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聽戲結束
隻是覺得就一個民營演出團體,能租用到這麽包括田園風光在內的大演藝廳,著實有點不簡單。跟著藍姬不斷向前走,快到最前麵時,白何看到坐著一些市民。
虹導正站在其中,
有板有眼的說著什麽。
“虹導。”“到啦?”小夥子看到跟在後麵的白何老倆口,二根右手指頭淩空一彈,砰:“好極啦,辣媽和貓爸都到了,好戲可以開場了。”
一麵迎上來,
和老倆口一一握手,恭恭敬敬的迎過來,請老倆口坐下。
可白何還沒坐下,就站住了,但見目光炯炯的邱總,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搞啥名堂,你怎麽也來了哈?”“哈,你又是怎麽來的啥?”
二老頭相互望著,
虹導訝然:
“怎麽,原來你們認識的呀?”“都是重慶崽兒,有什麽認識不認識的?”邱總笑到:“就像你們上海阿拉,在異地見了麵格外親一樣嘛。”
“好好,老三老四(老嘎、 老了燒不酥)。新箍馬桶三日香(比喻新的東西一開始總是有一種新鮮感)》”
虹導打著哈哈,
衝著大家雙手向下壓壓:“謝謝,感謝支持,都到齊了。下麵,請藍總給大家說戲。哦,先不忙,”拍拍手,女助理無聲的跑了過來,一人給發了一支鉛筆,一個小本子。
“好,請大家注意了,紙筆是用來作記錄的,”
虹導比手劃腳的,就像在發表演講:
“藍總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很重要,大家要盡量記下來,這對大家的擔任的角色有用的呀。藍總,開始!”
為了配合,
隨著虹導的手勢,
場內燈光由後向前,由上向下,炫技似的逐次熄滅,一直到隻剩下一排射燈,明亮的直射著這一排角兒。喜歡思忖觀察的白何注意到,在場有二十多人。
有沉穩的老太太老頭兒,
有憂鬱的中年人,也有燥動的年輕小夥。
從大家的穿著和神態上看,基本上都是平民。因此,白何斷定所謂的“戲”,一定是與平民生活有關。果然,一路聽下來,本來就喜寫作的白何,綻開了笑臉。
這是一幕在上海眼下司空見慣,
反映平民拆遷事件的獨幕話劇。
劇本寫得不錯,主題鮮明,個性突出,層次清楚,特別是頗具經典的台詞,劇本中大量潛台詞的運用,包括語音語調、言外之意、隱喻以及省略和停頓等,起到了拱托中心,達到全劇高潮的重要作用。
白何本是陪著老太太來的,
所以就格外注意她的角色。
果然,一陣陣開心的喧笑後,聽到藍姬在清晰的念到:“重慶的陳老師,飾辣媽,整幕劇一共二場戲,二個動作和四句台詞,二場戲都是老倆口互侃,二動作呢,就是都像她現在這樣,斜著身子,抖動右手右腳,直到台詞說完。台詞呢,一共四句:1、我好羨慕喲!2、媽媽咪呀!3、阿拉損你的呀。4、我舉手,你跟著舉手就是!聽政府的沒錯!”
大家又哄堂大笑。
“那麽,辣媽在戲中對著誰說的呀?為了讓戲更富生活味兒,”
藍姬笑盈盈的看著白何:“經虹導提議,我們聘請了陳老師的愛人,白何大爺與她演對手戲,飾貓爸。”白何猶如醍醐灌頂,啊哈!看上了我?
難怪,
我一聽到虹導稱我白爺,就感到不對嘛。
哼哼,要講表演,我可比老太太強多了。幸虧是你們發現了我,要是換了別人,貓爸?就是飾鼠爸也沒味兒。為什麽?外人哪知道我家老太太,說話辦事發怒和冒火的特點呀?
不知道你配合起來,
就沒那麽和諧對吧。
要和諧,就要更大的成本對吧?哼哼,貓爸一角,非我莫屬!白何也的確摸準了虹導的脈博。據戲後虹導自己的透露。
“白爺你呢,從形象到氣質,整一個在大都市擠壓下,患得患失,牢騷滿腹,鬼鬼祟祟又心懷大誌的小資M老頭兒。這種小資M老頭,在阿拉上海灘真是太普遍了,是一種世紀未心態的彌漫定式。可今天的這出情景劇,不需要M老頭這種小資典型。本想在下次起用你的,可想想,配個貓爸也難……”“
在整幕戲中,
貓爸隨著辣媽上下場。
台詞,隻有一句‘要得。’”大家又哄堂大笑,就連白何自己也不禁笑起來,自我戲謔到:“要得要得!硬是要得喲!”
慌得藍總瞟瞟一邊兒的虹導,
不解的眨巴著眼睛:
“我沒說清楚嗎,貓爸隻有一句‘要得’你怎麽連說三個的呀?”嘩啦啦!大家笑成一片,邱總邊抹淚花,邊衝著他吼:“白兄,搞啥名堂?硬是要弄得大家都下課啊?”
退休教師也邊抹淚花,
邊衝著他嚷嚷:
“正經點,玩笑開到人家劇場來了,丟人現眼呀。”啪啪啪!雙手拍掌,響徹雲霄,是虹導。小夥子嚴厲的看著大家:“嚴肅點!這是在說戲,大家要盡量記錄,盡量背,認真參演,帶著感情參演。我可給大家招呼了,聽戲後,馬上簽合同,大家就有了紀律約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違規違法,不僅要罰款,而且該負法律責任,還要負法律責任的呀!”
一席訓斥加恐嚇,
把這一群來自四麵八方的散兵遊勇,鎮住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違規違法,後果嚴重。誰也不是笨蛋,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於是乎,散兵遊勇們重新振作精神,聚精會神,抓著紙筆規規矩矩的坐著……
虹導很能會做人,
對這些臨時演員招待有序,客氣有餘。
一忽兒送上水果,切薄薄的一片,用牙簽串起送上。一忽兒送上銀耳湯,用二兩裝的敞酒杯裝著,插著乳白的一次性塑勺。一忽兒又是無糖大白兔糖果,長長圓圓,一人一顆……
總之,
讓大家都感到高興。
好容易捱到了中午,藍總宣布休息,吃飯。於是,女助理領著一幹老少出了左側廳門,幾拐拐,進了一間樸實無華的食堂。
真是按承諾的那樣,
待大家坐字,藍姬的女助理,推著小餐車出來了。
一人一盒飯,加一碗骨頭熬的豆芽湯。大家三口飯,一口湯的,都吃得十分愜意。吃著吃著,白何忽然發現,鄰桌的一個老頭兒,一直在打量著自己,就舉手對他揮揮,表示招呼。
正好左邊的群眾演員吃完離開了
老頭兒便攥著方盒,顫巍巍的過來了。
走攏,微笑到:“你好!有一年多沒看到你啦,”又對老太太點頭:“上來多久啦?還是在處租房帶小孫孫的呀?”“這次沒有,上海二手房這麽貴,租不起了喲。”
退休教師笑盈盈的看看他,
又瞟瞟白何:“暫時和親家住在一起。”
白何請他坐下,突然高興的一笑:“哦,你是老區長嘛?”老頭兒點點頭。
第52章 老區長
認出了老區長,白何大為高興。
老區長還是那樣樸素,可精氣神比去年好多了。
甚至那一口難聽的甘肅口音,居然也多了蘇儂軟語的韻味兒:“你和陳老師一進來,我就認出了的呀。白老師,氣色比去年有起色,走路還是那麽興衝衝的,像個中年人的呀。和親家住在一起?好,相互有個照料的呀。”
白何握著老區長雙手:
“你那小孫子呢?該二歲了吧?孩子還健康吧,平時誰帶呢?”
“好好,好,托你取名兒的福份呀。”老頭子慈眉善目的,又比去年多了些自得:“是個男孩。”白何也點頭:“對,是個男孩!”
“男孩好,長大了可以扛槍,保衛國家。如果馬步芳馬鴻逵敢回來,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白何看看老伴兒,
顯然,老區長老啦,思維出現了一些斷點,可對這麽一個頗具曆史感的純樸老人,你隻能順著話說,讓對方高興才對,這是作人的基本道理啊!
於是,
老倆口一起點頭:
“對,敢回來,就殺他個片甲不留。”然而,一邊的邱總出於好意,糾正著老區長:“老人家,你說的那二馬早跑到台灣,死在那兒,永遠回不來了。”
白何急忙對他使眼色,
邱總急忙停下,莫名其妙的看著白何,一頭霧水。
幸好老區長耳背,根本沒聽清楚,笑眯眯的麵對著白何,仍然嘮嘮叨叨的……退休教師在桌下碰碰白何,白何扭扭頭。
按照藍總飯前的宣布
吃完飯稍事休息,就要繼續投入說戲。
可看看四周,白何發現有點不對。怎麽那些廚師呀廚房工作人員呀保潔阿姨,包括藍總和小女助理,都恭恭敬敬的站著圍在一起聽著,臉上還都帶著近似於阿諛奉承的神情?
倒是一大幫群眾演員,
以各具特色習慣的姿態,歪在椅子大忙特忙。
三個老頭兒湊在一塊兒,津津有味的侃著什麽,不時肆無忌憚的大笑。二中年婦女大約是在聊各自的兒媳婦,一個憤世嫉俗,不斷跺腳,漲紅了臉孔,一個癟著嘴巴,抱著胳膊肘兒,一副不屑與汝計較的輕蔑樣。
一青年人,
獨自趴在椅背上玩手機。
要命的是,整個身子習慣性的輕輕抖動著,那椅子也就不時可憐的嘎吱嘎吱呻吟……噠噠噠!噠噠噠!好像有人生氣的進了門:“藍總,怎麽還沒吃完的呀?”是虹導!
所有的群眾演員,
都聞聲而動,恢複了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坐著的模樣。
噠噠噠!“問你呢?牽絲絆藤牛皮糖(比喻動作慢吞吞)。”白何看到藍總閃開身子,虹導一眼看到被大家轉在正中的老區長,馬上放低聲音,堆起了笑容。
“董事長,您老也來了呀?”
老區長看看他,招手到。
“小虹,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指指白何老倆口:“這就是給我孫子取名兒的白大爺”又指指退休教師:“白大爺老伴,知道不,陳老師可是重慶文化大區教師進修學院,專教年輕老師的語文高級教研員呀?”
看來,去年在浦西歐尚三樓上,兒童樂園外的休息凳上。
老區長巧遇白何並請其取名事兒,老區長早己銘刻進了自己腦子,逢人便講的。
年老孤獨的老區長退休後,從甘肅那一塊至今仍貧瘠的老山區,來到上海灘女兒家含飴弄孫,又是如何在僅僅一年之後,被人稱為了董事長的?
盡管白何迷惑不解,
可從趾高氣揚,又突然變得平平常常的虹導眼裏可以看出,老區長今非昔比。
或許是為了表示自己態度,讓董事長高興?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識才?虹導不但重新像老朋友一樣,上前與老倆口熱烈握手,表揚在上午的說戲聽戲中,老倆口表現良好,主動積極,代表了群眾演員敬業奉獻的正能量雲雲。
而且,還抑揚頓挫。
津津有味的把那天在街頭,“挑選”白何老倆口的奇遇講了一遍。
一點沒了剛進來時催促逼人的匆忙,然後,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才對老區長欠欠身子:“董事長,我們就工作了,您看?”
老頭兒揮揮手,
身上那股長期實踐養成的指揮氣質,悠然卓現:
“當然以工作為主,工作工作,開始吧,我坐在最後一排,不影響你們吧?”虹導搖搖頭:“董事長,我看您還是回辦公室休息最好,反正都是聯網的,這兒的一舉一動,您一樣看得清清楚楚的呀。”
老區長看看白何,
好像有點不願意。
可想想,也點了頭。“小崔。”虹導扭頭招呼小姑娘助理:“送董事長回辦公室。”老區長就站起來,也不和誰打招呼,就對白何老何口揮揮手,在小女助理的攙扶下,慢吞吞離開了演藝廳。
白何注意到,
隨著老區長轉身,
除仍不知就裏的群眾演員,其他的人都沒馬上鳥獸散,而且一起轉身,目送著老頭子出了食堂門,朝右一拐,踏上了與演藝廳並行的員工通道,大家才各自散開。
下午,
仍是說戲聽戲。
藍總,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叫藍姬的姑娘,不但是舞台總監,而是還是虹導的老婆,小倆口一起被演藝公司重金從北京三裏屯挖來,不過才一個季度。
藍總親自上台,
飾劇中的市規化局女強人局座,
輪流讓群眾演員手持記錄稿,上台演對手戲練台詞。這些平時與瑣碎凡事,蔥子蒜苗打交道的市民,自然鬧出了不少笑話。
就連滿不在乎,
反映敏捷的邱總,
也突然忘記了台詞,堪迫的扯著自己耳朵,漲紅著臉孔,有點無地自容。白何也不行,老以為自己不過就一句“要得”台詞,上台即行發揮,再孬也孬不到哪兒。
結果一上台,
那手也不知往哪兒放?腳也不知如何擺?
眼睛總是下意識的避開台下,所以,“要得”一出口,哄堂大笑。因為,這二個字兒顫抖,大半憋悶在自己喉嚨,隻衝出嘴巴的那麽一點點,怪腔怪調的。
拿邱總的話講:
“像老貓叫,不愧於是貓爸呀。”
退休教師,雖然中規中矩的,卻得到了藍總和虹導的一致好評。然而老太太在練戲中出了二個,讓大家茶餘飯後都津津樂道的聊資。
一是在說第二句台詞,
“媽媽咪呀。”的時候
本來應該是斜著身子,抖動右手右腳,直到台詞說完。很簡單,雖然大半生在課堂上,能做到全身統一運動,並將其運用到了爐火純青地步的退休教師,突然一下也極不適應,顧此失彼。
結果,
台詞倒是完美的說出來了,
可那斜著的身子卻因為角度過大,差點兒摔倒,幸虧藍總上前及時扶住,也仍讓老太太咧著嘴巴,右手右腳真的抖動起來……
訓練有素的虹導見勢不妙,
衝上台和藍總一起好一歇當眾揉搓,老太太才算恢複了正常。
二呢,在最後大合練時,麵對白何飾演的貓爸,大約是自己入戲太深緣故,也或者是平時欺侮麽喝老頭兒習慣成自然,當辣媽說出:“我舉手,你跟著舉手就是!聽政府的沒錯!”貓爸該字正腔圓,說出那二個千錘百煉的台詞。
飾演者白何
居然刹那間腦中一片空白,可憐的眨巴著二隻眼睛,不知咋辦?
老太太就一跺腳:“老年癡呆初期!說可以的呀。”老頭兒就嘴巴一動:“可以的呀。”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老倆口則相互看看,不知所措。
藍總就笑盈盈的扶扶老太太:
“大媽是不錯的,可不該說台詞外的話,你這一說,就把對方帶錯了方向。”
看著白何:“大爺呢,主要是太緊張,又給大媽一吵,”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捂著嘴巴笑起來……下午四點,藍總宣布今天的報到和聽戲結束。