聞言想了想后輕輕搖搖頭,「昨天,本宮讓你們選的東西都選好了么?」
「選好了,都擱在鸞鳳宮呢。」景曳聞言趕緊應道,「都是好東西,絕對符合公主要求。」
「嗯,這就好。我們回去看看!」十一說著起身,就往外走,身後一群人烏泱泱的跟上。要說做公主,就是這一點不好,走到哪裡都是烏泱泱一堆人。
不過,歷代公主都是這麼過來的,十一懶得去弄,索性也就這樣了,反正就是人跟著,也不會礙什麼事,就當他們不存在就是了。
沒幾步就走到了鸞鳳宮,十一才一進門就問,:「放哪了,我看看。」
「回公主,都在偏殿。」景曳聞言立刻回到,「奴婢這就讓她們拿來。」
昨天冷氏一走,十一就命令景曳去選幾匹上好的衣料,以及珍貴的頭飾什麼的。冷氏這麼些年,穿的太素凈了。
片刻后,就有小宮女捧著選好的東西走了進來。景曳跟在身邊,意義介紹著,「這是蘇州進貢的月影流珠紗。這東西雖說是紗,但卻並不透,做成罩衣,穿在外面最是漂亮。尤其可以做成裙子,十分好看。據說當年文成公主出塞的時候,穿的就是這衣裳。」
十一看著點點頭,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東西好看,想必造價也不錯。而且那顏色不艷也不素,剛剛好。景曳有心了。
見到十一點頭,景曳立刻又走到下一人身邊。
「這是南州進貢的阮煙細錦。這布料十分柔和,輕薄,穿在夫人身上一定好看。」景曳說著,又走到下一人面前,依次介紹著那些東西。十一認真的聽著。
本來,她執意要看看就是想要自己挑出些東西來。可如今看來,樣樣都是好的,一時間讓她有點為難,送哪個好。
「公主,既然要送給夫人,那這些都送不是更能顯示公主的孝心?」看出小人兒為難,景曳立刻出聲開解道。
「是哦!」眼睛一亮,十一看著這些東西,「那就全部送去將軍府,景曳,你親自去。別人去本宮不放心。」
十一此話一出,景曳身子一僵,隨即一種難言的喜悅從心底傳出來。公主這是認可她了么。
「是。奴婢一定不負公主所託。」景曳立刻福身,因為開心,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嗯。記著,就說這些東西是本宮賜給將軍夫人的,送去了,也不管什麼人出來接,你都不要說話,留下東西就走,就是了。」
十一說完,向著景曳眨眨眼,「你明白哦?」
「是,奴婢明白了。」景曳點點頭,雖然不太懂,為什麼公主讓她們精挑細選這麼半天,並且派了她去,卻不輕自交到夫人手上。而且公主還特別吩咐要學些艷麗嬌嫩的顏色,比如她這個歲數人穿的送過去。但進宮這麼多年,服從命令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於是景曳也沒有多問,點點都就應下了。
「行了,去吧!」十一見景曳如此,也不多做解釋。揮揮手,就讓她下去了。
景曳才一走,新柳就走了進來,「公主,舞陽郡主到了。」
宮舞陽,是十一自從上學以來,認得的唯一一位好朋友。她性子很好,大方但卻細膩。不矯揉造作,十分符合十一癖性。
「舞陽姐姐來了?快請!」小人兒聞言眼睛一亮,笑呵呵的應了一聲,「新竹,去泡茶來,新荷去拿些郡主愛吃的糕點來。」
十一話還沒落,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哎呦,我這還沒進門呢,主人就這麼好客。如此,我都不想走了呢。」
隨著話音響起,一藍衣女子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她一身天藍色長裙,纖腰緊束,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緩緩走來,神態悠閑、美目流盼、桃腮帶笑,說不盡的美麗大方。
「哎呀,舞陽姐姐笑話我。」小人兒見到宮舞陽,立刻小跑過去,伸手挽住舞陽的胳膊,輕輕一晃,「不想走,就不要走了。我這鸞鳳宮大的很。定能住下舞陽姐姐!」
小人兒一仰頭笑得一臉開心,大眼睛輕輕眨巴著,「姐姐,快走快走。」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福氣啊!」宮舞陽聞言,抬手輕輕的點點小丫頭的小鼻子,輕輕一笑,「急什麼。」
十一歲的宮舞陽已經算是一個大孩子了,她輕輕笑著,一舉一動都是皇家郡主的做派,自然而高貴。
「不急不急。」十一輕輕吐吐舌頭,拉著宮舞陽坐過去,這個時候新荷已經擺好了糕點。「這些日子,我沒有上學,夫子講課還是鬍子一翹一翹的么?」
十一大眼睛眨吧著看著舞陽,調皮的笑著。自從她生病之後,宮羽澈就不要她去上課了,已經好久沒見到笨笨的夫子了呢。
「不知道……」舞陽聞言一愣,隨即道,「程兒啊,你都七歲了,不要這麼調皮了。要好好學習功課才是。」
「哎呦喂,好姐姐,你就別教育我了。」十一聞言,一張小臉就垮了下來,「我知錯了還不行么。」
「你呀。」舞陽沒有辦法只能輕輕點她一下。「今兒叫我過來,有事么?」
「嗯嗯嗯,有有有!」十一聞言立刻點頭,這一切動作做完了,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人家也想姐姐了么。」
舞陽聽著,撇撇唇,明顯不大相信。畢竟這個小傢伙絕對是無利不起早型的,再者有了前面的表現,她會信她才怪!
「真的拉!」十一輕輕撅嘴,「人家一個人待在這裡都悶死了,新柳她們都好生沒趣的。」
「恩恩。好好好。信你還不行!」小丫頭一委屈起來,大眼睛就淚汪汪的看著你,特別可愛。舞陽見狀只能立刻投降。
「誒,姐姐,程兒找姐姐是聽爹爹說你們經常舉行什麼賞花會,什麼的,可不可以最近辦一次啊。程兒也想參加。」說到後面,小人兒輕輕的撓撓頭,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樣。
「皇上說的?」舞陽一聽,立刻狐疑的看向十一。直覺著皇上不會管這些事,畢竟他可沒那麼閑。
「真的,真的!」小人兒聞言立刻點頭,「爹爹說的。好不好呀,姐姐,辦一次,辦一次。程兒還沒有見過。好不好呀。」
小人兒邊說,邊天真可愛的看著舞陽。舞陽只能無奈的點點頭,皇上都搬出來了,能不答應么。
「耶,太好了。」十一聞言高興的跳起來,「姐姐,十一新學了一支曲子,彈給你聽吧。」
「好!」
這一邊琴曲飛揚,說不盡的歡樂。另一邊景曳送東西去了將軍府,哪料得,將軍夫人沒見著,卻是見到了個貴妾。
「回姑姑,夫人病著一早就吩咐了不見客,實在是不好意思。」慕氏微微低頭,站在景曳門口,說話不卑不亢,很具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景曳見狀,挑挑眉,按照十一說的,賜了東西就走。
「娘!那些布料好好看。還有首飾……」景曳一走,尉遲書丹就扯著慕氏,一直說著話,眼睛一分鐘也沒離了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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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陽也可以領養啦~啦啦啦……其實,我記得我有話和你們說的,但是忘了。想起來再說吧……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