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心照不宣
香爸到茶餐廳，
小韓伢子正忙著呢。
“香爸來啦？”“來了。”看看座無虛席的食客，香爸歎到：“算是掉到錢窩窩裏了呀，小韓伢子，我就看看，你忙自己的呀。”“好的。”
小女老板忙著結賬找補
嗡聲嗡氣的回答：
“你自己到處看看，渴了有茶，餓了有吃的，吱個聲呀。”其實，香爸到此，主要還是想把相片交給女助理，女助理倒是給了自己名片的。
那上麵，手機，電話號碼。
還有電子郵箱，一應俱全。
前幾晚上，香爸沒事兒時撥過，手機老撥不通，電話呢，總是語音提示加區間號，可加021，也依然是語音提示加區間號。
香爸最後倒是明白了，
這語音提示的所謂“區間號”，一定是×國的國際區間號。
然而，從來沒用過，誰知道×國的國際區間號是多少？明天有時間，到郵政局翻翻查查。可今天一想，明天一忙，就忘記了。就這麽拖了下來。
所以，幹脆直接來找小韓伢子。
由她代發，不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隨便呢，看看那個錢哥做得如何？習不習慣？可香爸慢悠悠圍了一大圈子，沒找到錢哥，難道他忍受不住，自己跑回去了呀？
香爸忽然拍拍自己腦袋，
真笨。
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會的錢哥，一定是給關在後廚打雜嘛，那可能讓他在外麵丟人現眼呢？於是，香爸漫步走向後廚房。天下餐店，有二處是不充許外人隨便進入的。
一是後廚房（加貯藏室庫房員工宿舍什麽的），
二是收銀台，
作為現代餐飲理念的新餐店，現在的收銀台都是電腦操作，顧客倒是可以瞟到了，屏幕和單據上自己消費的具體金額，還可以隨便瞟瞟那紙幣分幣分放整齊的小錢匣子。
實際上，
唯一真正不能讓外人隨便進入的，就隻有後廚房了。
由於前不久接待×國總統時發生的意外事件，太搞笑，也太具有轟動效應，如今的香爸，誰不識？那個不知？負責照料監督日常經營的大堂經理，還負責查看後廚，勸導那些不懂規矩的客人，攔截裝作客人實則是競爭對手的飯探，企圖進入後廚的打算。
這時，
正徜徉在大堂一角的女經理，
一眼看到正興衝衝走來的香爸，急切的偏偏腦袋，通過右肩上的微型呼叫器，發出了警告：“注意，注意，有情況！副理打點賣場，保安向我靠攏。我的位子，在後廚房。”
一麵迅速，
不引人注意的朝香爸走去。
走到標著“後廚房?謝絕參觀”小木牌下，香爸下意識的站住了。他當然明白小木牌的提示和警告，這就像自己的家裏一樣，外人未接邀請就不請而入，到處亂竄，誰願意的呀？
可是，
香爸又想，我又沒得別的意思。
不過就是看看錢哥在幹什麽的呀？這還不行？想罷，抬腳就往裏闖，“香爸呀，你好！”一聲甜甜的有點熟悉的嗓音，在老頭子耳邊響起。
香爸止步
扭扭頭：
“是你呀，姑娘？”老頭兒微笑到：“好生意呀，賺大錢呀！”大堂經理臉孔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托顧客們的光臨！香爸，這邊坐，總經理正忙著，我給你泡杯茶先品著的呀。”
“不用不用。”
香爸急切而真誠的搖搖手
“你忙你的，我自己隨便看看就是。”“可是，”“明白了，姑娘。”看到大堂女經理為難的表情，香爸樂嗬嗬的說：“我沒別的意思，我隻瞅一眼，就是看看那個才報到的小夥子，具體在幹什麽？隻看一眼，就走的呀。”
誰知香爸這麽一解釋，
大堂女經理的臉色，反而更加凝重。
大堂經理是小韓伢子的校友，比她大一級，因此也就成了小韓伢子無話不談的閨密。大約是小韓伢子給她講過這小夥子？這反倒讓她感到為難。
如果，
香爸的確是出於好奇，看一眼就走也無所謂的。
可現在？“香爸，請你稍等等，我接個電話。”女經理客氣的微笑到，溜到了一邊兒。她抓起手機，給不遠處正在忙忙碌碌的小老板匯報。
不想，
小韓伢子哈哈大笑：
“你腦殘呀，看一眼？看百眼也行，讓他看。”女經理心裏有底了，靈貓一樣無聲溜過來，指指無人看守的後廚房：“香爸，請！”
香爸的確，
隻是為了看一眼錢哥。
這整天叮叮當當，水流飯落，殘羹剩菜的廚房，他早厭倦啦，就是讓他看，老頭子也不願意花時間的。嘿嘿，那不是錢哥呀？
單薄瘦削偏高的農村小夥，
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衣，頭戴紙質乳白高煙囪帽，正在給坐在塑凳上的胖廚師按摩呢。
錢哥按得盡職盡責，看樣子，他在家裏曾這樣給韓伢子按過，所以看起來一點不費力，輕車熟路，甚至還有點炫耀和自得。
而那胖廚師呢，
丌自陶醉得很。
一改那天被眾徒弟在小老板命令下，七手八腳抱住強行剝掉褲子，用一床被子裹著上灶炒菜的狼狽樣，雙手掌倒柱在自個兒的膝蓋上，挺著腰杆，閉著眼睛，愜意享受著。
“嗯嗯，左邊兒，好他娘的舒服哇。好好幹，小錢，師傅不吝嗇手藝，你不吝嗇汗水，學會了，一輩子都用得著的啊！喝一口！”
右邊的小徒，
便恭恭敬敬的奉上蓋碗茶，揭開茶蓋，送到師傅嘴邊。
胖廚師一張嘴巴，滋——溜兒！“右邊，我說小錢呀，莫看這世道亂七八糟的，什麽高科技，網絡手機QQ，啥博啥信的，屁，都是吃飽了撐的。千變萬化，都離不開一日三餐對吧？都離不開我們廚師對吧？抽一口。”
左邊的小徒，
又恭恭敬敬的點燃一枝香煙，塞進師傅嘴裏。
胖廚師像吸鴉片一樣，直吸不斷，吸得香煙頭兒上的紅焰，一點點的往後退。然後，撲！小徒抽出半截香煙，在灶上按滅後得，重新揣進煙盒裏，放進自己衣兜。
呼……吞進胖師傅胃裏的煙氣。
像火車頭鳴笛發出的蒸氣，緩緩吐出，上升。
然後，胖師傅一歪嘴巴：“快，放屁！”二個小徒就把灶上的塔式蒸籠向上抬抬，果如放屁的撲撲聲，滾滾白蒸汽向上升騰，剛才的煙味兒一掃而光。
“小錢，知道不，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公司有規定，特別是後廚房，不能吸煙，不能，多著喲，”
“師傅，”
一直站在發菜口，負責接收菜單，發出新菜的發菜員，突然緊張的扭扭頭。
“一桌，1188元標準，菜單是，”胖師傅一躍而起，揮著雙手：“快，兄弟們，上！”後廚房裏眾徒弟頓作烏獸散，訓練有素，各歸其位，叮叮當當的忙開了……
看到這兒，
香爸和大堂女經理都捂嘴一笑，默然而退。
出得後廚房，看看小韓伢子仍在忙忙碌碌，香爸搖搖頭，喚過大堂經理，調出手機裏的一張相片，把主要意思給女經理講了：“你就把它轉給小韓伢子就是了，她懂的。”
女經理點頭，
用自己的手機轉過來，再轉給小女老板。
香爸看看那手機上表明，轉發成功，謝了她，出了茶餐廳。回到如山古玩店，香爸突見小英姑娘的眼睛，居然紅紅的，好像是哭過？
這讓香爸迷惑不解，
自從到了這店裏，
香爸看到的，就是倆小姑娘高高興興，盡職盡責，以及和蔣老板水乳交融的美好風光，沒想到，還是出現不合諧音？
“小英姑娘哭啦？好可憐呀，”
香爸開心的玩笑到：
“能不能給我說說呀？我可知道，現在小英姑娘心裏充滿了委屈，別怕！蔣總可是個好人，是不是誤會了你的呀？”“香爸，”蔣科在經理室招呼：“進來，進來。”
老頭子進去了，
蔣科正抱著自己的胳膊，靠在所謂的總經理椅子上，虎著臉孔。
“走了？”“走啦。”“地稅局，不去了？”蔣科點點頭：“我們也好歇歇氣，候候，看有沒有小散上門的呀？”想起那絡耳胡氣勢洶洶的威脅，香爸心有餘悸。
“不去啦？你自己轉了賬？”
蔣科冷冷的點點頭，嘴巴蠕蠕，想說什麽，可忍住了。
“那，小英姑娘？”“就說了她二句，唉，”蔣科也頗為頭疼，牙齒間噝噝噝的透著涼風：“也就這倆雙胞胎，以前以為難得一條心，女孩子心眼兒又小，一不注意批評得罪了，你挑撥我，我跟著學，來個怠工偷懶和監過自盜什麽的，夠得老板操心。所以，才千挑萬選，從鄉下找了這麽倆雙胞胎，現在看來，更糟糕！”
這讓香爸，
直眨巴起了眼睛。
蔣科說的是實話，自己也早看在眼裏，隻不過沒往深處想想而己。當小老板艱辛，資金不多，風險卻大，一人又打不了天下。
可現在的年輕人呀？
唉現在的年輕人呀？
又有幾個安於整天老老實實的站著，陪笑訕笑悻笑加假笑著與客人周旋，聽著老板的驅使和批評，自以為付出了許多，收獲卻太少太少的現狀？
本質和心態好一點的，
強忍著學著等著機會。
以便到了自己認為翅膀硬了時，跳槽自立門戶或另覓高枝。本質和心態差一點的，就開始，唉，還是不說了吧……
香爸突然覺得，
自己又從另一個方麵，理解了老同事老朋友。
說真的，自己這幾天一直在撥自己的小算盤，哪裏真正想到，如果自己是處在蔣科位子，會怎麽做和怎麽辦？剛才在回來的路上，香爸就又一次想過。
自己若處在蔣科位子，
會如何對待身無半文，大字不識幾個，完全是門外漢又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的香爸？
結論是，一定會比蔣科更糟糕！唉行了吧，人無完人，人也不能光顧別人，所謂的老同事老朋友，要講，在這個物質世道，有利用價值，行！
老同事老朋友當然比一般人，
更容易建立起來供求關係。
反之，拉倒吧，自個兒回家含飴弄孫，享受什麽天倫之樂吧。那麽，我香爸對蔣科有利用價值嗎？再屈指算算，好像還有那麽一丁點，可與蔣科的付出，似乎難以劃等號的呀！
可是這老小子，老家夥，嘖嘖！
怎麽說呢？真是讓我又恨又愛的呀！
香爸不懂什麽哲學，當然也不懂思辨，不過，在不知不覺中，香爸完成了一種蛻變，一種連自己也毫無查覺的思維轉變……於是，香爸也跟著搖頭，歎氣。
“現在這些年輕人呀？都是近視眼，隻看到自己如何如何？不去想別人怎麽怎麽？算了，老蔣，別跟她倆一般見識了。”
蔣科略帶驚訝的抬頭瞟瞟他，
這幾個月來。
二老頭之間的稱呼，基本上都是隨著二人之間的關係好壞而改變。“蔣科”，代表略有不滿和小小的輕蔑。“蔣總”，代表公事公辦，就事說事，基本上仍屬於心有不滿之類。
“老同事老朋友”，
代表嚴重的不滿生氣，完全屬於嘲諷嘲弄嘲笑加咒罵之類。
“蔣如山”，直呼其名，邪氣橫溢，代表憤世嫉俗，憤怒之極，差不多屬於血刃相見，一刀一窟窿，為民除害的殺戮之類。
可是“老蔣”，
這出自香爸嘴巴很少用過的詞兒，代表著什麽？
蔣科還沒認真捉摸捉摸，所以，隻是瞟瞟老頭子而己。“不過，我想我還得出麵勸勸。”香爸壓低了嗓音：“有件怪事兒，不知你想過沒有？”
蔣科嗖的抬頭，
盯住了老頭兒：
“怪事兒？”“我發現，我們店裏的什麽事情，儒生老板都知道，比如，比如，又比如，”蔣科眯縫起了眼睛，也壓低了嗓音：“你的意思是？”
“我沒意思，”
香爸有點恨鐵不成鋼：
“我隻是就事論事，說說我的迷惑罷了。”蔣科二顆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全方位轉動著，轉動著……看得香爸不由得笑罵到。
“老蔣老蔣，屁眼兒發癢！怎麽我一說，你就這麽緊張？難道？”
“沒有難道！”
蔣科以牙還牙，也笑罵到：“你個老東西，怎麽不早說的呀？還想瞞著我玩小心眼兒呀？”
香爸一聽，立即緊張起來。
“你的意思？”“我沒意思。”
蔣科繼續以牙還牙：“我也隻是就事論事，說說自己的迷惑不解罷了。”香爸聽明白了，笑著一腳踢在他的總經理椅子上。
那所謂的總經理椅子，
倒也有點名符其實。
要是一般椅子，挨了牛高馬大香爸這麽一腳，不散架也得發出痛苦的吱嘎聲。蔣科得意的看著老頭子：“我當初給你說，這把椅子源自道光年間，是用鐵梨木做的，你不是笑我侃大山的呀？行了，你過來，”
香爸就以從來沒有過的謙和，
趨身上前，蔣科付著老同事耳朵，咕嘟咕嚕如此這般，香爸依計而行。
香爸出得經理室，先把倆小姑娘叫到一起，打算好好跟她倆嘮嘮。可倆小姑娘雖然對他尊重有餘，卻無論如何不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
小芳姑娘著裝整潔，
站在店裏守著收銀台。
小英姑娘則披著紅授帶，站在門口當迎賓。店子雖然不算大，可店門到收銀台，也不近，而且嗓音提高，又擔心外麵的好事者聽見。
香爸不禁有了些溫怒：
“小英姑娘，我讓你暫進進來一下，你沒聽到呀？”
小英姑娘回答得規範標準：“聽到！可工作時間擅離職守，是要罰款的，這得聽總經理的。”香爸火了：“我還是副總經理呢，過來！”
可小英姑娘驕傲的看看他
身子卻紋絲不動。
蔣科出來了，一出來就批評到：“我說過多少次，香副總叫你們做什麽？也就是我叫你們作什麽，怎麽能聽不進的呀？”
於是，
小英姑娘笑嘻嘻的過來了。
香爸自然也即既往不咎，軟聲軟氣和二小姑娘聊了起來。聊到最後，小英姑娘承認自己不對，中午香爸送王芳離開後，她到公廁方便後，趁機跑到商業街逛了一趟。
分別買了女孩子用的眼膏，假發，拔毛夾。
還有橡皮筋繩什麽的一大堆，耽誤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又跑了回來。
也幸虧當時沒有客人，如有客人，僅靠小芳姑娘和蔣科二人，人手有點兒吃緊。提到這呢，大凡搞古玩兒的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